狼王的雙腿就像是打樁機一樣重重轟擊著地面。
但無論他怎么狂轟濫炸,已經死去的獅王和虎王,仍舊將自己最鋒利的獠牙,深深嵌入狼王的腿骨,死抓著他不放。
眼看孟超就要將最后三分之一希望藥劑,注入原母的體內。
狼王仿佛直通深淵,或者說直通原母那條深不見底的“腦溝”的雙眸中,綻放出了億萬道比閃電更加強勁的神經電弧。
一場超大規模、超高烈度的心靈風暴,正在飛快生成。
狼王原本就是精神攻擊和心靈控制的專家。
席卷圖蘭澤的“大角之亂”,就是他用遠程操控古夢圣女以及大角祭司們的方式,一手導演的。
而意識到自己的細胞活性,正在被抑制藥劑以閃電般的速度阻遏,依靠自己的力量,已經阻止不了這個黑發黑眸的人類。
原母也不顧一切地拼命收縮,試圖將它殘存的精神力甚至生命本源,通過接駁在狼王身上的觸須,一股腦兒輸入狼王的腦中。
狼王的腦殼上,一根根粗大的血管和神經都暴突出來,形成了縱橫交錯的網絡。
既像是佩戴上了一具特殊的“腦波增幅器”,又像是頭蓋骨都承受不住瘋狂膨脹的大腦,以及如同驚濤駭浪般的腦電波激蕩,片片皸裂開來。
盡管他還沒有徹底釋放出這道驚天地泣鬼神的心靈風暴。
孟超卻已經能聽到,自己的大腦,正在發出前所未有的刺耳警報。
每一顆腦細胞,都像是洪水來臨之前的老鼠般躁動不安,想要四散逃跑。
經過原母增幅的狼王,精神攻擊的強度,遠遠超過了孟超曾經對決過的,最可怕的心靈專家——妖神“深淵魔眼”和妖神“智慧樹”!
孟超自己也是心靈專家。
靈魂經過末日烈焰千錘百煉的他,擁有遠超常人甚至尋常超凡者的心靈防線。
但這道心靈防線,已經被原母不斷發出的,直抵腦域最深處的尖叫,戳得千瘡百孔。
而他的全部意志都集中在雙臂和胸膛之上,只想著如何突破最后幾條觸須的阻撓,將最后三分之一希望藥劑統統注入原母體內。
根本分不出心神,來防御狼王的心靈風暴。
就在狼王的全部意志甚至整個靈魂,都要化作一柄熊熊燃燒的戰斧,從天而降,劈開孟超的天靈蓋之時。
狼王的腦袋忽然向右側重重一撇。
就像一柄無形的氣錘,砸在他的左側太陽穴上。
甚至令太陽穴都微微凹陷進去。
“這是——”
孟超瞪大眼睛。
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發出攻擊的,是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人,古夢圣女!
自從大角軍團兵敗如山倒之后,古夢圣女一直陷入高燒不退和昏迷不醒的狀態。
不知是因為她遭到了狼王的“遠程心靈刺殺”,腦域遭受重創。
還是她無法接受殘酷的現實,干脆沉溺在盡善盡美的夢境中,久久不愿蘇醒。
可孟超又沒辦法將這名無辜的鼠民少女丟下不管,讓她落入豺狼虎豹們的爪牙之間,被撕成碎片。
只能將她一路背負到了圣山深處。
原以為只是帶上了一個累贅。
沒想到,生死剎那之間,古夢圣女卻感知到了狼王的存在。
她仍舊沒有蘇醒。
卻是閉著眼睛,踮著腳尖,搖搖晃晃,穿行在瘋狂抽搐的觸須,畸形丑陋的傀儡,以及遍地的殘肢斷臂之間,仿佛夢游一樣。
夢游狀態下的古夢圣女,原本并不打算再和現實世界發生任何接觸。
但狼王正在生成的心靈風暴實在太強烈,也太耀眼了。
強烈到讓身處夢境中的少女都感知到了威脅和恐懼,也辨認出了——這就是那個,曾經欺騙她,甚至想要殺死她的壞蛋!
一旦意識到這一點。
古夢圣女就不得不面對大角軍團已經全軍覆沒的,無比殘酷的現實。
鼠民少女重度畸變的大腦深處,源自本能的保護機制開始運轉。
她搶先一步,釋放出了和狼王如出一撤的心靈閃電。
古夢圣女和狼王之間,原本就存在著非常穩固的精神連接。
狼王為了遙控指揮古夢圣女,也不得不向后者開放了部分自己的大腦端口。
以至于他們的腦電波,甚至,還要加上孟超的腦電波,都很容易對彼此造成干擾,往彼此的腦域深處,植入一些東西——信息,病毒甚至炸彈。
雖然古夢圣女的精神攻擊,和狼王正在醞釀的心靈風暴,根本無法相提并論,差了整整一個數量級。
卻打亂了狼王的節奏。
谷
他的記憶,他的意志,他的憤懣,他的野心,他的恐懼,他的仇恨,他所經歷和期待的未來……統統都像是最絢爛的煙花般綻放。
狼王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前釋放出尚未凝聚到極限的心靈風暴。
將他的記憶、意志、野心、恐懼、仇恨和期待,化作一道勢不可擋的洪流,狠狠轟進孟超的腦域。
“收割者,既然你這么想要知道一切,那就來吧,見識一下無比殘酷和絕望,根本沒有未來的未來吧!”
“胡狼”卡努斯的“靈魂戰斧”,狠狠劈進了孟超的心靈防線。
一瞬間,孟超只覺得山呼海嘯的信息流,瘋狂涌入了自己的腦域。
和剛剛在秘密研究基地里面接受過的,來自人面蜘蛛的醍醐灌頂非常相似。
只是更加具體,也更加鮮明,視角完全聚焦在狼王的身上。
就像是他通過“哈卡”,以“胡狼”卡努斯的身份,度過了跌宕起伏,不可思議的漫長一生!
該從何說起呢?
我叫卡努斯,是“黎明前最黑暗的半個刻時”的意思。
大概我就是那段時間出生的,我不太確定,因為我的爹娘老子早就死了,我都不記得他們的樣子。
不過,很少有人叫我這個拗口的名字。
主人管我叫“食尸犬”。
從我有記憶以來,就在主人的帶領下,穿行于一座座陰云籠罩的古戰場和地底深處的古墓遺跡之中,在各式各樣的尸體上,搜索還有利用價值的東西,靠尸體來混飯吃。
我不太喜歡這個名字。
雖然我只是一個小小的鼠民。
但朋友們都說我長得很像是一名真正的狼族——只要,忽略我那對小鏟子一樣的鼠牙。
我曾經夢想著,哪天若是交了好運,能夠在榮耀之戰中立下大功,擺脫鼠民的身份,成為一名真正的武士,我也可以擁有像是“胡狼”這樣還算威風的名字。
但這也只能在夢里想想。
一旦夢醒了,我能選擇的東西實在不多。
包括自己的名字,包括自己的命運,包括自己的生死。
無論打掃古戰場還是探索古遺跡還是發掘失落神廟,都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而像我這樣體內流淌著卑賤血液的鼠民,更是遭到祖靈們的厭惡和排斥。
已經有不知多少同伴和朋友,被殘留在古戰場上的兇魂纏身,或者一腳踏進了失落神廟里面的陷阱,最終,遍體鱗傷,畸形扭曲,慘死在我的懷里。
我倒沒有特別害怕、悲傷或者憤怒。
如果一個人像我這樣,從剛剛懂事和擁有記憶以來,就不斷經歷這一切,將痛苦和死亡,都當成喝水和呼吸一樣自然。
他也不會知道什么叫害怕,悲傷或者憤怒。
更何況,相比于在狼族主子們的手底下艱難求生,說不定,踩進陷阱,疼那么一下子,就能永遠舒舒服服地睡下去,這才是更劃算的買賣呢?
我一點兒都不怕死。
甚至滿心期待著,哪天我也能像朋友們一樣,撞上兇魂,踩進陷阱,一了百了。
可惜我好像被霉運纏身。
又或者祖靈嫌棄我太過弱小,弱得連死亡的權力都沒有。
老朋友和新朋友,老伙計和新伙計,統統都死了,我還沒死,老不死。
就算在深入失落神廟或者古老遺跡時,我故意沖在最前面,卻每每都能躲過最危險的機關,有驚無險,毫發無損。
我等啊,等啊,等得都著急了——既不讓我舒舒服服地活,又不讓我痛痛快快地死,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呢?
終于,或許是祖靈聽到了我的抱怨。
我的命運終于迎來了改變。
主人說,無比漫長的繁榮紀元已經過去,曼陀羅花競相開放,全體圖蘭勇士期待已久的榮耀紀元,終于到來了!
主人說,但現在有些鼠民——當然不是我這樣安分守己,言聽計從的好鼠民,而是好逸惡勞,桀驁不馴,卻又怯懦至極的壞鼠民,竟然不愿意承擔在榮耀之戰中,充當勞役和仆從,化作洶涌澎湃的鼠潮,沖向圣光之地的光榮使命。
他們打出了“大角軍團”的旗號,試圖反抗主人們對于圖蘭澤的天然的,神圣的,不容置疑更不可動搖的統治。
主人說,這些低賤的,骯臟的,卑微的,羸弱的小丑,根本沒資格讓黃金氏族的獅虎戰團出手。
就連狼族的幾個重裝戰團,都沒工夫搭理這些上躥下跳的小毛賊。
所以,我們這些隸屬于狼族的“好鼠民”的機會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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