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萬萬沒想到，這準備出去打工，回來給爹媽老漢兒告個別，就遇到了這事情。
劉福旺這個支書兼大隊長，從回來后，就沒有伺候過幾天土地。
楊愛群不同。
一輩子跟土地打交道。
特別是家里的自留地，那是打理得精細無比。
在包產到戶的時候，大多數人不愿意，楊愛群第一個簽了承包合同。
然后每天大多數時間都在地里……
“回去干啥？來都來了，這一走，不曉得多久才能回來。他們總不能把火繼續發在咱們身上。”劉夏青雖然擔憂，可這會兒離開……
徐勇軍一臉愁眉苦臉。
這事情鬧的。
“那就等著吧。”徐勇軍啥都聽媳婦兒的，昨晚媳婦兒不愿意回來，他勸說了，現在回來了，他又想走了。
要真走了，跪搓衣板不至于。
可以肯定的是，他很長一段時間沒法跟媳婦兒談那幾個億的生意，探討生命起源的學術問題。
就因為媳婦兒不樂意，到現在，結婚好幾年，都還沒孩子呢。
“……所有的這一切，都是本著自愿原則，大隊不會強求誰。當然，如果哪個隊長要是強迫大家，來找大隊，老子理麻他，把他隊長都給抹（ma）了……”
劉大隊長在廣播中，還在繼續。
“老狗曰的，回來老子才得給你算賬……”楊愛群在自己地地里聽了一會兒，沒有繼續聽下去了。
這跟她沒關系。
要想收她的地，那是做夢。
大隊里安排工作？
安排個球。
楊愛群已經準備等劉大隊長回來，把他安排進棺材里。
留著這禍害也是害人。
整天瞎幾把折騰。
在楊愛群干活的地里，一排苞谷，一排苕壟。
苞谷已經灌滿槳，過不了多久就能收了，到時候，收了苞谷，再種上瓢兒白喂豬。
一邊規劃著自己地里接下來種啥，一邊繼續干貨，當然，少不了罵劉福旺。
旁邊，一塊地并不是很大。
楊愛群家的鄰居王素珍也在地里干活。
苕壟上的苕藤都已經翻了，這會兒正在用鋤頭鏟楊愛群家土邊上長的草。
之前同樣也聽了劉福旺在大喇叭上講的。
把包產到戶的田地交出去？
她家是不可能交的。
一想著楊愛群家肯定會做出表率，把自己家里的地交出去，原本鏟草僅僅是鏟草皮，泥土從坎上刮下來一點點，現在就不那樣干了。
直接用力地挖楊愛群家里地的邊界。
一鋤頭下去，起碼有十公分。
“轟”
一個缺口出現了。
看著這情況，王素珍頓時滿意了。
土坎都是泥土，沒有石頭，容易挖。
整個邊界，哪怕都只能拓寬這么一鋤頭，那也是可以多種一行麥子，一窩紅苕的。
這么長的地，隔一段挖一鋤，能多收不少糧食呢。
可以多吃幾頓干的了。
越想，越挖得起勁。
大喇叭里，劉大隊長依然說得起勁。
“……聽到沒有明白的，找你們隊長問清楚，沒有聽到的呢，大家相互轉告哈……從明天開始，大隊開始接受入股，愿意的，帶著家里的土地承包合同，到大隊部來簽合同，按指姆兒印印（指印）。通知播誦完了……”
“砰”鋤頭重重落在土坎邊上的聲音。
“轟”
鋤頭挖掉土坎邊，帶著泥土落到臺階下的聲音。
楊愛群本來在地里翻紅苕，她知道王素珍也在下面的地里，等到劉福旺廣播結束后，聽到這聲音，一開始還有些奇怪，“難道王素珍這婆娘屋頭又揭不開鍋了？紅苕才鐮刀把兒大，還沒長撐皮（長大）就挖了？”
可越聽越不對。
好奇地過去想要看看。
哪怕苞谷葉子把胳膊豁出好幾條口子，火辣辣的，她也顧不得。
“田素珍，你在干啥子？挖老子的土邊邊！”
剛從一壟苞谷中出來，就看到自己的土邊上，已經被挖出很長一截的缺口。
頓時怒火就冒了出來。
看到楊愛群，田素珍依然沒有停下來。
“愛群嫂子，剛才大隊長的廣播你也聽到了，地要收回去。作為干部，你家的肯定要最先交，那時候就是集體的了，我屋里老五沒分到田土，多挖兩鋤，地拓寬點，也能讓娃兒多吃頓飽飯，你說是不？”
一邊挖，一邊說。
反正集體的地，不挖白不挖。
挖了也當沒挖。
何況，當初分田到戶的時候，誰家的地多少，那都是量了的。
給國家交糧按照當初量的面積交，上交提留、統籌款也是。
多挖出來的，那是別人交稅交糧，自己不用交。
“你給老子停到起！”楊愛群頓時火大，“那個龜兒告訴你老子要交地了？”
“你是大隊長夫人啊，大隊長要收地，你都不交，別個會交？”王素珍根本不停手。
楊愛群不交？
根本沒有可能。
大隊長喊大家把地交回去，自己屋頭婆娘不交，誰會交？
豁鬼呢！
“老子數一二三，你要是再不停，老子今天就莫得好的給你！”考慮著劉福旺是大隊長，楊愛群沒有直接動手。
可王素珍根本不聽，反而挖得更多了。
這一鋤頭，比之前的面積寬了至少一倍。
“你要搶老子的地！”楊愛群也懶得數一二三了，直接從土里跳下去，反正只有不到一米的距離。
跳下去就去搶王素珍手里的鋤頭。
王素珍自然不能讓她搶了，當即把鋤頭往旁邊一推，楊愛群的手，剛好從她胸口前穿過。
“嗤”
王素珍的衣服被扯壞了。
兩人頓時都愣了。
“我，我……”楊愛群也沒想到會這樣。
她知道王素珍家養著五個孩子，男人天明發也是那種除了晚上干活厲害，白天地里去無精打采的人，家里本來就惱火，這衣服，確實是田素珍唯一的一件，還是前年她過生的時候扯布找裁縫胡定元縫的呢。
想要道歉，這會兒本來就氣著呢，一時間道歉的話根本說不出口。
“楊愛群，你個爛娼婦，老子就這么一件衣服，你讓老子以后納悶出來干活……”
王素珍愣了一番后，頓時把手中的鋤頭往旁邊一扔，就向楊愛群撲去。
兩只手都握手成爪，向著楊愛群的臉抓去。
瞬間，兩邊臉各四道血痕出現在楊愛群的臉上。
自己的地被占了這么多，楊愛群頓時怒火中燒，也顧不得啥劉福旺說要讓人，當即就一把抓住了王素珍的頭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