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藝走了。
沒有揮衣袖,同樣也沒帶走一片云彩。
卻讓劉春來有些悵然若失。
“怎么,舍不得她離開?聽說,之前她給你送了一塊表,你拒絕了,然后她扔到朝天門的兩江交匯處了……”
看著楊藝乘坐的船遠去,賀姑娘眉頭輕挑,一臉淡淡的笑容。
同時,還看向了劉春來手腕上戴著的表。
那是她送的。
劉春來頓時跳了起來,“誰特么的造謠?根本就沒這回事!”
同時心中也是有些警惕。
女人,果然都是喜歡吃醋的生物。
他沒有通知賀黎霜,楊藝走了。
可賀黎霜還是來了。
原因無他,兩人關系很好。
據說,楊藝去美國的學校,都是賀炎鈞幫忙聯系的。
賀黎霜看著劉春來的反應,撇嘴,一臉鄙視,“我又沒懷疑你們之間有什么。”
“行了,距離高考也沒有多長時間了,你要等香江那邊過來的人,我就不陪你了……對了,你上次說要帶我找個沒人的小樹林,給我看你的寶貝,順便探討生命的起源,要不,我給你個機會?”
瞬間,劉大隊長感覺到自己后背的汗毛豎起來了。
這尼瑪!
賀黎霜看著劉春來的表情,很是滿意,轉身得意地走了。
“說啥呢,表情變化這么大?”許志強有些好奇地問劉春來。
從接觸以來,劉大隊長天不怕地不怕,除了讓人吃癟,就沒幾個時候見到他吃癟的時候。
賀黎霜比劉春來小了好幾歲,一開始也是吃癟的。
貌似現在劉大隊長開始吃癟了?
果然,在知道了賀黎霜跟劉春來兩人的關系后,縣里民政部門停止了全縣找適齡女青年跟劉春來相親的舉措是正確的。
“能有啥!”劉大隊長暗暗松了一口氣。
悔不當初。
這事情要是傳出去,不給自己按個流氓罪,都對不起這個時代。
“這次之后,你們那邊沒問題了吧?”見劉春來不愿意去談兩人的事情,呂紅濤也知道打探小年輕之間的私事不好,轉移了話題。
船上,離開的不止是楊藝。
還有紅杉制衣廠的干部們。
劉春來這一次,可以說是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縣里根本就沒想到劉春來憋著這樣一招。
“這樣也好,三個廠的干部輪換,就不會再出現以前的那些問題,同時,也能把那邊的人往這邊調,山城輕工局即使不愿意,也沒有理由反對。”許志強還是很欣賞劉春來這次的謀劃的。
哪怕蓬縣同樣也被劉春來給謀劃了。
他們根本找不到理由反駁。
劉春來看著許志強,這老狐貍,不要這么精明不行么?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山城輕工局的技術力量、管理經驗都是遠超過我們,尤其是那邊的技術設計力量,根本就不是我們這邊能比的……之前如果不是山城輕工局不同意,我也不會出這樣的下策。”劉春來一點都不否認。
他就知道許志強跟呂紅濤兩人為了發展,不會在這事情上跟他扯皮。
整個謀劃,都是很無奈的。
最早的時候,劉春來在承包了紅杉制衣廠后,那邊的設計部門力量增加,從其他廠里調來了一批擁有設計能力的技術人員不說,同時在新一年的分配中也分配了一些服裝設計的人員。
同樣,紅杉制衣廠的人也往春雨制衣廠派出了第一批設計人員跟技術管理人員,充實春雨制衣廠。
當到了這邊,發現整個春雨制衣廠不過是一個大隊的作坊,連個廠都算不上的時候,第二批的人員就不愿意來了。
即使這邊要求,那邊同樣也有借口。
在當初的承包合同中,沒有這一條。
山城輕工局自然不會同意這樣的事情。
還好,在劉大隊長的推波助瀾下,紅杉制衣廠給了劉大隊長一個非常好用的借口,就是他在會議室上提出來的紅杉制衣廠干部職工帶著家屬到食堂吃飯,薅工廠的羊毛。
一開始,楊翠花跟田麗等在那邊學習的人員就反應了這事情。
劉志強同樣也知道。
結果,劉春來要求他們什么都不要提,甚至看到了也不能說什么。
一直都在縱容這樣的事情繼續發展。
于是乎,沒有過多長時間,廠里的干部職工看到有人這樣干,領導干部也沒吭聲,自然有樣學樣。
尼姑的頭,和尚莫得,俺也莫得。
就是抱著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態,所以這事情就變得普遍了起來。
早期,紅杉制衣廠的管理層也是擔心這事情,換成以前沒有承包的時候,這種事情自然是沒有可能出現的。
占公家便宜,那是挖社會主義墻角。
廠子被劉春來承包了,劉春來嫣然已經成了資本家……
雖然擔心,可看著楊翠花跟田麗這些來自葫蘆村學習的干部沒有反應,試探了幾次代表著劉春來態度的劉志強,也沒有任何反應,于是,紅杉廠的管理層也就不管了。
誰都沒想到,劉春來一直到等到這時候才發作。
“我總覺得,跟你合作,某一天你把我們給賣了我們都不知道。”呂紅濤這是實話,“你說說,平時也沒見你經歷多少事,怎么就這么陰險呢?”
“領導,你這是夸我?我會驕傲的。”劉春來絲毫不在意。
只要有好處,符合他們發展的利益,就行了。
許志強會追究么?
呂紅濤在意么?
“根據你的要求,那邊的電力輸送等,都進行升級了。不過短期內,要想啟動望山電站的建設項目,可能性不是太大,縣財政拿不出這么多錢,聯合投資公司也不愿意先在這上面投資,回收周期太長了……”
許世強看著劉春來。
聯合投資公司,總部就在葫蘆村。
劉春來不可能不知道。
望山公社的水電站,同樣也只能采用徑流式,不過建設起來,也不是短時間能完成的。
更重要的是投資規模在整個西南地區來說,都不算小了。
嘉陵江上面的一個水電站,這年頭,沒有幾千萬上億,基本上建設不起來。
“只要能保證目前的運轉就行。”
劉春來沒有強求這個。
現在國家尚未提出西電東輸戰略,蓬縣目前的水電站在七十年代才經過一番擴容,發電量如果跟不上使用,首先考慮的也會繼續擴容,而不是新建水電站。
望山公社的水電站項目,那是對未來的規劃。
前提得蓬縣的工業基礎發展上去。
現在只要幸福公社到望山公社那十多公里的區域發展起來,就會形成一片巨大的工業區。
望山水電站就有了建設的必要。
“望山碼頭,縣里面準備再擴大一倍的規模,把那里打造成整個川東北的貨物集散地,成為最大的水運碼頭。”呂紅濤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盯著劉春來的反應。
“那沒問題啊!嘉陵江上游,有這條件的區域不少,倒是卻沒有經濟支撐。”劉春來絲毫不在意。
嘉陵江上的碼頭,再咱們發展,也很難達到長江一些城市的規模。
兩人這已經凸顯出了對未來發展規劃的野心。
這樣也好。
事在人為。
香江來的設備跟人員,都要下午才會到,留在這里也沒用。
一行人邊說就邊往回走。
運送紅杉廠的人跟楊藝的船,是蓬縣船運公司新增設的客輪。
隨著蓬縣跟山城的經濟聯系越發緊密,加上到省會蓉城的鐵路尚未修通,公路運輸又不便捷,水路只有兩百來公里的山城,就成了蓬縣各種貨物轉運的第一站。
人們到山城討生活的也多了。
每三天一班。
船上,朱明玉依然沒有從昨天晚上的會議中回過神來。
就連黃莉,也覺得,在這邊根本沒有任何前途。
“真不知道劉春來那么精明一個人,為什么要把廠子的總部放在一個偏遠的農村……”
“呵!有些人,雖然精明,見識少,格局還是低……”朱明玉沒好氣地說道。
楊藝看了朱明玉一眼,心中嘆了一口氣。
以前還覺得朱明玉停有見識的一個人,現在看來,格局低的反而是朱明玉了。
“朱廠長,話不能這樣說。劉春來的精明,大家都見識到了;要說他格局低,這就有失偏頗了。從一開始,承包紅杉廠,然后廠里的事情他基本上不管,也沒有安排人管,唯獨就是掌控了原材料供應跟市場銷售渠道……在目前的情況下,沒有了紅杉廠,你覺得劉春來會找不到生產的廠家嗎?”
楊藝的話頓時讓朱明玉愣了。
“楊干事,你的意思,劉春來是故意的?昨晚上的會議,是早就有預謀的?”黃莉驚訝地問道。
滿臉不可思議。
要是這樣,劉春來這謀劃,就太嚇人了。
以后誰還敢跟他打交道?
“如果不是故意的,他往紅杉廠的派了人學習,也有人監管紅杉廠的財務,為什么一直都沒有提出來?難道他真的不知道?昨晚上,首先說幾個廠的成本,僅僅是相比春雨制衣廠的成本,紅杉廠一年就會損失將近三百萬的利潤……”
楊藝不希望這些管理干部自以為是。
劉春來的身份,讓朱明玉這些干部覺得有優越感。
就連她之前,同樣也覺得劉春來只是一個農村人,沒有那么復雜。
要不是苗仕林給她闡述了這其中的利害關系,楊藝同樣也會如此。
“我總覺得,他們這數據有問題。春雨服裝廠無論是技術能力還是生產效率,都沒法跟我們比,一套服裝成本低兩塊啊,即使我們廠的干部職工有那些占公家便宜的地方,也不會有這么大的成本差距……”朱明玉作為廠長,自然不認為她們在占據了技術、效率等優勢的情況下,成本會高這么多。
黃莉作為技術負責人,同樣也是有這樣的疑惑,“是啊,在我們廠里,所有的工序加起來,一套服裝給的工價,也不足一塊錢,成本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差距?”
這是她們想不通的。
葉玲作為財務人員,原本還是蓬縣財政局的,自然也不可能說謊。
何況,昨晚兩人都看了財務報表。
上面的各項開支,她們都是知道的。
“唉!這就是劉春來的精明之處。這兩塊的成本,不只是服裝廠的,包括長豐麻紡廠那邊……算上承包費,技術升級、設備折舊等……”
楊藝的聲音中滿是苦澀。
以前她們根本就沒想過,這些都得算成本。
“長豐廠的成本跟我們有什么關系?”朱明玉更是不理解。
“就因為長豐廠的成本高,所以現在長豐廠的生產任務就沒有那么飽滿了,劉春來不僅擴大了蓬縣臨江麻紡廠的生產規模,同樣也對隴縣麻紡廠進行了新一輪的投資……”
楊藝一直在蓬縣,自然也就知道情況。
“另外,春雨制衣廠的廠房等,幾乎沒有成本,而且人員的福利待遇,也沒有紅杉廠跟江南廠那么高,就連平時的生活費用,一天也低了一角五左右……”
兩人聽完這些,目瞪口呆。
誰能想到,劉春來精明到了這樣的程度?
把各種賬算得門清。
楊藝其實也不知道,劉春來把有些不應該算的成本也算在了里面。
紅杉廠的成本比另外兩家高,這是事實。
但是真實成本,其實也就高一塊出頭,而沒到兩塊。
可這又如何?
根本沒法反駁。
剛剛改革開放沒有幾年,以前各個廠為了完成任務,生產過程完全就是不計成本,同樣在質量方面也沒有那么強的意識。
山城的紅杉廠規模不算大,卻因為在山城。
很多在蓬縣江南制衣廠跟幸福公社春雨制衣廠可以用的手段在紅杉廠是行不通的。
楊藝比誰都更明白。
回去之后,單獨向苗仕林匯報后,苗仕林除了不斷吸煙長嘆,也沒別的辦法。
總不能,就這樣終止承包合同。
沒有了訂單,上千人的工資,一年下來也不是一筆小錢啊。
何況,每年還有不菲的承包費用,除了發放以前干部職工的養老金、醫藥費,也能有結余。
對于苗仕林的糾結,劉春來根本懶得在乎。
現在對他來說,更重要的是如何讓香江的來的技術人員按照他的想法,采用揠苗助長的方式來快速地全方位培養彩電廠的技術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