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盡頭,抬頭見山。
一座山峰壁立千仞,陡峭的石壁上挖鑿出蜂巢一般的窟窿,密密匝匝,看著頭皮發麻。
每一個蜂巢都裝著一本典籍或者是一捆竹簡,又被淡淡的白光給封住。
這里就是劍神殿的藏書閣所在了,一座名符其實的書山。
峭壁上下,浮動著數百把古樸的長劍,已經有不少人站在長劍上,從蜂巢中取出典籍來看。
而在山壁的最下方,則是一排山洞的洞口,想必是靜修的地方。
陳克正在驚嘆之際,一位老者走上前來,好奇的打量陳克兩眼:“你就是陳克吧?”
陳克急忙行禮:“見過前輩!”
老者微微一笑:“青陽子大人早有吩咐,你可以在此逗留七日,這是你的信物。”
說著話,老者將一把巴掌長的古劍遞給了陳克,除了短劍之外,還有一捆竹簡。
“這是……”陳克驚訝不已。
老者再次微笑:“這也是青陽子大人交給你的,記得讀完了還給老夫。”
陳克急忙點點頭,看著老者離去后,這才好奇的抓著竹簡上的皮繩,打開了竹簡。
古老的竹片上,刻著古老的符號和文字,陳克還沒細看,就感應到一股靈力的波動。
一剎那的恍惚,他整個人已然進入到一個神秘的空間。
又或者,只是他的神識被牽引到了竹簡中?
懸浮在虛空中,居高臨下,陳克看到一片山嶺之間,無數穿著皮衣的人族背著籮筐,正在地上拾撿著什么。
凝神一看他才看清楚,竟然是一塊一塊的石頭。
視線一轉,陳克看向一個山谷,看到山谷內的空地上,堆積著一大堆的木頭,還有一個簡陋的土窯。
這是……
陳克心中不禁一動,隱隱猜到了什么。
果然,時間軸仿佛被拖了快進,山嶺間的人們紛紛回到山谷,將石塊堆積在地上。
這些石塊很快就被扔進土窯,接受烈火的焚燒。
時間再次快進,從土窯的下方,一塊一塊黑乎乎的生鐵被扒拉出來,收集在了一起。
土窯上方支起一個熔爐,所有的生鐵都被投放了進去。
巨大的皮囊不斷被壓扁,吹出強烈的氣流,引得土窯的火焰蒸騰而起。
陳克的腦袋忽然一痛,整個靈魂仿佛被那個熔爐給吸引過來,瞬間鉆進熔化的鐵水中。
難以忍受的灼燙之感襲來,陳克幾乎要叫出聲來。
他置身在紅色的鐵水中,粘稠的流動著,鐵水中的雜質化作青色和黑色的煙霧,向上飄散到空中。
很快他就感覺到強烈的傾斜之感,旋即伴隨著鐵水從熔爐的下方傾倒而出,流淌進入一個泥巴制成的劍范中。
鐵水漸漸的冷卻了下來,被劍范固定成了一把劍形。
兩個大漢走上前起來,砸碎了泥坯,將簡陋無比的劍坯也取了出來。
叮叮當當的聲音響起,聽在陳克的耳中卻像是一聲聲驚雷。
劇痛之感再度襲來,片刻之間,陳克就連帶著這把劍,遭受到千錘百煉!
好在這個過程被拖進加快,當一把鋒利的長劍成型的時候,陳克也清醒了過來。
他忽然感應到了自己的形體,竟然變成了一把劍。
此時的我,就是劍靈?
沒等陳克反應過來,他就再次被塞進熔爐之中。
熔爐旁的一座高臺上,一個披頭散發的奴隸爬上去,忽然間大喊一聲,跳進了熔爐之中!
他瞬間化作了一團火焰,體內的氣血和一絲微弱的能量,悄然附著在劍體上。
陳克的心神不禁震蕩了一下,陡然間感應到增強的這一絲氣血,還有一絲淡淡的殺氣。
陳克頓時明白了過來,這是人祭!
古代鑄劍大師在鑄劍的時候,往往認為一把劍的鑄成,必然要吸收生靈的氣血和靈魂,所以會把活人當成鑄劍的材料。
大概人體中含有很多微量的金屬物質,確實可以改善劍的品質,所以后來鑄劍師至多是添加毛發或者指甲,已經很少用人祭這么野蠻的方式了。
由此可見陳克被竹簡帶入的世界,非常之古老。
又是一聲沉悶的大喊,又有一個奴隸跳進了熔爐。
一共十七個奴隸,八男九女。
迷蒙的火焰中,陳克驚駭的發現,那位白發蒼蒼的鑄劍師,竟然也站在了高臺上。
呼的一聲,鑄劍師也跳進了熔爐之中!
鑄劍師獻祭的肉身在火焰中迅速熔解,一絲絲氣血連帶著一道強大的意念,注入到燒紅的長劍中。
陳克的神識霎時清醒了一些,他知道,這是作為劍靈的他,靈性再度增強了。
十八條人命,化作十八道血紋,留在劍體之上,就仿佛是從內部生長出來的一般。
再次千錘百煉,打磨鑲嵌,至此,一把劍完全成型。
當這把劍的劍刃開刃的那一刻,陳克分明感到靈魂的一絲悸動。
當這把劍第一次刺入敵人的身體,陳克分明能感受到對方快速流逝的生機。
當這把劍殺了百人,殺了千人,陳克也開始變得暴虐而又強大,每次捕捉到殺機,便會不可遏止的悸動起來。
終于有一天,這把劍傷痕累累,在一次慘烈的戰爭中,崩碎成了三截。
斷裂的劍柄沾滿了鮮血,被倒下的主人的大手緊緊的握著。
主人的生命正在消散,陳克充滿了悲哀和不舍。
他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他知道這是作為劍靈的他,正在消散。
最終他的意識變得一片空白,徹底消失在天地之間……
一剎那的恍惚,陳克的意念收回,清醒了過來。
他的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失神的眼睛看著手里緊握著的竹簡。
這卷神秘的竹簡,讓他看到了一把劍的前世今生,并且親身經歷其中。
萬物皆有靈。
一把劍也是有生命的。
從它的誕生到被賦予靈性,同樣是一個艱辛的過程。
所以對于一位劍修者來說,劍絕對不是單純的殺戮工具,它同樣被賦予了人格。
正因為有了人格,劍才有靈,有劍心,乃至傳說中的劍魂。
也許從今天開始,我該對無遮劍和冥王劍好一點了。
陳克定了定神,再次握著無遮劍的劍柄,全然是不同的感受。
說不清道不明,就好像這把劍真的活過來一般,是一個完整的獨立的生命體。
這大概是領悟“劍心”的必經之路吧。
陳克腳尖一點,向著書山的峭壁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