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當雍城所有人都還沉浸在新年到來的喜悅中的時候,冷颯和傅鳳城已經收拾好行裝帶著人踏上了前往京城的列車。
因為傅督軍不去,宋伯昂也只會在半個月后出海之前與他們匯合,所以這次去京城傅大少就成為了所有事情實質上的決策者。
對此傅大少倒是沒什么感覺,畢竟這些年他早就已經習慣了自己獨自一個人在外,自己做決定。平時在雍城有重要的事情能記得跟傅督軍匯報一聲就已經是相當敬重他這個當爹的了。
但是其他人顯然不這么想,幾乎都沒怎么出過遠門的年輕人們都顯得很是亢奮,其中也包括傅家四少。一群初生之犢不畏虎,恨不得分分鐘就大殺四方。
跟著傅鳳城進京的除了一百名青年精英還有不少隨行人員,林林總總加起來大約一百五十人左右。
傅家也不差錢,直接包下了四節車廂,除了冷颯和傅鳳城住的單獨的豪華包廂,隨行的蘭靜和袁映住外面的一個小間,其余一百多人分別住在其他三節臥鋪車廂里。
畢竟從雍城到京城,坐火車也需要將近三天時間,大家也不是去京城玩兒現在也不是什么特殊時期,能輕松一點傅家也不在乎省這點錢。
雖然這個時代很多方面都全面落后于冷颯曾經所在的時代,但不得不說在某些方面卻還是不一樣的。
畢竟在她那個時候也沒聽說,哪個火車的頭等車廂是直接占據了一整節車廂的。
冷颯走進車廂的時候還是小小的吃了一驚,整個車廂布置就宛如一個豪華小套房。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臥室餐廳會客室一應俱全,布置得也是相當富麗堂皇。
這并不是為了傅家大少夫人特意弄出來的,而是列車上本身就有的特色頭等車廂,專供有錢有勢的巨賈豪商出行。
畢竟現在火車速度實在是不怎么快,一坐就是好幾天的路程對那些金尊玉貴的人們來說也實在是有些折騰。最多也只是因為傅家大少夫人要來,而提前重新布置了一下車廂而已。
“怎么樣?”傅鳳城進來的時候冷颯正靠在窗口往外面看。火車已經快要準備出發了,不過后面車廂的客人還沒有全部上來外面顯得有些嘈雜。
冷颯回頭對他笑道:“很不錯啊。”
傅鳳城點點頭道,“夫人覺得滿意就好,有什么問題讓袁映去跟列車長說。”
冷颯不在意地擺擺手道,“我看過了,,沒什么問題。而且就三天時間,沒什么關系的。”三天而已,就算缺點什么也問題也不大。
傅鳳城道,“現在不是特殊時期,夫人用不著忍耐,傅家是付了錢的。”
鐵路這個東西不是一地一家之力能弄好的,就算有這個實力別的督帥不配合也不行。所以當初修建從南到北的鐵路沿途各地的督帥都參與了的,傅家也有很大一部分的股份。
不過畢竟不是傅家一家的,所以平時出行該給的錢還是要給的,最多就是在車票調度方面能有一些優勢罷了。
“行,我知道了。后面安排好了吧?你也過來休息一下吧。”冷颯對他笑道。
傅鳳城點了點頭,“后面有蘇澤和老四。”
這次出來只有蘇澤跟在身邊,夏維安和徐少鳴都被留在了雍城。對此徐少鳴很是哀怨,他雖然對去京城沒有興趣了,但是他對去納加很有興趣啊。
可惜雍城的事情也不少,他們三個注定只能一個人去。而上次他和夏維安合力把蘇澤丟去剿匪還客串了好長時間的土匪錯過了不少有趣的事情,這次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蘇澤跟著大少和大少夫人出門浪了。
兩人正說話間,列車突然發出一聲長鳴。
冷颯往外面看去,這才發現旅客都已經上車了,站臺上站著的都是來送行的人們。
“要出發了。”
傅鳳城走到放在車窗邊的沙發前,挨著冷颯坐了下來,隨意往外面掃了一眼點了點頭。
傅大少常年來往京城和雍城之間,無論是坐火車還是坐汽車甚至是騎馬步行都經歷過,對此并不怎么感興趣。
不過看冷颯有興趣,也就陪著她一起看了。
冷颯看了一會兒就靠著傅鳳城的肩膀跟他閑聊了,她也不是真的對這些感興趣,只是想起了她前世那個時代的交通。比現在不知道方便快捷了多少倍,不過卻再也看不到現在這樣站臺送別的情形罷了。
很快,火車發出了沉重而有節奏的聲音,伴隨著一聲長鳴慢慢往前方而去。
長途坐火車其實是個相當枯燥且無趣的事情,窗外的風景再好看,看上一兩個小時也該厭煩了。
冷颯靠著傅鳳城的肩膀在列車前進的聲音中漸漸睡了過去。
傅鳳城低頭看了一眼靠著自己睡過去的人,伸手將她往懷里帶了帶。
雖然車廂里暖意十足并不覺得寒冷,他還是扯過了放在旁邊的毛毯給她蓋在了身上,然后拿起旁邊冷颯看了一半的書低頭繼續看了下去。
大年初四,京城的人們都繼續沉浸在節日的喜慶之中,京城車站的站臺上卻顯得十分熱鬧忙碌。
張靜之穿著一件鐵灰色大衣,脖子上圍著一條圍巾站在站臺邊上。
即便是在寒風中,張家大少也是一派風度翩翩的模樣,引得周圍路過的姑娘們忍不住駐足偷看。
周圍的記者更是對著張大少不停地拍攝,以期拍出最好的照片讓自己春節期間的加班工作顯得更有意義。
另一邊同樣在站臺上的蕭軼然就沒那么瀟灑了,堂堂三皇子抄著手縮在一個避風的角落里。要不是長著一張俊臉以及衣冠楚楚的模樣,說不定要被當成蹲在墻角避風的普通老大爺了。
跟著三皇子一起過來的隨行人員看看自家三皇子,再看看不遠處玉樹臨風的張家大公子,忍不住痛苦地扭過頭去露出了一個慘不忍睹的表情。
蕭軼然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理直氣壯地道,“傅鳳城還要半個小時才到呢,現在京城的天氣冷成這樣,你讓我站在風口去喝風?姓傅的哪兒來那么大的臉?不過…如果是為了接大少夫人的話,那倒是值得的。”
“三皇子,這話你可別當著傅大少的面說。”聽說傅大少的傷快要好了,你可打不過他。
蕭軼然翻了個白眼,“我傻么?傅鳳城那貨運氣怎么這么好呢?”
半個小時后,隨著火車進站的長鳴聲,原本因為極度的寒冷顯得有些安靜的站臺突然就熱鬧起來了。
來接人的,來圍觀的都紛紛站到站臺邊上伸長了脖子往前張望。這些人有些是真的來迎接自己的親朋好友的,有的卻是專程來圍觀傅家大少和大少夫人的。
傅鳳城從前在京城就是名人,不過他很少出現在報刊雜志上。去年他受了重傷近乎殘廢,所有人都以為一代天之驕子就這么廢了,誰知道才過了一年他竟然又回來了。
自然是將整個京城的大小報社都激動壞了,各家報社紛紛摩拳擦掌誓要拍到傅大少最新的照片,如果能夠采訪到傅大少那就更好了。
列車在站臺前停了下來,張靜之面帶微笑從容不迫地迎了上去。
很快車門被打開,幾個穿著南六省制服的青年先一步走了下來。
在車門外站定轉身,面向著打開的車門,然后眾人才看到傅鳳城依然坐著輪椅從車里出來。
一時間眾人不知道該失望還是什么,傅大少依然坐著輪椅顯然是腿還沒有好,但是看外表除了坐著輪椅卻真的跟從前沒什么區別。
甚至,比起從前在京城的時候還顯得更加鋒利和強勢了一些。仿佛這一年的劇變并沒有給他帶來任何的創傷。曾經那些長篇累牘的報到傅大少重傷之后如何落魄頹廢暴躁,都是他們無中生有的胡編亂造。
不過他們并沒有時間想得太多,因為所有人的目光很快都落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跟著傅大少一起下車的是一個身形修長挺拔的女子。
她穿著一件淺色的長大衣,微卷的長發編成了一個松松的辮子垂在肩頭。坐了好幾天的火車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倦色,妝容淺淡卻依然明眸皓齒,淺笑嫣然。
看到她的笑容,仿佛整個寒冷的冬天都突然變暖了一般。不過可惜的是她是在低頭對身邊的傅鳳城笑,有人忍不住在心中惋惜。
“傅少,少夫人,歡迎……”張靜之上前一步面帶微笑對兩人道,周圍不約而同地響起了一片照相機拍攝的聲音。
人們剛剛才回過神來,顧不得多想連忙險要搶下最好的鏡頭。
傅家大少夫人的照片他們很多人都在報紙上見過,但是因為印刷有些失真黑白色報紙圖片又怎么比得上活生生的人呢?
眼前這位大少夫人,果真當得起雍城第一美人兒的稱號的。
可惜張靜之的話還沒說完,一個人影就插了進來,“傅鳳城,你可算是到了。”
蕭軼然極其自然地出現在了張靜之的前面,笑瞇瞇地望著兩人展現自己皇室子弟的優雅姿態和瀟灑舉止,微微彎腰行了個禮對冷颯笑道,“小嫂子,歡迎來京城。”完全沒有剛才抄著手蹲在角落里的頹廢模樣。
冷颯不由一笑,“三皇子,好久不見。”
“確實挺久的,聽說兩位今天到我可是一大早就在這里等著了。怎么樣?感不感動?”蕭軼然笑瞇瞇地道。
傅鳳城瞥了他一眼,道:“你擋到張少了。”
“你很想跟他說話嗎?”蕭軼然挑眉道。
被他擋在身后的張靜之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從蕭軼然背后轉出來將剛才被打斷的話補上,“歡迎兩位來京城,我奉命來迎接兩位。外面已經備好了車了,不如咱們到了下榻的地方再說話?畢竟…這里也挺冷的。”
傅鳳城微微點頭,“有勞。”
“應該做的。”張靜之笑道,又側首對冷颯笑道,“少夫人,別來無恙,歡迎來京城。”
“多謝,辛苦張少親自來接我們了。”冷颯點頭笑道。
三皇子深覺自己受到了冷遇,幽怨地望了兩人一眼。
可惜沒有人理他。
見他們要準備往外走,記者們終于沖了上來想要采訪傅大少和大少夫人。
不過張靜之顯然對此已經很有經驗了,立刻就有帶來的人上前組成了人墻將那些記者隔離在了外面。那些南六省來的全副武裝的精英們組成的第二道人墻,更是讓記者們不敢冒犯。
有記者心有不甘,直接隔著人墻高聲提問,不過傅鳳城顯然也沒有回答的意思,一行人漫步朝著站臺外面走去了。
“車在外面,兩位的住處也早就安排好了,還有傅少帶來的這些人也都安排在住處附近。若有怠慢之處,還請兩位見諒。”一邊往外走,張靜之一邊笑道。
冷颯道,“張少客氣了,這么冷的天兒還勞煩張少親自過來接我們,實在是辛苦了。”
張靜之搖搖頭,“真正辛苦的是各位,我也就是個幫忙打雜的,都是分內之事。宋少和龍少昨天就到了,還有幾位要晚一些,不過也就這一兩天了。”
說話間已經出了站臺,一排車停在車站外面。
張靜之請冷颯和傅鳳城上了最前面的車,其余人也井然有序地上了后面的大卡車。
蕭軼然拋棄了自己的車,擠上了冷颯和傅鳳城這邊。張靜之無奈也只能任由他擠進來,幸好這是一輛加長車,加上司機一共五個人也并不擁擠。
內閣為他們安排的地方是城西靠近城外郊區的一個別墅區,這里地方大,景觀優美,又安靜本就是京城的權貴們休閑散心的地方。隨行的精英們就被安置在別墅區旁邊的兩棟小樓里,這樣有什么事情也方面,還有個很大的球場要訓練也不礙事不擾民。
張靜之這幾天負責接待賓客事情很多,將他們送到之后寒暄了幾句就離開了。
離開前只說明天晚上張相在官邸舉辦宴會為各位少帥接風,到時候請大家賞光參加。堂堂內閣首相的邀請自然不能拒絕,傅鳳城點頭答應了下來,才讓人送張靜之出去。
看著張靜之出門,原本還算正常的蕭軼然立刻就跟面條一樣癱軟在沙發里了,“每次看到張靜之,我都覺得心累。”
傅鳳城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他看到你不覺得累?”
冷颯坐在一邊笑道,“我看張少挺好的啊。”
因為列車晚點堂堂張家大少爺,大冬天地站在寒風凜凜的站臺上等了他們將近一個小時也沒有半點不高興的意思。就這份心胸…或者說城府,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蕭軼然懶洋洋地道,“就是這樣才覺得累啊,小嫂子,你不覺得這人很可怕嗎?幸好我剛才沒出去跟他打招呼,不然說不定得陪他在風里站一個小時。”
傅鳳城道,“別廢話了,大冷天專程跑到車站接人,我怎么不知道跟你有這么深厚的交情?”
其實也不是交情的問題,蕭軼然這個人本身就不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明知道有人接他們,他只會先一步跑到這里來舒舒服服地躺在沙發上等他們。
蕭軼然坐起身來摸摸鼻子道,“行吧,我就是來給你們提個醒,這幾天小心點,特別是碰到我那位堂叔的時候千萬小心。”
“腿都斷了,他還在蹦跶?”傅鳳城皺眉道。
蕭軼然頓時被氣樂了,“嘿,這話說得有趣,感情您老忘了,你自個兒現在還是半個殘廢呢。”也沒見你少蹦跶啊。
冷颯好奇地道,“你是說蕭郡王?”
“還能有誰?”蕭軼然翻了個白眼,“我說傅督軍下手也夠狠的啊,蕭浩然半條命都快沒了。關鍵是這么折騰…還敢讓你就帶這點人來京城?他是真不怕我那堂叔發瘋啊。”
強龍難壓地頭蛇,蕭家如今是沒什么權勢了,但畢竟是盤踞京城幾百年的皇室,說是地頭蛇還真不虛。
“呃……”冷颯眨了眨眼睛,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問才合適。
蕭軼然倒很是坦然,“這事兒…證不證據的不重要,大家都心知肚明。反正誰也不會拿到明面上來說,不過正是因為這個,所以你們才得小心。”
明面上沒法說的事情就只能暗地里解決了,他倒不是真的擔心傅鳳城,他是擔心他那位堂叔還要作死。
傅鳳城點了下頭,“知道了。”
這么好說話?
蕭軼然有些懷疑地打量著傅鳳城,傅鳳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問道:“還有什么事?”
蕭軼然道,“沒什么大事,哦…對了,宋朗說要找你算賬,你怎么他了?”
傅鳳城平靜地道,“我不知道,這事你該去問他。”
蕭軼然連連搖頭,“那算了,我跟他八字不合。不過你既然得罪了他最好自己小心一點兒,說不定他會跟龍鉞聯手呢。對了,你們傅家這次…誰帶隊?”
傅鳳城還坐在輪椅上自然是不能帶隊的,他記得…之前好像看見傅老四了。頓時不由打了個哆嗦,“該不會是你們家老四吧?”
傅家要完!傅老四能搞得過龍鉞和宋朗就怪了。
“我要不要趕緊去換個注押?這是要賠死的節奏啊。”三皇子喃喃低語道。
傅鳳城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道,“你到時候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