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冷颯在窗外傳來的鐘聲里慢慢睜開了眼睛。
淡淡的陽光透過窗紗照在了床上,讓冷颯微微閉了下眼睛然后伸手擋住了陽光。
抬頭看到身邊還睡著的傅鳳城,被紗窗過濾的陽光柔和地灑在他臉上,傅大少的睡顏顯得格外平和而寧靜。
冷颯抬起頭打量著他的睡顏,忍不住想要嘖嘖稱贊。
這輪廓,這皮膚,傅大少不愧是安夏數一數二的美男子啊。
忍不住伸出魔爪想要去捏捏那挺直的鼻梁,不想手還沒有碰上就被另一只手捏住了手腕。
冷颯抬頭一看,傅鳳城已經睜開了眼睛眼神平靜地望著自己,“做什么?”
冷颯不動聲色地想要收回手,“沒什么,我剛看到一只蚊子想咬你,給你趕蚊子呢。”
“……”傅鳳城依然捏著她的手腕不松,低頭盯著她看個不停。
冷颯有些心虛,“看什么?”
傅鳳城道,“夫人什么時候變成蚊子了?”
冷爺忍不住暗暗磨牙,“信不信我真咬你!”
傅少放開了手,十分大方地偏過頭露出脖子表示:夫人請便。
“……”默默翻了個白眼,冷颯坐起身來決定不跟他一般見識先起床吃早飯吧。
只是才剛坐起來就被傅鳳城一把拉回了懷里,冷颯連忙撐著他的胸口,“喂!你干什么?”
傅大少難得有些慵懶地微閉著眼睛,一只手摟著懷中的人,一只手搭在自己的額頭上道,“今天早上沒什么事兒,可以晚點起。”昨天晚上…不,是今天早上快五點了才睡,這才睡了不到三個小時。
連著兩天熬夜傅少也難得想要睡個懶覺了。
冷颯道:“不行,蘇澤拿回來的東西我還沒看呢。”昨晚回來的太晚了,她也確實太困了,根本沒來得及看蘇澤從外面拿回來的東西。
冷颯也確實有點好奇,余心攸到底想要告訴她什么?
傅鳳城摟著她不松手,“起來再看,陪我再睡一會兒。”
冷颯聽著他聲音里濃濃的倦意,再低頭看到他眼下淡淡的暗影一時有些心軟。她還好困了可以抽空休息一會兒,傅鳳城才是真的每天從早忙到晚。
于是只好點點頭,重新躺了回去,“好了,你睡吧。”
傅鳳城伸手將躺回去的人拉進自己懷里摟著,才慢慢重新閉上了眼睛。
冷颯有些無語趴在他胸前,很想問問這樣你真的睡得著嗎?
心口被這么壓著,就算睡著了真的不會做噩夢嗎?
傅少告訴她,能睡,不會。
沒一會兒功夫,傅鳳城的呼吸漸漸平穩輕緩了下來,冷颯抬頭看了一眼知道他已經睡著了。
稍稍調整了一個舒服一些的位置,冷颯也忍不住小小的打了個呵欠重新睡了過去。
早上的餐桌上只有傅督軍一個人,傅督軍左右看看有些不滿,“怎么回事?渺渺年紀小得多睡覺,這些大人怎么也這么懶了?”
韓冉站在一邊,恭敬地道,“回督軍,四少昨晚沒回來,大少和少夫人昨晚四點半才回來的。前天晚上也很晚休息,這會兒……”
傅督軍手里的筷子一頓,這才想起來那兩個都連續兩天熬到很晚了。
至于那兩個昨晚又去干了什么偷雞摸狗的事情,傅督軍表示他不在乎。只要不鬧到他面前來,那兩口子在外面做什么他都不管。
“督軍,今天的報紙。”韓冉將幾份報紙放到了傅督軍跟前。傅督軍一邊吃早餐,一邊抽空翻了幾張重要的報紙,同時聽韓冉做簡報。
因為昨晚的授勛儀式,整個京城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們自然又將掀起一陣狂熱膜拜。
不過也有那么一些不太和諧的聲音,譬如傅家大少夫人一介女流跟幾位少帥站在一起授勛領獎之類的。其中有幾個甚至直指傅家以權謀私,認為冷颯根本沒有資格同時獲得兩項安夏最高的榮譽勛章。
冷颯做的許多事情都只在軍中和官方內部流通,有一部分比如刺殺納加王子這種事更是絕密自然不能公之于眾。
于是吃完早飯出門去開會的傅督軍剛到會場就被成群的記者圍住了。
原本跟前圍著一群人嘰嘰喳喳就很心煩了,再聽到這種問題傅督軍當場勃然大怒。直接將冷颯除了刺殺納加王子以外的所有事情全部甩了出來,砸了記者以及那些暗戳戳反對的人一頭一臉。
至于外人看了之后會不會聯想到什么?
只要他們自己不承認,那就是不存在!
傅督軍瞪著圍在跟前的一群記者,氣壯山河地表示,“誰有本事跟我兒媳婦一樣能干,那勞什子勛章傅家立刻退回,勞資親自幫他向內閣和皇室做推薦!”
原本還鬧得有些沸沸揚揚的聲音在冷颯的功績面前,瞬間化作了東流水。
因為各位少帥和冷颯的風頭席卷整個京城,就連之前昭盛商會的事情都被暫時壓了下來。
至于張佐被人揍了的事情就更不用說了,如果不是傅家有人專門盯著張佐的別院,只怕都不知道張佐真的一下子將別院里所有人全部都處理掉了。
即便是幾個跟隨在身邊多年的心腹,雖然沒有直接殺了卻也被換掉之后不知道弄到哪兒去了。
外面的這些風起云涌冷颯和傅鳳城自然是不知道的,冷颯一覺睡到了上午十一點半。
剛睜開眼睛就看到傅鳳城正坐在床上翻看著什么東西,“醒了?”傅鳳城伸手順了一下她散亂的發絲。
冷颯忍不住在他掌心里蹭了蹭才爬了起來湊過去看,傅鳳城伸手將她圈在懷里,一手將東西遞到她跟前,“余心攸給你的東西。”
冷颯低頭一看,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兩個人跟之前余心攸給她的一模一樣,顯然那張照片就是從這上面截下來的。
照片的角度有些奇怪,顯然拍攝的人是在一個隱藏的角落,鏡頭有一小部分被什么東西擋住了。幸好被擋住的地方并沒有人物,所以并不影響整體觀看。
照片上并不是只有余成宜和張佐,而是三個人。只是另外一個人坐在旁邊比余張二人矮了一截,與兩人之間也有些距離,余心攸顯然沒辦法輕易將他們全部截下來。
一張只有兩個頭像的照片是看不出來什么的,這會兒拿到了完整的照片他們才看明白拍照當時的情況。
照片上余成宜和張佐的關系何止是不太好,簡直就是劍拔弩張。
張佐雖然笑著,但余成宜手里卻有一把槍頂著他的腹部。
兩人旁邊的桌上更是一片狼藉,腳邊還有一個碎掉的茶杯。
相比對峙中的兩個人,另外一人看起來就像是個局外人了。
他正坐在那里端著茶杯喝茶,臉上似乎還帶著幾分笑意,仿佛是在對另外兩個人說著什么。
這張照片下面還有另外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兩個人冷颯都認識。
余成宜和邢薇。
這張顯然也是偷拍的,但偷拍的人明顯經驗老道,拍得十分有水平。
這張照片已經有些泛黃了,上面的兩個人也遠比現在要年輕許多。邢薇靠在余成宜懷中,余成宜低下頭皺眉看著她兩人的姿態顯得十分曖昧。
再然后是一封信,不過字跡并不像是余心攸的筆跡。
傅鳳城解釋道,“余心攸寫的是加密的暗碼,這是少鳴按照余心攸提示的密碼本破譯出來的。”
冷颯有些驚訝,“她還會這個?”
傅鳳城道,“這位余小姐會的東西只怕還不少。”
冷颯拿起信來看,余心攸的信寫的十分簡潔,但信息量卻相當得大。
冷颯歸納總結了一下。
第一張照片是余心攸十歲的時候在自己家里意外拍到的,并且她偷聽了那三人的對話才知道自己的父親原本跟張佐等人也是合作關系,后來因故決裂而退出了。但余成宜被張佐拿住了把柄做要挾,雖然不參與他們的事情卻也不能做什么。
而余成宜不知道的是,在余心攸十一歲的時候張佐背著他找上了余心攸,并且給了她第二張照片。
張佐告訴她邢薇和余成宜的關系本來就有問題,是因為兩人的關系被余夫人發現才導致余夫人意外早產去世以及余心攸天生體弱多病的。余成宜也是因為對妻子和兒女的愧疚才跟邢薇分手的。邢薇當初之所以對余成宜下藥,只是因為余情未了想要挽回,而余成宜卻根本不承認他們之間的關系才導致的。
余心攸顯然是個極其聰明的女孩子,即便是她才十一歲的時候就已經非常聰明了。
她當時其實并不能完全理解偷聽到的東西卻全部記了下來,她也能夠很清楚地感覺到這個明明跟父親關系不好卻在自己面前表現的十分親切的長輩別有所圖,但卻還是大膽地背著余成宜和張佐保持了多年的書信聯系。
張佐經常在書信中灌輸給她一些余成宜是偽君子,是害死你母親害得你身體不好的罪魁禍首這些想法。
但是張佐并不知道,早在余心攸偷聽他跟張佐談話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了當初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而真正讓余心攸決定加入他們是在她十六歲那年,余成宜外出的時候險些被車撞死。余心攸知道是張佐那些人動的手,因為余成宜跟他們的關系越來越緊張了。
于是她告訴張佐她愿意幫助他們,幫他監視和探聽余成宜的消息,但是他們不能對余成宜動手。因為一旦余成宜不在了,她這個余家千金自然也沒有任何價值了。條件是將來張佐得把邢薇和余成宜給她處置,她要親自為母親報仇。
之后她果然給了他們一些余成宜的情報,甚至說服了余成宜不再和那些人爭鋒相對,張佐多方面考驗和試探之后確定余心攸真的只是為了自己余家千金的身份和自己的親姐姐,心里其實是憎恨著余成宜的這才同意了她的加入。
余心攸身份高,身體不好,腦子又聰明,張佐自然不可能讓她去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因為余心攸只需要利用自己的身份在京城里幫他們獲取一些必要的情報或者辦一些事情就可以了。對于張佐來說,其實更大的希望是余心攸能夠嫁入一個他們挑選好的合適的人家。所以如果讓余心攸做一些不符合身份的事情被余成宜發現了,反而是得不償失。
只是余成宜不放心讓女兒太早出嫁,他們也沒有選定好合適的人選才一直拖到現在。
不過現在他們已經選定了希望余心攸嫁的人選,是一個比較出乎意料的人。
“葛劭?這是誰?”冷颯看看傅鳳城問道,“葛…葛家,我記得議會長是姓葛的吧?這個葛劭跟他什么關系?”
傅鳳城思索了一下道,“應該是葛議長的小兒子,今年葛家確實有要參選的意思,但呼聲并不高。”
確實,前有張弼后又余成宜,中間還有一個段玉麟,這三位都是年富力強的人。
張弼這幾年在首相的位置上也沒有什么明顯失職的地方,而且這三個人年紀最大的張弼也才五十七歲,最小的余成宜才五十二。相比之下已經六十七歲的葛長建無論能力政績還是年紀聲望其實都沒什么優勢。
冷颯靠在傅鳳城懷中若有所思,“這個葛劭怎么樣?”
傅鳳城搖頭,“沒聽說過。”
懂了。
好歹也是議會長的兒子,傅大少博聞強記連聽都沒聽說過顯然這位要不是深藏不露就只能是真的碌碌無為,讓傅少連記都不需要記那種。
冷颯有些好奇,“這么說,張佐這些人打算押注葛家?而不是張家?葛家勝算可不大。”
傅鳳城微微搖頭道,“如果能讓余成宜改變主意支持葛長建的話,未必。”余成宜能跟張弼一爭長短,可見他的實力也不容小覷。
“我得見見余小姐。”冷颯道。
傅鳳城想了想也不反對,只是道,“注意安全。”
冷颯笑著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道:“放心吧,我猜最近大家都會很忙?”
傅鳳城點頭道,“我保證張佐會很忙。”這兩天能不能爬起來都不好說。
兩人起床下樓,蘇澤正坐在樓下一邊翻看著當天的報紙一邊等著他們。見兩人下來立刻站起身來,恭敬地道,“大少,少夫人。”傅鳳城問道,“有什么消息?”
蘇澤道,“今早張佐離開了別院,搬回張家去了。”
冷颯有些好奇,“對外怎么說的?”
蘇澤摸了摸鼻梁道,“說是舊病復發了,回張家方便一些。”
傅鳳城問道,“別院里的人?”
蘇澤道,“有幾個人被直接帶走了,剩下大多數人包括掃地洗衣干粗活的都被送出城了,說是分配到郊外的農莊里。我們都安排了人盯梢,大少和少夫人盡管放心。”
傅鳳城吩咐道,“讓人盯緊張佐,這幾天之內他肯定會見他的盟友。”
“是。”
冷颯原本覺得見余心攸是不是還得想辦法遮掩一下,然而仔細想想發現其實并不需要,直接光明正大地約出來逛街喝茶就可以了。畢竟大家一起去了一趟納加,關系雖然不如跟張徽之親近但也不差,遮遮掩掩地才奇怪。
余心攸選擇用那樣迂回的方法將那些東西交給她,也并不是找不到更方便快捷的法子,而是有些事情當面說反倒是不如直接將東西給他們讓傅家自己去查更容易取信于人。
從這方面來說,他們還得感謝余心攸對傅家的信任。
余心攸顯然對冷颯很有信心,根本沒有等冷颯去約她,就自己讓人上門來邀請冷颯一起出門逛街了。
兩人一起逛了個街,買了一堆衣服首飾才找了一家城里年輕姑娘們都很喜歡的甜品店坐下休息。
余心攸動作優雅地吃著一塊草莓味的甜點,一邊打量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冷颯。冷颯喝著飲料問道,“看什么?”
余心攸道,“其實我沒想到你會這么快相信我。”
冷颯笑道,“大概是因為…我認真的想了很多遍,也沒想出來你真的跟著他們混能有什么好處吧?”
聞言余心攸噗嗤笑出聲來,這一次是真心實意的笑,笑得十分愉快的那種。
一只手托著下巴,余心攸道,“其實…某個時間我也不是沒有動搖過。”
冷颯有些好奇,“那你為什么又改變主意了?”
余心攸輕嘆了口了氣道,“大概是因為…我覺得他們的計劃太蠢了吧?”
“嗯?”冷颯有些驚訝地看著余心攸,余心攸道,“你知道他們想干什么嗎?”
冷颯道,“諸如一統安夏,君臨天下一類的吧?每一個曾經自以為很厲害的中二少年都這么想過。不過他們有沒有確定最后誰當皇帝?”
余心攸笑著丫頭道,“不,他們想要建立一個新的國家,現在的安夏皇室,各地的督軍,還有內個那些官員,只要不是他們自己人,都得死。”
“……”很偉大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