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蘇澤臉上震驚的表情,冷颯挑眉笑道,“怎么?不信?”
蘇澤連忙搖頭,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醫院大堂已經不見了那人的蹤跡。
兩人一邊往外走,蘇澤忍不住問道,“少夫人,您…從哪兒看出來的?”跟那人打了個照面,他可完全沒看出來那人手上沾過血。
如果少夫人不提,他多半就將人當成一個尋常的世家公子忽略過去了。
冷颯認真想了想,道:“直覺吧?”
蘇澤有些不滿,以為少夫人是在敷衍自己,“直覺?”
冷颯點頭道,“沒錯,就是直覺。”一種遇到危險分子隨時想要掏槍的直覺。
能讓冷颯有這種感覺的人前世今生加起來也不超過三個,就比如孫良那種人渣和張佐那種陰溝里的耗子只會讓她想要修理他們幾頓,而不是一見面就想要開槍。
所以,這個人肯定很危險。
想到此處,冷颯還是開口提醒有些躍躍欲試的蘇澤,“小心一點,這人很危險。”
蘇澤點頭道,“少夫人放心,我會小心的。”
去冷家的結果是可以預見的不愉快,冷老太爺相當生動的演繹了什么叫做老年人的固執。
即便因為冷衍的死讓他深受打擊,整個人精神都像是垮掉了一半,卻依然完全不肯接受冷颯的游說和誘導,什么都不肯開口吐露。
對此冷颯也并不十分在意,冷老太爺的態度她早有預料,會上門也只是看在爹娘的份上盡人事罷了。
特別是她爹,雖然面上不說但如果冷老太爺真的出了什么事心里只怕也不好過。
但既然人家不領情,她也沒辦法。
從冷老太爺院子里出來,三夫人親自送了冷颯離開。
三夫人的態度跟早前在雍城也完全不同,甚至隱約帶著幾分討好的意思。
其實冷颯跟冷家大房和三房就算相處不算愉快也沒什么深仇大恨,見三夫人這小心翼翼的模樣覺得完全沒什么必要。
“三嬸,我走了,你留步吧。”冷颯道。
三夫人點點頭道,“也好,我就不送你了。”
冷颯道,“好,你和三叔也保重吧,我……”
“三夫人!三夫人!”冷颯話還沒說完,門外一個小丫頭就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四小姐回來了!”
三夫人聽到女兒回來的消息卻并不像尋常母親聽說女兒歸家的喜悅,反倒是捏著帕子的手一緊,也顧不得冷颯就急匆匆地往外面跑去,“淑兒沒事吧?”
說話間人就已經出了院子,冷颯也聽不太清楚小丫頭的回話了。
冷颯有些詫異,側首問跟在身邊的蘇澤,“蕭郡王府最近有什么事?”冷颯是很久沒有關注冷明淑了,但傅家肯定還在監視蕭郡王府。
蘇澤點點頭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蕭浩然不是廢了么?現在蕭郡王更看重庶子。不過畢竟蕭浩然才是嫡子,蕭郡王妃娘家也不是沒人,這幾個月蕭郡王府鬧得兇呢。”
冷颯蹙眉問道,“蕭郡王府跟張佐沒有聯系?”
蘇澤搖頭道,“懷疑張佐的第一時間我們就查了,沒有聯系。而且這一年我們都在查蕭郡王,如果他跟張佐有聯系,之前就能查出來。”
聞言冷颯的眉頭皺地更緊了,一邊往外走一邊垂眸思索著,片刻后淡淡道,“查查那個賀儒風吧。”
蘇澤雖然有些意外,卻還是點頭稱是。遲疑了一下又道,“少夫人,另外還有一件事。”
冷颯看了他一眼,“有事直說。”
蘇澤道,“冷明淑…在蕭郡王府應該不太好過。”
冷颯點點頭對此并不意外,“別說廢話。”
蘇澤果斷地道,“蕭浩然打了冷明淑。”
話音未落蘇澤瞬間感覺到周圍空氣急速冷凝起來,看著冷颯變得冰冷的面容蘇澤也有些意外。他記得少夫人并不喜歡這個冷明淑,跟她的關系好像也不太好。
冷颯沉聲道,“蕭浩然打了冷明淑?是兩個人打架還是單方面施暴?”
夫妻相處情況并不能一概而論,比如她跟傅鳳城打架就算不小心受了點傷那也不叫單方面施暴。
蘇澤道,“應該不是夫妻打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蕭浩然受了重傷下半輩子都只能當個病秧子了,這對于一個驕傲的王府公子來說是難以接受的。冷明淑這個妻子不正是他最佳發泄情緒的對象么?
冷颯皺眉道,“冷家不管?”
蘇澤搖頭道,“冷家除了冷老太爺,誰管得了?就算是冷老太爺,只怕也沒那個心思。”
冷颯輕哼了一聲道,“也對,老太爺說不定還覺得是冷明淑沒伺候好丈夫呢。”
蘇澤不說話了,他當然也知道這種想法現在也依然存在于很多愚昧腐朽的家族或者窮鄉僻壤未開化的地方。
“走吧,咱們去看看。”冷颯道。
冷家在京城的院子不大,兩人走出去拐個彎就到了三房門口。
還沒進門就聽到院子里傳來冷明淑和三夫人的哭泣聲,母女倆似乎連房間都顧不得進,在院子里就抱著一起哭得泣不成聲。
“淑兒,我的淑兒…你的命怎么這么苦啊。”
“娘…嗚嗚,我受不了了,他瘋了!”
站在旁邊的的丫頭也忍不住跟著抹淚,看到冷颯進來才連忙開口叫道,“三小姐!”
冷明淑的哭聲頓時消失了,只有偶爾傳來無法強忍下的抽噎。
“玥…玥兒?”三夫人看到走近來的冷颯,臉上也是羞愧交加的神色。
她顯然想起來了當初要離開雍城之前冷颯和二夫人勸她們的話,只是當時他們都被冷明淑即將嫁入王府的喜悅沖昏了頭,只覺得二房是嫉妒自己。
如今回過頭來,就算是后悔也晚了。
冷明淑避開了冷颯的打量也不看她,只是道:“你來干什么?看我笑話?”
冷颯淡淡道,“你還知道自己是笑話?”
“你!”冷明淑紅著眼睛,含淚道:“我知道我命沒你好,我認了!你傅家大少夫人風光無限,用得著還特地來羞辱我嗎?”
“淑兒!”三夫人連忙拉住她,“別胡說!玥兒,她…她不是故意的,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冷颯淡淡一笑,道:“在我面前聲音倒是挺大的,你是覺得我脾氣比蕭浩然好?”聽到蕭浩然三個字,冷明淑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曾經的少女情懷和對丈夫的憧憬,還不到一年時間已經完全化作了恐懼。
冷颯伸出手抓住冷明淑的手腕,清楚的感覺到手底下的人顫抖了一下。
一個眼神制止了想要說話的三夫人,將人從三夫人懷里拉了出來,“站直了,你既然都結婚了還想在你娘懷里躲一輩子么?”
冷明淑穿著寬袖的襖裙,冷颯伸手一拉衣袖露出她纖細消瘦的手臂。
原本應該纖細白皙的手臂上青青紫紫滿是傷痕,冷颯一眼看過去就能看出有撞擊的傷,有鞭痕,還有被繩子捆綁留下的痕跡,甚至還有兩處煙頭的燙傷。
“淑兒?!”三夫人的臉色瞬間變了,“你這是……”上次淑兒回來的時候還沒有這么嚴重,如果只是手臂就這樣,那其他……
三夫人腦子仿佛快要炸開了,既想要伸手摟住女兒,又仿佛有些畏懼根本不敢碰她。
冷明淑咬著牙偏過了頭去沒有看她也沒有說話。
“淑兒,別怕。咱們去找你祖父,讓他給你做主!”三夫人終于控制住了情緒,咬牙含著哭腔道。
不想冷明淑這次卻并不領情,冷笑了一聲道,“找祖父?有什么用?上次不就是他把我趕回去的么?他說什么娘你還記得么?他說嫁了人就是別人家的人了,不管什么日子都得自己受著。總是往娘家跑是給冷家丟人!”
三夫人呆了呆,終于忍不住掩面痛哭起來。
突然三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跌跌撞撞地到了冷颯跟前哀求道,“玥兒,三嬸求求你,你救救淑兒吧。你想要什么,只要三嬸有的一定給你,求你看在…看在咱們在一個屋檐下住了這么些年,救救她吧。”
三夫人也知道自己跟冷颯并沒有什么深厚的情誼,住在冷家這么些年雖然也沒什么深仇大恨她也沒有刻薄過這個侄女,但說對她多好也是沒有的。
幾房人住在一個大宅子里,妯娌間磕磕絆絆也不少,一時倒也真不知道自己能拿什么來求人。
但她卻不得不開這個口,因為她知道除了眼前這個已經不算是侄女的女子,沒有人能救她的女兒了。
冷颯平靜地注視著冷明淑,問道,“你需要我救你嗎?”
冷明淑咬著唇不說話,冷颯垂眸神色淡漠地對身后的蘇澤道,“走吧。”蘇澤恭敬地點頭,跟著冷颯轉身。
冷家四小姐是很慘,但這世上比她慘的人多得是。
“三姐!”冷颯快要跨出門口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了冷明淑帶著哭腔的叫聲。
冷颯回頭看著她,冷明淑流著淚咚地一聲跪倒在了地上,“求你,救救我。”她真的不想再回到蕭郡王府,不想在面對那樣的蕭浩然了。
不僅是蕭浩然,還有蕭郡王妃。郡王府看著光鮮亮麗,那一家子卻都不是人。
這幾個月下來,莫說是蕭浩然和蕭郡王妃,就連冷明淑自己有時候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也要瘋了。
“站起來,站直。”冷颯看著她,平靜地道。
這一下跪得不輕,三夫人和旁邊的丫頭連忙上前幫著將冷明淑扶了起來。
冷颯走到冷明淑跟前與她對視,好一會兒才道,“既然過不下去了,就離婚吧。”
“離…離婚?”不僅是冷明淑就連三夫人都有些呆滯,遲疑地道。
冷颯挑眉道:“難道你這所謂的讓我救你,是幫你打壓蕭家,讓他們別再欺負你?”
“……”顯然,冷明淑就是這么想的。
冷颯冷笑一聲,“且不說我能不能管得了蕭家的家事,你是不是忘了我很快就要回雍城了?你確定蕭家不會將這段時間在我這里受的氣連本帶利地再還給你?退一萬步講,你嫁進王府也有大半年了,那種地方能怎么磋磨兒媳婦,自己心里沒點數兒?”
自己立不起來,就算是古代公主也得受婆家磋磨何況是冷明淑?
冷明淑顫抖了一下,低聲道,“那…那怎么辦?離婚…我……”
冷颯道,“離婚你會不會死我不知道,但你可以試試自己會不會被蕭浩然折磨死。”
三夫人拉著冷明淑,道:“可是淑兒的名聲……”
冷颯輕笑道,“要名聲,要風光,要臉面,那就忍著,哭給誰看?”
冷颯也不再多理會這母女倆,只是看著冷明淑道,“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清楚了需要幫忙讓就讓三嬸來找我。如果想不清楚,就不用來找我了。對了,其實還有一個法子或許有用,你可以試試。”
三夫人和冷明淑都不由看向冷颯,冷颯道,“蕭浩然那種一根手指頭都能撂倒的病秧子有什么可怕的?你現在是打不過他還是怎么的?”
“我…我……”
冷颯道,“下手狠一點,多修理幾次就乖了。放心,蕭郡王府現在不敢弄死你,你可以跟他比比,誰更能熬,這一點我相信冷家的教養比蕭家強。”
這次說完冷颯真的就轉身出去了,再也沒有片刻的停留。
兩人出了冷家上車,蘇澤一邊開車一邊忍不住從后視鏡看冷颯。
“想說什么?”
蘇澤道,“少夫人,您在教唆冷家四小姐毆打丈夫?我覺得…她恐怕不太行。”
那位冷家四小姐跟他們少夫人一點兒都不像,如果換了少夫人就算真的打不過只怕也得拼了命撕了那人渣一塊肉下來。
冷颯道,“不,女人如果真的狠下心來,可沒有男人什么事兒。不過我還是希望她能看清楚一些,早日脫離蕭家那個大泥坑。”
蘇澤有些意外,“我以為少夫人不喜歡冷家四小姐。”
冷颯道,“這跟喜不喜歡有什么關系?我跟她又沒什么深仇大恨,我也不是喜歡看人倒霉的變態。看著她被人折磨死,我難道還能有什么好處?”
“那您何不幫人幫到底?”蘇澤道。
冷颯淡淡道:“自己想不明白,別人是永遠都幫不到底的。”
蘇澤聳聳肩專心開車不再多問了,這些事情太麻煩了,他永遠也搞不明白了。
“去云方酒店,我跟徽之約了喝下午茶。”冷颯道。
蘇澤點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