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蘇澤神色凝重地看向冷颯,冷颯朝他微微搖了搖頭。
轉身對身后的兩個衛兵打了個手勢,四人各自找地方隱蔽身形。
蘇澤蹲在冷颯身邊道,“聽起來不像是咱們自己人。”
冷颯點點頭道,“確實不像,不是南六省軍配備的制式武器。我們過去看看。”
蘇澤嚇了一跳,連忙道,“少夫人,現在情況還不明朗,你如您先下山,我帶個人過去看看。”既然發現情況不對,肯定不能不聞不問就這么離開,他們畢竟是軍人而不是普通百姓。但讓少夫人去冒險,蘇澤還是不敢的。
冷颯看著他低聲道,“你怎么知道他們來了多少人?萬一山下已經被他們…不好!”
蘇澤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他也想到了,剛才槍聲響起的方向……那兩個奉命回去報信的衛兵!
冷颯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來抽出腰間的槍檢查了一下道,“實在點背遇上了也是沒法子,就不要杞人憂天了。你們兩個看看能不能想辦法下山去,回軍中報信。小心一點,山下可能會又埋伏。”
兩個衛兵也知道事情嚴重,鄭重地點頭道,“請少夫人放心了。”
另一個衛兵遲疑了一下道,“不如我留下吧,少夫人……”他們畢竟是負責保護少夫人的,自己跑掉將少夫人丟在山上算怎么回事?
冷颯道,“別廢話了,這座山這么大哪兒不能躲?說不定下山還更加危險呢,辛苦了。”兩個士兵也不再說什么,只得點頭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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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們都知道,正是因為這座山很大從哪兒下山不是下山?他們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這并不能難倒他們。除非這整座山都已經被大部隊圍住了,否則他們找不到機會下山的可能性并不大。
目送兩個衛兵離去,蘇澤皺眉道,“萬一他們真的沒能回去怎么辦?”
冷颯微笑道,“那就弄一點大動靜出來唄。”
“我們現在怎么辦?”冷颯道,“先去看看情況。”
蘇澤也不啰嗦,點頭道,“好,我們走。”
兩人在山林中一路前行,很快就到了剛剛那槍聲響起地方。觀察了好一會兒確定周圍沒有埋伏冷颯才潛了過去,蹲在地上檢查了片刻又回到了蘇澤身邊。
不等蘇澤問,冷颯就道,“地上的腳印很亂,當時至少有十個人在場,出血量不多,人應該還沒死。”
蘇澤蹙眉,沉聲道:“那就是被抓了,如果咱們的人嘴巴不緊,對方很可能已經知道少夫人在山上了。”如果是這樣,那就麻煩了。
冷颯思索了一下道,“還是應該相信我們自己人的,這都有一會兒功夫了,如果對方知道我在山上應該會立刻行動。現在都還沒有動靜,要么他們不知道,要么就是他們也沒有幾個人。”想想自己叢林戰最高斃敵記錄,冷爺表示不慌。
蘇澤點點頭,“少夫人的意思是…我們現在去救人?”
冷颯朝他粲然一笑道,“我們總得知道敵人在哪兒不是?”
蘇澤輕嘆了口氣,提起自己手里的槍朝冷颯晃了晃。他們手里都只有一把手槍,就連彈匣也沒有幾個。
冷颯道,“沒有槍沒有炮,敵人給我們造。蘇副官,你要有一點就地取材和節約資源的意識。”
蘇澤更想嘆氣了,“少夫人說得對。”
他后悔了,還是跟著大少跟好一點,至少日子不會過得這么高低起伏,太刺激了他受不了。
兩人沿著對方留下的痕跡一路摸了過去,在看到山林深處幾個人影的時候蘇澤是真的服氣了。忍不住低聲問道,“少夫人,您這些…是哪兒學來的?”
身手好槍法好就算了,為什么連追蹤都這么厲害。這一路上都是少夫人在領路,雖然蘇澤竭盡全力去觀察理解了,但他總覺得自己看到的跟少夫人看到的不是一個東西。
冷颯有些嫌棄地看著自己手里的手槍,一邊漫不經心地道,“哦,我天賦異稟吧?”
“……”回答過于敷衍,蘇副官無語。
冷颯不想打擊下屬的士氣,只得換了個說法,“我跟一個老獵戶學的,他可以通過幾天前大型動物留下的糞便和痕跡準確追蹤到野獸的蹤跡。”
蘇澤有些驚訝,“您還認識獵戶?”冷颯微笑不語。
觀察了一會兒,冷颯問道,“你有什么看法?”
蘇澤道,“這里應該不少于十個人,而且…我懷疑他們恐怕不只是這一隊人。”
冷颯道,“不要懷疑,他們肯定不只這一隊人。”
這山上可還駐扎著南六省的兵馬,雖然人不多但也不是區區十個人就能搞定的。而且,這十個人為什么只是停留在這山的山腰上?按理說他們應該第一時間占領最有利視野的位置才對。他們不去,只能證明已經有人去了。
想到此處冷颯秀眉不由得鎖緊了幾分,“這山上到底有多少人?”
蘇澤也有些茫然,他最近都是跟著少夫人的,不參與軍中的具體事務,“正常情況下,這里至少應該駐扎有三十人左右吧?這里距離營地不遠,一旦有什么問題只要發出信號很快就會有兵馬趕到。而且這種地方易守難攻,下山也不容易,沒有必要駐扎大批兵馬。”
冷颯嘆了口氣,“那麻煩了,這山上駐守的人恐怕已經……看來來的都是精銳。”能悄無聲息弄死三十多個全副武裝的士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有一個漏網之魚都可以向外界發出信號。
蘇澤也覺得有些棘手,低聲問道,“少夫人,要不咱們先撤?”
冷颯搖頭,“不撤,我記得你會尼羅語?”
蘇澤點點頭表示沒錯。
冷颯對他笑了笑,靠近了幾分如此這般地一陣低語。
一個端著槍的尼羅人走出了一群人聚集的小地方,他扛著槍一邊哼著小曲往山林走去。直到找了一個自覺的風水寶地才開始準備解決生理問題,只是還不等他動作后頸突然一痛整個人就到了下去。
冷颯從樹叢后面走了出來,看看倒在地上的男人再看看蘇澤,嘖了一聲,“蘇副官,你好殘忍。”
“……”蘇副官無語,我哪里殘忍了?不就是準備那啥之前被打暈了嗎?這能有什么問題?我還不是為了少夫人您。
冷颯也并不是真的同情地上的倒霉鬼,走過來看了看皺眉道,“比你矮啊,要不我來?”
蘇澤問道,“您會尼羅語嗎?另外…他只比我矮一點,但您比他瘦很多。”
冷颯其實也會幾句尼羅語的,畢竟之前跟尼羅人打了不少交道,她也就學了一些,只是還不怎么順溜就是了。
聳聳肩后退了一步道,“行,你來。”
蘇澤沉默了良久才道,“少夫人,請您回避。”
“……”男人就是矯情。
很快蘇澤就穿著剛才那人的衣服出現在了冷颯面前,那些人穿的并不是尼羅人的制服,而是南疆本地普通老百姓的服飾。
冷颯將兩人對比了一番,道:“膚色不對。”這個尼羅人膚色比較深,蘇澤是土生土長的江南人,即便是從軍膚色在軍中的同袍中也算是比較白的。
冷颯順手掏出了一個小盒子,嚇得蘇澤趕緊后退,“少夫人,您出門還帶著粉盒?”
冷颯沒好氣地道,“胡說什么,這不是化妝用的,正在研究中的偽裝用品,純天然配方,別怕。而且,女孩子隨身帶化妝品有什么問題?”
“……沒。”研究中表示其實還不能當成品使用吧?
一刻鐘后,蘇澤頂著一張黑黝黝的臉走回了聚集點。
只是他運氣不太好,才剛靠近就遇到一個迎面而來的尼羅人。與對方迎面相遇,蘇澤暗自戒備著只要對方有絲毫不對他立刻就會動手。不過對方似乎并沒有察覺他的異常,十分友好地對他打了個聲招呼表示自己也要去方便一下順便打水,問蘇澤有看到什么地方有水源嗎。
蘇澤有些驚訝,這些人竟然真的連同袍都不熟?還是只是單純的這兩個人不太熟悉?
蘇澤心中千回百轉,面上卻沉著地用尼羅語回了話并他指了冷颯所在的方向,兩人錯身而過都沒有停留。
蘇澤微微松了口氣,繼續往里面走去了。
這些人停留的位置是在一個小山坳里面,里面面積不大站在入口一眼就能將里面的情形一覽無余。
小山坳里一共有八個尼羅人,加上被蘇澤替代的以及剛剛出去的,正好十個人。此時最早回去報信的兩個衛兵一個顯然是受了重傷委頓在地上,還有一個被綁在樹干上嚴刑拷打。
一個矮個兒的尼羅人正操著有些生硬的安夏話逼供。那衛兵并不理會他,連頭都沒有抬一下,只當自己跟前是一只汪汪叫的狗。
蘇澤并沒有進去,而是站在山坳外面做出一個盡職放哨的模樣。里面的聲音卻源源不斷地傳入他的耳朵里,尼羅人顯然是有些著急了。
因為這兩個衛兵明顯就不是之前被他們端掉的那些駐守在這里的安夏士兵,那么現在安夏人是不是已經發現了這里被他們控制了?
一旦安夏大部隊過來,他們這點人是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的。
到時候…將軍的計劃也會功虧一簣。其實他們原本并不該這么早動手,只是潛伏進來的時候他們被安夏人發現了,雖然先一步滅掉了發現他們的人,卻不得不提前動手。
計劃?蘇澤豎起了耳朵。
一個尼羅人突然道,“不然我們傳信給將軍,讓他提前行動?”
另一個人反對,“怎么提前?還沒有準備好,大白天渡江找死?”現在才上午十一點,無論如何都得等到晚上甚至后半夜大軍才能行動。
有人開始煩躁起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現在怎么辦?安夏人發現我們是遲早的事情!”
“再問他還有沒有同伴!然后回去通知大家!如果只有他們兩個,或許沒關系!”有人心存僥幸地道,于是又開始了一輪刑訊逼供。
蘇澤站在外面聽著這些,強忍著現在就轉身開槍掃射將里面的人全部打死的沖動。
正在蘇澤思索后面該怎么辦的時候,之前那個人回來了。
蘇澤微微蹙眉,這人去的時間太久了,他還以為這貨被少夫人給干掉了呢。
那人提著兩個水壺走了回來,看了蘇澤一眼問道,“兄弟,你喝水嗎?”
蘇澤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
那人也沒有說什么,轉頭對里面的人道,“水來了。”
里面原本還在拷問的人立刻停了下來,快步走出來道,“怎么這么慢?渴死我了!”其他人也紛紛應和,他們隨身每個人隨身都只能帶一壺水,早就已經喝完了。
蘇澤側首打量著站在自己身邊的人,發現那人的身體有點僵硬,就連拎著水壺的手都有些微微地顫抖。
再看看那人臉上明顯有些掙扎的神色,蘇澤瞬間了然。
上前一步擋在了那人面前,接過他手里的水壺拋給正要過來的人,口中道,“給我一點,我也有點渴了。”
同時手里的槍頂上了那人的腰間,抬起頭來無聲地警告,“別動。”
那人動作僵住,道:“沒…沒了。”
蘇澤道,“在哪里打的,我們再去打一點。”然后便摟著那人的肩膀往外面走去。
里面的幾個人也不在意,笑罵了幾聲便愉快地分了水喝了。
出去之后剛走到里面的人看不見的地方,蘇澤就一個手刀過去將那人打昏了過去。
蘇澤也不著急,端著槍靠著樹干聽著里面的動靜。過了一會兒里面突然傳來了痛苦的呻吟,蘇澤微微挑眉,心中暗道:“妥了!”然后才換了一個焦急的神色快步走進去,口中問道,“怎么了?”
原本的八個人已經倒在了地上,只是其中兩個已經死了,有人奄奄一息,還有人還能掙扎一下。
蘇澤果斷地扶住了還能坐在地上的人,“怎么回事?”
“水里有毒,發信號求援!你…不對!你……”說著就要伸手去掏手邊的槍,只是他的手才剛剛碰到槍,脖子上就是一涼。
蘇澤收回了手中染血的匕首,對上那人驚愕的眼神用安夏語道,“你現在不需要求救了。”
“你…你是安夏人?!”倒在地上正抱著肚子哀嚎的男人震驚地道,他就是那個懂安夏語的人。
這時冷颯已經從山坳中間的高處滑了下來,看著這倒了一地的人有些驚訝,“效果不錯啊。”
蘇澤也很驚訝,“少夫人您竟然隨身帶著毒藥?”
雖然山林中也有一些毒草,但沒有經過處理的毒草毒藥放進水里很容易被人發現,無論是顏色還是味道都不太可能騙過人,而且濃度和效用也很存疑。所以這肯定是少夫人自己隨身攜帶的毒藥,堂堂傅家少夫人竟然……
拿起地上的水壺聞了聞,其實仔細分辨還是有一股淡淡的味道的。但這是蘇澤在知道水又問題的事情下特別注意分辨的,如果不知道他也未必能分辨出來。畢竟誰閑著沒事就懷疑自己的同袍遞過來的水有問題呢?在那些尼羅人的意識里,那個人將水打回了自己肯定也應提前喝過了。
兩人說話的時間里,又有兩個中毒最深的人斷氣了。剩下三個也都基本失去了行動能力,在這個沒有醫生的時候死也是早晚的事情。
冷颯手里也并沒有傳說中那些吃了就能立刻解毒的解藥。
將被綁在樹干上的衛兵解下來,查看了兩人的傷還不致命,這才松了口氣。
被解救的兩個衛兵也很是激動,他們落入尼羅人的手里就沒有打算活著了,沒想到少夫人和蘇副官竟然親自來救他們了!
初戰告捷,繳獲了一批武器和干糧冷颯和蘇澤都很滿意。
并且蘇澤還從中毒最淺的那個尼羅人口中問出了他們的基本情況。
他們是昨天半夜渡江潛入這里的,一共四十人都是十七軍團中的精銳。這也是為什么蘇澤沒有被認出來的原因,他們這個隊伍是新組建的。據說是上面的人不知道從哪兒得來的靈感,匆匆抽調了幾百個精銳士兵。他們被抽調出來還不過半個月,這還是第一次執行任務。
今天黎明他們襲擊了駐扎在山上的安夏軍,然后偽裝成駐守的安夏軍留在山上。
他們這些人是奉命出來巡視的,以免安夏又派人上山來了他們還不知道。
不過他們沒有通訊工具,所以抓到兩個衛兵的事情山上營地里的人還并不知道。
冷颯啃著干糧,一邊蹙眉道,“我們剛才在山頂,駐軍的營地也在山頂,雖然隔得有些遠吧…你覺得他們沒聽到槍聲的幾率占幾成?”
蘇澤道,“我覺得還挺大的,這座山本來就不小。我們之前在東邊峰頭,他們在西峰,聽不到也很正常。而且,就算聽到了…只有一聲槍響那些尼羅人未必會多想什么。”
冷颯點點頭道,“情況比咱們想得好多。既然這樣…那就等等看吧。要是就咱倆上去,就算能干掉那么多人也肯定會打草驚蛇。”這樣靠毒就能解決的好事可不是時時刻刻都能有的。
蘇澤也點頭道,“是,大少想必很快就會趕到的。”他是真的不想少夫人冒險啊。
聽到趕回來的衛兵報告的消息,負責那一片防務的將領在傅大少的目光下被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有些戰戰兢兢地道,“大…大少,我立刻帶人去支援少夫人!”
傅鳳城淡淡道,“不用了,我親自去。徐少鳴!”
徐少鳴應聲起身,“到!”
傅鳳城沉聲道,“準備,立刻出發。”
徐少鳴不敢有絲毫耽擱,說了聲是收起桌上的文件轉身就走。
傅鳳城掃了在座的眾人一眼,也起身走了出去。
會議室里眾人都長長地出了口氣,只是都忍不住用同情的目光看向那大汗淋漓的倒霉鬼。
十來里的距離并不遠,但是一路行來徐少鳴卻都有些膽戰心驚。如果少夫人出了什么事,只怕誰都不會好過。
直到看到冷颯本人,他才終于松了口氣,偷覷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的傅大少,徐副官幾乎要喜極而泣了。
冷颯和蘇澤跟兩名衛兵一起坐在山腳下的隱蔽處休息,兩個衛兵都受了傷能從山上下來就不錯了,冷颯的車被開走了再讓他們走十幾里路回去也不現實。
而且冷颯也有些擔心,雖然他們將那些尼羅人地尸體隱藏得很好,但難保不會被人發現不對勁,他們等在這里還能盯著一些那些尼羅人的動向。
傅鳳城顯然也很明白這邊是什么情況,并沒有大張旗鼓地從駐地大營調兵。而是從距離這里最近的守軍調人,盡量隱蔽行蹤過來的。
傅鳳城走到冷颯跟前低頭望著她,“我來晚了。”
冷颯伸手抱了抱他,輕笑道,“你們來得很快了,山上……”
傅鳳城道,“后面的事情交給我。徐少鳴,蘇澤!”
“是,大少!”兩人立刻上前恭敬地聽命。
傅鳳城平靜地道,“奪回山頂營地,不要驚動對岸的尼羅人。”
兩人齊聲應道,“保證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