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戰持續了半個月,青城派大敗。
趙逍遙身首異處,魂飛魄散。
陸瑤瑤失蹤。
容徽等人離開鬼哭深淵回到青城派才發現,沈書簡早已派人清繳青城派。
活著的青城派弟子被劍靈派秘術斬斷靈根,變成凡人,驅逐出中洲,此生再不得修煉。
青城派所做作為以及留仙君在為成仙謀算之事被昭告天下。
一石激起千層浪。
中洲三千宗門震驚。
尤其是以留仙君為信仰的眾修士,只覺得信念崩塌,對劍靈派喊打喊殺。
更多的則是唏噓青城派這個在蜀中的龐然大物,表面光明磊落,譎詐多端,居心叵測。
趙逍遙看起來溫和無害,實則與留仙君一脈相承,徹頭徹尾的野心家。
所有人默契的沒有提及容徽手中的山河鑒。
如江雪云等年輕一輩不知山河鑒對修士的意義。
祁陽宗長老只嘆劍靈派勢不可擋。
除此之外。
所有宗門對突然出現的青云宗避而不談。
劍靈派接管青城派之后,第一時間讓二長老廉薪去查探金烏動靈陣。
容徽也擔心大陣的動亂,恐生亂像,跟著去。
設置金烏動靈陣的山洞危險重重。
師兄妹二人進入山洞,廉薪加固了陣法強度,保證金烏動靈陣地下的東西至少百年不會出現異動。
離開時,容徽鬼使神差的回頭望了一眼。
“轟隆——”
青城派上空突然電閃雷鳴。
大戰時,不知是誰的劍芒將金烏動靈陣上方的山峰削去了一個角,露出三丈寬的大洞。
刺得人淚流的強光從天而降,劈在金烏動靈陣上空的山石上。
容徽聽到上古的回音,似乎有人在呼喚她,模模糊糊,很不真切。
強光過后。
山壁上突然出現留仙君的身影。
容徽心頭一震,正欲拔劍,卻發現那只是刻在石壁上的記憶。
此處原本是十萬大山某個十惡不赦的妖王的洞府。
留仙君手持流云,浴血奮戰,以自身血肉飼妖王,拯救千萬百姓于水火。
“咔嚓——”
第二道雪亮的閃電狠厲的劈下來。
畫面一轉。
留仙君為蜀中百姓的安全,以自身血肉畫出血陣,凝結成金烏動靈陣,并在正道修士的幫助下成功壓制住青銅棺內的兇煞之物,然后擒來十二只烈焰獸鎮守二十四橋,給蜀中百姓千年太平。
傾盆大雨傾瀉而下,仿佛打在琉璃上,將山洞頂部砸的叮當作響,卻沒有一滴雨水漏下來。
“五師妹在看什么?”
廉薪見容徽遲遲不走,順著她的目光仰望黑沉沉的天。
“上面的琉璃陣法是書簡和我研制的,除非大乘境散仙來,否則誰也沖不開這個陣法。
我和書劍研制這個陣法時,原本是打算送給青城派。
雖然王石幫青城派解決了許多生意上的問題,終究抵不過流云仙劍的分量。”
讓廉薪意想不到的是。
琉璃陣竟是在這種情況下給青云派......
不,是劍靈派分舵使用。
實在令人唏噓。
“這個陣法真的可以嗎?”容徽望著流光溢彩的陣法,心里有些不安,“我覺得金烏動靈陣下面的東西非常難對付。”
“放心吧,沒問題。”
廉薪擲地有聲道:“琉璃陣與有普通符陣不同,它使用星光凝結而成。”
這也是廉薪的底氣由來。
容徽驚愕,“掌門師弟能引動星光?”
哪怕在大辰界都沒人能引動星辰之力,這種秘術太逆天,對修士的修行方法極其苛刻,比無情殺戮劍苛刻數百倍,而且修煉之人要承受來自星光的灼燒痛楚。
每使用一次,施法者便會被星辰之力撕碎一次神識。
修道之人,前期是淬體,多用身體的力量,與自然的力量相結合,移山倒海。
過了出竅境,最重要的便是神魂。
越強大的修士,其神魂越堅毅。
撕碎神魂承受的痛苦比千刀萬剮強烈數千倍。
這種修煉方法很極端,稍有不慎身死道消,幾乎沒人嘗試。
“掌門師弟身為劍靈派之主自然需要看家本領。”廉薪自豪道:“眾人只知道小師弟的九天星辰圖能排星布陣,推演天機,卻不知此秘術能引動天地,若修煉到極致,整個大宇宙盡在掌控,捏爆一個小世界,不過是舉手之勞。”
正是因為修煉這種秘術,沈書簡每釋放一次法術,神識就會被碾碎,重組,若無頑強的意志力,只怕已經痛死過去。
容徽豎起大拇指,“所以說,小師弟的目標是星辰大海?”
“可以這么說。”
廉薪俊朗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驕傲。
沈書簡是劍靈派的驕傲。
風雨不知何時停了。
容徽在山洞周圍設下殺陣,兩人往鬼哭深淵走。
“二師兄,留仙君之前在你們心中,是什么地位?”
容徽很好奇。
留仙君的城府深沉,謀算千年,總想著替罪羊為自己做嫁衣。
可她看到石壁山的記憶后,又很想知道留仙君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留仙君是所有修士的信仰。”廉薪長嘆一口氣,“他品行高潔,懲惡揚善,為中洲數數十億百姓的生命安全付出過超乎常人的代價,一人一劍擋住蓬萊閣歸墟五千萬鬼修,以極其慘烈的方式贏得勝利,同時他也失去了肉身,連魂魄都險些散了。”
“正是因為這令人望其項背的自我犧牲精神,留仙君保住了中洲,同時也得到天道認可,飛升成仙。”
“他是中洲的榮耀!”
“他的豐功偉績無人能及。”
廉薪側頭望著一臉深沉的容徽,淡淡道:“五師妹,留仙君設計我劍靈派千年罪該萬死,妄圖奪舍你更是無法寬恕,但是對大多數人而言,他功大于過,仍舊是一代真神。”
哪怕是劍靈派長老,廉薪也不會抹去留仙君為中洲巨大貢獻,他是一個陰謀家,野心家,枯惡不悛的偽君子,卻也曾是中洲的保護傘。
青城派建立多年,一直在為蜀中百姓斬妖除魔,保護他們,聲望并不會因為青城派的隕落而低。
相反。
在一段時間內,青城派的聲望會日益高漲。
反劍靈派的聲音將占據上風。
這幾天有不蜀中本土宗門集結,相與劍靈派一決雌雄。
后果嘛。
李顏回一個人解決一千人。
“我看不懂人,也看不懂人心。”容徽摸著流云冰涼的劍柄,淡淡道:“我的劍不為正義不為邪惡,只為自己而戰。
留仙君的豐功偉績再耀眼,于我而言沒有意義,沒有他,對我才有意義。”
有時候容徽覺得,她和小徒弟也沒什么差別。
劍是用來保護自己愛的人。
不管誰以什么名義傷害容徽心中所愛之人,必須暴斃于流云之下。
廉薪錯愕道:“五師妹的想法總是別具一格。”
從前五師妹悲天憫人,心慈手軟,對萬物博愛,過于圣母。
現在的五師妹冷沁如冰,手段狠絕,對萬物的理解似乎禁錮在自己關心關愛的人身上,與太上忘情有些背道而馳。
“我知道我陷入心魔了。”
容徽一眼看穿廉薪心中所想,“目前而言,并沒有覺得什么不好。”
她還沒參悟透無情道的終極奧義。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說得容易,做起來難。
而且容徽發現自己重生后,感情越來越多,她知道現在很危險,卻難以控制。
“五師妹。”廉薪沉默片刻,“等回劍靈派,你和掌門師弟好好談談心,他博覽群書定能解你心中心結。”
陸瑤瑤是沒有背叛容徽的友情。
可這件事就是刻在容徽心頭的疙瘩,她不想逃避,想沖破,卻越來越亂。
容徽淡淡道:“掌門師弟學過心理學?”
“嗯。”寡言少語的廉薪很少說這么多話,“咱們劍靈派上一任掌門,也就是六師弟的師父是個杠精,最擅長借用微表情之類的揣摩旁人心里,掌門師弟得其真傳,青出于藍勝于藍。”
容徽笑了。
沒看出來,小師弟還是個超級杠精。
路過鬼哭深淵時,容徽停駐腳步。
山河鑒易主,天降祥瑞,鬼哭深淵里的厲鬼煙消云散。
此處是荒蕪一人的凄涼地。
“金烏動靈陣沒東西守護不行。”廉薪道:“過些日子,我和大師兄去十萬大山將饕餮抓回來鎮守此地。”
容徽秀眉一挑,“饕餮乃上古神獸,合體境大能都不敢捕捉,師兄你們膨脹了。”
饕餮她曾遇到過,極其難纏,當時她本體的修為合體境,也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其收服。
廉薪和聞人語都是元嬰境,去了就是送死。
“十萬大山里面的那頭饕餮多年前被人重傷,我和大師兄勝券在握。”
“這樣也好。”容徽望著蒼涼的鬼哭深淵,淡淡道:“在此之前,便用我的殺氣守護金烏動靈陣吧。”
容徽一跺腳,綿延碗里的尸山血海赫然出現,她用山河鑒將留仙君的幻影徹底清除后,釋放周身殺意。
這一刻。
廉薪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死亡的汪洋。
暴虐的殺氣冰涼刺骨,他忍不住彈出法術結界擋住洶涌似波濤的殺氣。
數百萬沒有意識的殺戮靈體在鬼哭深淵四散開來,歇斯底里的哀嚎,哭叫,令人頭皮發麻。
鬼哭深淵比之前更兇險,更陰森。
同時,漆黑的地面變得猩紅,血液從土壤里滲出,匯聚成河。
“五師妹,我那邊有事,先走。”
容徽的修為高廉薪一個境界,他實在看不住這駭人的殺意,逃了。
容徽不以為然,她喚出五個法相凝造五行殺陣后,才慢吞吞的離開。
容徽在青城派呆了半個月,協助廉薪將大部分的事情解決之后,回到劍靈派。
劍靈派三千弟子,近三分之一在青城派鎮守十萬大山的結界,人手捉襟見肘。
劍靈派發出第一道詔令。
廣招門徒!
年十六(包括)以下,沒有加入任何仙門,且有體感的弟子皆可報名參加劍靈派弟子招收大會。
這是六大宗門之一的特殊權限之一。
此事交由柳亦風操辦,他改了幾次詔令沈書簡都不滿意,李顏回給了個建議,讓他拋出噱頭才行。
比如加入劍靈派送劍靈,以一敵二美滋滋。
無情劍道第一人手把手教學,包教包會。
會什么,上面沒寫,概念模糊。
用李顏回的話來說,就是:“有沒有廣告法怕什么虛假廣告,包弟子學會認清劍靈派七峰長老也是會啊,說出去他們也有面子。”
沈書簡覺得李顏回腦子靈活,讓他協助柳亦風。
李顏回認真寫了每一峰的宣傳語,唯獨在縹緲峰這兒不怎么用心。
“縹緲峰,主無情道。”
當天柳亦風就找上縹緲峰,“五師妹,李顏回寫的什么玩意兒。”
關于縹緲峰介紹的僅僅七個字,和其它峰相較,實力惜字如金。
知道的是容徽不想收弟子,只想培養獨苗苗。
不知道的還以為縹緲峰是個花架子,沒有炫耀的資本。
中洲無情劍道第一人。
唯一出竅境無情道修士。
仙劍流云的主人。
天道正統認證!
任意說出一個,那群嗷嗷叫的新人聞著味兒,哭著喊著都要撲上來。
柳亦風睨了練劍進入忘我境界的李顏回,“一根獨苗,也不怕哪天出事縹緲峰后繼無人。”
李顏回假裝聽不到,余光一個勁兒的往容徽哪兒瞟。
自師父的山河鑒得到官方認證后,她心情格外好,順道開啟狼性文化訓練自己。
李顏回覺得自己是為了那群新人考慮,不然會被師父玩死。
當年自己剛入門就扛著八百斤木劍跑到金水鎮除妖。
那時候師父修為在金丹境,人和單純,還沒這么變態。
今時不同往日,師父是出竅境大能。
打死李顏回都不會承認他想獨占師父,不想和任何人分享。
反正劍冢那邊他早已經打好了招呼。
選縹緲峰的回家養豬。
李顏回承認自己很自私。
那又怎樣。
“這事兒是我交代顏回的。”容徽給小徒弟撐腰,“師兄你知道我識人不清,所以不準備受任何徒弟給自己找麻煩,顏回不論生死,都是縹緲峰的繼承人,掌峰令羽我早就給他了。”
“掌峰令羽?”師父沒有收徒的打算,李顏回心里喜滋滋,他笑道:“我沒見過啊。”
容徽指指他掛在脖子上的云紋令牌。
李顏回低頭,取下脖子掌峰令羽,鼻子酸酸的。
這塊令牌是他剛拜師時容徽給賜予的禮物。
他只當是塊漂亮的玉佩。
沒想到竟意義非凡。
柳亦風見狀無奈嘆息,帶著縹緲峰的獨苗苗去遴選弟子。
容徽笑容滿面的目送他們離開。
同時。
仙鶴送來陸瑤瑤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