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是錯覺。
她的感知能力一向卓絕,尤其是經城隍爺教授感知靈力后,任何風吹草動皆逃不過她的法眼。數月來隨師父練劍,五感全開變得更加敏銳。
凌若喜歡開門見山,向來厭惡拐彎抹角,有事便直說千萬別磨嘰。
看著周圍路人選擇裝傻,好——愛裝便隨他們,才不打算繼續配合,于是收好榜文徑直離開。
然而在她走后,剛才身旁的人突然圍坐一團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
“這位莫非就是?”
“哎呀,我就說來這里有機會偶遇本人吧!”
“賺了賺了,沒想到竟是個貌美姑娘!我定要選她!”
贊美之詞不絕于耳,然而也有反對的聲音。
“噗”某青布衣衫的大哥不屑嗤笑,故作震驚的反問剛才說話之人,“就這?貌美?兄臺你開什么玩笑?看她的臉啊,嘖嘖,不知道的以為誰欠了她黃金萬兩似的!”
“嘖”,被反駁之人不屑的發出咂嘴聲,“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像我,偏偏喜歡凌若姑娘這樣的,矜貴。”
“對對,越是冷淡我越喜歡,讓人欲罷不能啊!我要支持凌若姑娘!”
“舉雙手雙腳支持!”說著,幾個年紀相仿的小伙子相互抱團,自稱凌若支持者陣營。
“嘶”,另一邊早已離告示榜幾里之外的凌若不禁打了個寒顫。今日陽光明媚,怎端的一陣惡寒?
榜前亦站著幾位芳華少女,“女子這般拋頭露面,有失風化。”,說話者身著華服,頭戴金釵銀簪,以玉扇掩面,身旁伴著兩位貼身使女,看這陣仗便知是某個富家小姐。
“小姐說的是,端的沒規矩。”身旁使女附和道,“要我說啊,杰出二字非那位白姓公子莫屬,只有這等才俊方能入得我家小姐的眼。”
“哎呀”,富家小姐嬌嗔一聲,輕推使女,羞答答道,“別瞎說。”
看這般嬌羞模樣,小姐的心事使女了然于胸,便配合道,“是奴婢話多,請小姐責罰。”
告示榜立于縣衙門外,此處平日清凈無比,左右就那么幾位揭榜的人光顧,凌若便是其一。
然而此刻卻是三兩成群的圍在一起,碰上志同道合的便拉人入營互通有無。
每年總有一段時期會發生今日境況,源于十佳杰出青年選拔在即。
海寧縣十佳杰出青年評選乃是一年一度,選拔結果以縣衙為準。往年選拔前夕老百姓想跟著湊熱鬧,他們自己也會評選出一份最符合心中十佳杰出青年的名單,雖不具效力,卻可從側面反應此人口碑和聲望。
為了支持各自心中的人物入選民間名單,衍生出投買游戲。若是民間呼聲最高之人與官府最終裁定結果一致,便可折返所有投買支出費用。爾后愈演愈烈,好在大家只是圖個熱鬧,賭注也不大。
想著也是配合官府活動,還能拉近和百姓距離,干脆睜只眼閉只眼,沒多做限制。
使女方才多嘴,富家小姐借此假裝嗔怒與她們嬉鬧。正此時,從不遠處款款走來一位白衣少年,向眼前幾位女子拱手作揖,彬彬有禮問道“在下初到海寧不久,不知此處聚集多人所為何事?”
聞聲,幾個姑娘突然停止玩鬧,二位使女幫小姐清整儀容后,便退到身后。
“近日將舉辦海寧縣十佳杰出青年選拔,人群聚于此地乃是因為榜前或可提前見到眾位才俊。”
“原來如此,多謝姑娘告知。”說罷,白衣少年唇角微揚,淡然輕笑,對著幾位姑娘再拜后轉身走向告示榜前。
見著少年溫潤含笑的樣子,在場幾位少女面容強忍歡喜,心中卻甚是蕩漾。
“小姐小姐!”
使女激動的搖著富家小姐的胳膊,“這位莫不是?!”
“莫要大聲,再胡鬧扣掉你本月月錢。”小姐故意嘴硬,卻是在說的時候一直望著白衣少年離去的方向。
而另一邊,紅衣少女早已走到糧店老板家門前。
糧店老板原是在大堂飲茶,未料想來者竟是他的恩公,滿是驚喜,趕忙放下手中茶杯起身相迎。
“稀客啊!”還沒走到跟前,老板已是拱手作揖問候道,“不知凌姑娘前來,有失遠迎。”
“您客氣了。”
凌若回拜后跟隨老板走進大堂。
小雪認主后,糧店再無發生偷盜事件,老板不日醒轉,此事也算徹底了結。故此,這幾個月來便再沒和他們碰過面。
明明只有幾面之緣,卻不覺陌生。方才感受到對方的熱情和重視,心中甚是溫暖。只是平日恣意瀟灑慣了,不擅應對繁文縟節。然而這并不影響她和他人相處的準則——與人為善、以禮相待。
一杯二盞清茶潤口,三言兩語幾句寒暄。
海寧十佳杰出青年一事,老板亦有所耳聞。凌姑娘雖面容清冷,卻是個熱心腸的好姑娘,能入圍候選名單并不奇怪。老板從她夫人那里得知,凌姑娘每日為完成委托在整個海寧縣東奔西跑,甚是繁忙辛苦。
既如此,今日出現在家中怕是有要事。
老板開門見山問道,“不知凌姑娘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光顧著喝茶,若非老板提醒,倒是忘記正事。
“此行并非為我,而是為您。”
“我?”他不記得有什么事請女俠幫忙啊,莫非是夫人?
尋搬運的榜文確是糧店老板放出的無疑,怕是對方想不到是她揭走吧。凌若掏出榜文放在老板面前,“告示榜上看到你需要幫忙,便來了。”
老板輕拍腦門,恍然大悟道,“我當什么事!這種粗活怎能勞女俠大駕呢!況且您一個姑娘家,不合適。”
最初與老板相見時,他還躺在床上,醒轉后也沒有說上幾句。今日這么一聊,心覺老板當真是個禮貌細心的人,并非他自詡的五大三粗之輩。
凌若輕勾唇角,難得露出些笑意。“接了委托便是我的活兒,哪有勞駕不勞駕一講。”
但凡見過凌若的人,都知曉此人向來面若寒霜,總給人難以接近的清冷之感。方才的笑容,像是空中淺淺月牙,雖未停留多久,卻使臉上那股清冷氣息褪去大半。看得老板足足愣了些時候,連對方說什么也沒聽進心,便點頭附和,“好,好,一切聽凌姑娘吩咐。”
聽她吩咐?該是聽老板吩咐才對吧,大概是口誤,便沒有指出。
老板鬼使神差的跟著走到糧店前,他這才反應過來剛才那是失了神。可現在拒絕又不知以何種理由,若對方問起為何剛才的話不作數,他總不能說因為看姑娘笑得好看出了神吧。對凌姑娘,他只有敬佩絕無非分之想,況且他也不敢,否則傳到娘子耳中豈非被打死。
“唷這不是女俠嘛!”伙計眼尖,老遠就瞅見進來的人是凌若,“怎么,來買糧嗎?我可以給你內部價喲!”
小哥倒是會來事,只是他光看到走在前方的凌若,卻沒看到身后不遠處的老板。
“咳咳”,老板快走幾步走到伙計跟前,佯裝慍怒責備道“嗯?我怎不知糧店還有內部價,到底你是老板還是我是老板?”
跟老板干了這么多年,深知為人善良,便嬉皮笑臉的回道,“當然您是老板,但凌女俠可不是一般顧客嘛!老板人這么好,之前一直在找機會報答,小的這不是替您解憂呢。”
這家伙,真是……
看著伙計和老板一唱一和甚是有趣,不過正事要緊,跑完這單還有下單。
“老板,需要搬運的東西在哪里?”
老板領著她走到里間,一方小小的空間中堆放滿滿的糧袋。“都在這里了。”
外屋有十余擔米糧,足夠平日買賣之用。里間專放庫存,每年麥收時,新到的糧都會存放在這里,以備不時之需。
民以食為天,糧食充足則百姓安康。
縱使如此,買糧屯糧數量不宜多,否則放久成陳米,不僅吃起來牙磣,還可能因為堆放太久霉變。除非有官府條文或者同行合作,否則少有大宗交易。
店伙計自來了海寧糧棧,還未見過老板領外人進到這里。看女俠這身板,買來吃是絕不可能,用來買賣更是不像。
伙計疑問道,“老板,這些米糧不是放榜尋人搬走嗎?”
老板點點頭,“嗯”,目光看向凌若繼續道,“凌姑娘就是揭榜之人。”
“什么?!老板你沒和小的開玩笑吧!”
伙計震驚的看看老板,又看向體型纖瘦的女俠抗議道“老板您這是虐待!”
凌若“噗嗤”笑出聲來,輕松地扛起擔大米,從滿是震驚足以在口中塞下一顆雞蛋的伙計眼前淡然走過。
“老板,你確定眼前這位和幾個月前的是一位?”
老板亦是捏起下巴仔細思量。無論看面容還是說話方式,定是凌姑娘無疑。可是對比幾個月前,還略有頑皮少女之態,如今卻是冰冷更甚。
早先因緣際會相識,若非如此定以為此人難以接近。
當然更讓他二人震驚的是,如此纖弱的少女,竟可輕松手提兩擔大米。縱是常年搬運的工人都需借肩膀之力完成,更別提兩店伙計和老板了。
女俠果然是女俠,和尋常人不同。
兩人感慨之余,像木樁一般定在原地欣賞女俠不費吹灰之力手提米糧的輕盈身姿,心想若是哪家男子嫁給她定會幸福。
欸,好像有什么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