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怎可缺一。”羅肆至在旁提點。
道理是這個道理……問題是她也沒辦法造一個火行寶珠出來啊。
凌若怔怔看著牙白色寶珠陷入沉思。
“既然放在此處,不會是個擺設。”說著,羅肆至將手覆于其上,掌心之中生出一股黑氣,旋即牙白色寶珠亦被侵染,變得通體漆黑。
“還可以這樣?”少女不覺驚詫。既如此,只要將火靈之息渡給寶珠便可。想到這里少女喜憂參半,喜是知曉寶珠用法。至于憂嗎……“如果小陽子在這就好了。”凌若不禁發出感慨。
可這話傳到羅肆至耳中可就是另一個味兒了。
“在為夫面前提其他男人怕不大合適吧。”聲音慵懶如常,只是語氣幽森冰冷,四外散著寒氣。
少女當然覺察此番言語不同于往日調侃,卻是不知有何可氣,冀北陽乃是火系靈修,若有他在將火靈之息渡給寶珠,所有問題便迎刃而解。
“覺得不合適,那你來為寶珠渡火靈之息。”
語畢,羅肆至被噎的說不出話。
片晌,他才張口提醒道,“沒有他你也可以破解機關,衣袖中的火系靈符可還在?對著寶珠驅使符咒試試。”
“啊!”凌若雙手一拍,她怎么把這個給忘了。于是從衣袖中抽出一道低階炙炎符,拈了一道靈力,一邊掐訣一邊念咒,但見空中黃符忽然起火燃燒,并順著凌若指尖的方向緩緩移動,終而落在寶珠之上。未過多時,牙白色的珠子慢慢變深,一點一點變得妖冶艷紅。
“成了!”凌若激動的拍手,下一步就是挪移五行寶珠位置。方才已經做過嘗試,這次有真的火行寶珠必然成功。
小雪和羅肆至一人一邊待命,等凌若開始移動核心這顆火行寶珠,二人便分別挪動土、木兩顆寶珠。
“咔——”
似是卡扣扭轉之聲,三人四周巡視,并未發現什么異常。
剛準備松口氣,腳底地板忽然有些活動。高起的平臺突然下沉,速度之快讓人無法反應。
“啊!”
“喵!”
“丫頭!”
一頓混亂之后,三人皆是跌坐在地。這一摔當真不得了,本就沒提早做準備,又從那般高的地方墜下,沒摔死已是萬幸。
“設計機關的人未免太混蛋。”凌若小聲嘟囔,“先是設個死陣要困死我們,如今由死轉生后竟還是險些一命嗚呼。可惡!可惡!”
聽她還有力氣罵人,自然傷得不重。不過羅肆至此時還是不要擔心別人,而是好好擔憂自己吧。
本就傷重,又幾經折騰,傷口還未養好就再次裂開。如此反復,傷之更重。羅肆至胸腔一口氣息不順,就要翻涌上來時趕忙側過身去以魔氣強壓下去。最終,化成一聲輕咳掩蓋了過去。
“嘶——”又是一聲痛吟,稍作移動屁股就火辣辣的痛,有什么東西在硌著她?凌若伸手去尋,一碰卻是滾開了。哎?少女有些驚訝,好像是顆球狀物。
起身轉過來一看,這不就是剛才那顆位于機關核心的寶珠?只是它已經不再是火紅色,而是恢復成最初始的牙白色。
也不知這顆球滾下來是何意思,凌若將它收進乾坤囊后四處掃視。
三人仍身處皇陵,只是眼前之景與方才金碧輝煌的大殿完全不同。這里,幽暗、陰森、氣息詭譎。
“終于有進入陵墓的感覺了。”凌若一旁不合時宜的打趣道。“我們不會直接掉進始祖皇帝棺槨所在吧?”
說完,又覺得不可能。青龍說陵內機關重重,入者九死一生。那不可能只破解一個機關就能直接找到皇帝長眠之處啊。
而且始祖皇帝不可能睡在這么一處荒涼又黑黢黢的地方吧。
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個小機靈鬼。
等等,入者九死一生……凌若反復琢磨這句話……入者,九死一生。
“之前有人來過。”羅肆至率先出聲。
“你怎知我……”正在思考這個問題。話沒說完,被對方搶了先。
“青龍從一開始就在勸誡我們不要入內,說明先前有人來過,但是死了。”
“皇陵不是從未被人發現過嗎,又能有誰會來此處?”
羅肆至搖搖頭,皇陵的存在已經遠超他的理解范疇,他也沒想過傳聞中竟然是真的。最重要的是此處還與一直調查的事情有關。
“還有一件事我很在意。”
“是什么?”少女好奇問道。
“巨雕說的活物何在?”
“你不說我都忘了。”凌若手指空地,口中念咒,旋即一只巨雕憑空出現在眾人眼前,身上還纏著那根捆仙索。
“唔咕?”(喚老子來干啥?)
凌若未曾理會,轉身看向羅肆至,“你覺得活物是線索?”
“嗯……”男子沉吟片刻,看著巨雕問道,“你知道活物在哪?”看似疑問,實則不容置疑。
“唔咕。”(老子當然知道!)巨雕自豪的點點頭。
“帶我們去。”命令的語氣。
“唔咕?唔咕!”
“它說什么?”羅肆至轉頭求助凌若,少女也在思索活物之與皇陵的意義,剛才并未聽取巨雕言辭。
“唔咕!唔咕!唔咕咕!”
這句她聽明白了:本雕說話你竟然不仔細聽!活物太危險,不要靠近!我也不會帶你們去!
凌若將巨雕的話一字不漏的轉述給羅肆至,聞聲男子面色凝重,沒有一絲往日的嬉鬧。
“死地出現活物,不尋常。”
“嗯……”少女跟著點頭,“以及其他人進來過這件事……”繼而捏著下巴沉思道,“據我猜想皇陵與塘溪縣和京城南郊的死尸沒有關系。但是始祖皇陵內的某處發生了異變,這個活物或許是異變產生后的果,而先前進來的人則是因。”
“不錯,我夫人真聰明。”
“走,我們先抓幾個活物來拷問一番。”想到這里,凌若莫名興奮,臉上留出一抹與面色極不相襯的笑容,那模樣像極了往日羅肆至的邪魅與玩味。
站在兩人身旁的小雪覺得自己很是多余,心中不由感慨:倆人在一起久了真的會傳染。
“笨雕,你鼻子好使,快帶我們去找陵內活物,趕緊的。”
“我不去,都說很危險了。”
“小雪,架火添柴準備吃食,歇息片刻再上路。”
話音剛落,巨雕已經深深感覺到生命受到威脅。“唔咕……”(行吧……老雕我也有今天……)
掉下來的地方像是一處地下山洞,與骯雅洞有些像,光線昏暗,皆是黃土坑道。而且此處并沒有能稱之為“道路”的東西,甚至連個方向都沒有。
紅衣少女牽著雕,七轉八繞漫無目的的走著。在洞中沒有光亮也沒有聲響,五感似是被封,根本無法感覺時間的流逝。
不知走了多久——
“只能追蹤到這里了。”
眼前景色與剛進來時相差無幾,昏暗陰晦,仿佛隨時都會被黑暗吞噬。
無垠黑暗之中,總有些東西不安分。偷偷靠近,再悄無聲息走到你的身前對著耳邊低語……這種感覺不太妙,令少女想起昔日在水禾村外與道兄探查和凈化時的遭遇——前方永遠望不到盡頭,猶如深淵巨口,每向前一步,便被吸進去一寸,直到完全浸入也毫無察覺。
“氣息有異,不可再繼續前進。”羅肆至揮臂攔住凌若,示意她停止行進。
除了水禾村外的深林外,當日在京城北郊的紫陽仙府也曾有過類似遭遇。他們怕不是掉入陣法內的某處虛無中了。而破解之法,唯有尋找靈息缺口。
剛準備施展感知之法,卻被羅肆至的話語打斷。
“此地魔息煞氣甚重,屏氣凝神,不要受到侵染。”
凌若點頭應承,可是光在此處耗著也不是辦法,出路必須要尋,否則……正當凌若緊皺眉頭苦思無果時,耳邊傳來一聲陌生的嗓音——“來吧,奉獻你們的血肉,唔哈哈哈哈哈。”少女身體忽然變得沉重,原本的地面化成一股幽深惡臭的泥潭,而她一點一點的陷了下去。
“羅肆至!羅肆至!”
“教漁先生!喂!”
少女下意識的掙扎、呼救,卻發不出聲。
怎么回事?
泥漿就要沒過腰部,前所未有的恐懼淹沒了她。為什么其他人沒事,為什么他們好好地站在眼前卻不來施救,為什么!
小雪化成貓形站在一旁,懶洋洋的舔舐貓爪。身旁還有熟悉的黑色身影,背對著她不斷前行。凌若奮力對著他搖手呼救,拼命拍打泥漿,耗盡最后一絲力氣。
終于,黑色身影似是聽到動靜,轉過身向凌若走來。
太好了……紅衣少女費力的對他伸出手。
“此地太過詭異,不要分散……”還未說完,卻見黑色身影掏出烏金扇,對著她用力一扇,數道烏色箭矢向她襲來。
為什么?!
“不要!”
泥沼即將把她淹沒,她的眼中只有羅肆至那張猙獰的邪笑。絕望,欺騙充斥內心,仿佛被引燃的火藥隨時爆發,把此處夷為平地。
“小雪……連你也要背棄我了嗎?”紅色衣角漸漸消失……泥漿已經沒過脖頸,厚重濃稠的漿液將她緊緊包裹,如一雙有力大手扼住了喉嚨,少女感到呼吸困難。
“丫頭,醒醒。”
“別被眼前的畫面欺騙。”
少女好似又聽到那聲慵懶的嗓音,是教漁先生!她突然有點想哭,為什么盼了這么久,等來的卻是對方的背棄。
“凌若,固守心神,不要被它影響。”
“你……在哪……”凌若哽咽著,艱難的發出聲音。那個羅肆至不是將她推進泥沼嗎,緣何又要裝好人來救她。
“就在你的身邊,只要睜開眼就能看到我。”
睜開眼嗎……可是她又何時閉上過。
等等,小雪不是一直都是阿一的形態嗎?還有,此地為何沒有巨雕,它去哪了?不對,不對……眼見也未必是真。可是,教漁先生。不,是羅肆至,他剛才明明見死不救,還將她狠心推入泥潭。
窒息感襲來,容不得少女思考。
“夫人再不醒,為夫可就提前行夫妻之禮了。”不知是哪里,又傳來羅肆至那慵懶又無賴的嗓音。
“呸。”這時候還在玩笑,少女氣得想賞他兩耳光。
“我上了啊,這衣服可真難解。”
噯?少女腰前一陣酥癢。奇怪,她的身體不是已經沒入泥沼了嗎?
“蠢貓,別在那干站著,過來幫忙。”
“來……來了。”是小雪僅在教漁先生面前獨有的怯懦聲。
可惡,在他眼里到底有沒有“男女有別”這四個字!動手動腳已是僭越,還敢使喚我家貓兒!給凌若這個氣得氣血直沖,暴躁勁頭一上來便不管不顧的給了羅肆至一巴掌。
都說打人不打臉,凌若第一次扇人扇得也是很沒氣勢,沒有對準他的臉,而是沖著下頜附近一巴掌揮去。
即便如此,“啪”的這一聲也甚是清脆。
“夫人手勁兒十足,想必已經無礙。”羅肆至滿是不在乎的頂著血紅指印子調侃道。
“啊……”少女剛下了手就開始后悔,剛想上手去揉,又覺此舉不當,便從懷中掏出月白云紋手帕和一瓶跌打藥遞給他。
對方倒是無所謂,索性接一并接過,直接揣進懷中。
“我說”,羅肆至在凌若面前揮了揮手,你不該對我說點什么嗎?
說什么,說你剛才要殺了我?凌若心中如此做想。
欸?可她現在不正好好地站在羅肆至眼前嗎,那剛才的黑色身影又是?
羅肆至將手覆在少女頭上,輕輕的拍著,“不管你剛才看到的是什么,都是假的。”
“假的?”
“早與你說,此地氣息有異,怕是夫人沒有聽話,被敵人鉆了空子才被捉進幻象當中。”
如此說來,有那么一瞬的確在晃神。
“這種邪魔氣息……”提及魔氣,羅肆至不由停頓片刻,隨即繼續道,“這種邪魔氣息可以擾人心神,在你沒有防備時趁虛而入,以恐懼、憤怒、悲傷為養分,拼命汲取。專挑對方心中最在意的事物,揉碎摧毀。讓宿主心生懷疑,放棄希望。”
“然后繼續吞食嗎?”
羅肆至點點頭,“所以,不管剛才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也不要放棄心中的美好。”
聞言,少女全然忘記調侃這句話根本不是羅肆至尋常的風格,而是忽然臉紅的背過身去。
最在意的事物嗎?還有……心中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