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
羅肆至拽著凌若的衣袖指向巨蛹中部,“你看它像不像由兩半拼湊在一起?”
他本意并非問句,只是看到非常態的少女后,語氣情不自禁的變成了小心翼翼的詢問。
縱使是他這種殺伐果斷,在眾人面前銳不可當的人,如今竟也被某種似有若無的威壓壓得死死的。
“嗯。”
凌若淡淡點了頭,明明是少女的形貌,卻點出了些許飽經風霜的老成意味。
“腰腹之處有一枚隱藏符印,破掉它便可揭開外層裹帶。”
聽聞紅衣少女獨到見解,羅肆至有些詫異。
誠然,她講得沒錯。
只是……
“何以見得?”
凌若并未回應這一句疑問,而是淡然的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略表嫌棄。
羅肆至覺得他有點欠,平白無故給自己找麻煩。好歹江湖聞風喪膽“大反派”,頭一次被“小丫頭”嫌棄。
他也不打算同“凌若”玩鬧,正欲驅使魔氣激發巨蛹的符印,卻發現對方先他一步推出一股氣息。
不大對。
羅肆至立即轉頭看著凌若,方才推出去的氣息與丫頭平日靈息不同,若仔細看會發現有一朵小小的暗紫色的花朵逐漸靠近巨蛹。
這不是她的力量。
剛才就覺得站在眼前的少女與往日大有不同,卻始終沒有發現端倪。
因為除了性情有些怪異,其余各處皆很正常。
而沒讓羅肆至繼續起疑的根本,是小雪。
它認凌若為主,也就是說殼子與靈魂必然是同一個人。
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讓她短時間內變得如此陌生呢?
不得而知。
還有暗紫色花朵,羅肆至過去一定見過。至于是在哪里,想破腦袋也記不得。
“糟糕。”
耳旁又傳來女子的清冷嗓音。
“對方使詐,一直在誘使有人去激活。”
在場眾人皆是一副嚴肅凝重的神情。
的確,不論“凌若”剛才的猜想正確與否,其實都很好理解,或者說聽起來很合理。
天降異象卻沉睡多年,終于在五十年前蘇醒。時間點不早不晚,偏偏與水禾村、皇陵兩地的魔物撞到一起。
說明什么?
有人早在一切發生之前,便已編排好了這場大戲。
那么,他們現在做的事情并非在消滅魔源,而是在激活它……
當想明白這些時,釋放出去的力量早已收不回來。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腰腹上下分隔處暗藏的符印,“咔嚓”一聲,斷裂。
隨即,附近水域以肉眼可見速度翻起波浪,向四外襲擊。與此同時,魔息暴走,本已被污染的灰暗珊瑚礁,在頃刻之間徹底淪為漆黑。
最頂部原本活著的珊瑚,瞬間化為凹凸不平的礁面,狀似觸手的小珊瑚蟲悉數死去。
先前上冒的“熱氣”在經受這一波魔氣襲擊后,徹底沒了動靜。
漆黑、靜寂、死氣沉沉。
這可真的不大妙。
至于埋在水泥底部的巨蛹,在被“激活”以后,兩端徹底分離。
以人眼難以估計的速度迅速分開、再結合、再分開。
“這什么鬼玩意?!”
少女驚呼一聲。
但就是這一聲,羅肆至確定了本主安全。
只是,錯已鑄成,不可忽略。
這世間又沒有時間回溯的法術,被激活的魔物也不可能被摁回去。
那能怎么辦?
他們闖的禍,他們自己解決。
但是當下遇到一個難題:這玩意來無影去無蹤,形態又不固定,他們當真沒有對應策略。
凌若深褐色的眼眸閃著細細碎碎的光,平靜但有波瀾。
過去,看凌若的雙眼,盈盈秋水,在陽光下金黃色的蕩漾。而現在,猶如望不盡的深淵。
她在仔細觀察巨蛹的移動蹤跡,然而對方實在太沒規則。
今日遭遇的魔物長得就比較有特色,去除外壁前是一個巨大的白色的蛹,剝開綁帶后是一個活蹦亂跳的蛹。
若要總結,它從始至終都如同團子一般。
這讓眾人很是頭痛,先前遇到的好歹還是人形魔物,能判斷對方是什么攻擊路數。滅命門,誅魔物。
至于眼前的這個嗎,來有影去有蹤,可就是不知對方意欲何為。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感受到對方的攻擊意圖,只是漫無目的的滾來滾去。
不過二人還是觀察到了某些細節。
它的移動定然伴隨動靜,何解?
若凌若與羅肆至安靜的站在原地,巨蛹不會四處亂飛。
一旦發出聲響,不管有多么細碎微小,它都會瘋狂移動。
所謂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先瘋狂動。
其次,巨蛹原本符印的位置上,有一顆同樣為深色的團狀物在來回轉動。
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便暫時沒有把它當回事。
巨蛹被激活后,更加肆無忌憚的向外散發濃厚魔息。
不多時,漆黑的面積逐漸擴大,從珊瑚礁慢慢擴散到外圈,眼看著就要到達二人腳下。
“主人,這東西的存在會不會只是為了污染水域?”
“不排除這個可能。”凌若點頭表示認可。
“也不盡然。”
站在一旁的黑衣男子忽然發話,“但是不管它本身是為何用,都不該繼續存在世上。”
人魔之間的矛盾早已不可調和,羅肆至也沒什么好心打算挽救兩族的關系。
但是,是它們做的事,可以認。不是的,絕對不能被安上莫須有罪名。
正如眼前這一坨莫名生物,周身魔息濃郁,不知情者必然認為這是魔族之物。
然而,真相并非如此。
凌若嘴角輕揚,“呵,正有此意。”
聞聲,小雪第一次想用邪魅來形容它的主人,可是還是閉嘴忍住。
與此同時,紅衣少女手中多了一把銀色長劍,正是化形的小雪。
“少廢話,我們上!”
凌若足間輕點,從方才站立之地縱身躍至巨蛹上方水域。
完全不等羅肆至上手,劍尖便已劃向巨蛹,刺破最外層“皮膚”。
“嘶!”
發出痛吟的不是別人,而是小雪。
凌若立刻撤手收回長劍,“怎么,你還好嗎?”
這一聲擔憂,仿佛又變回往日的她。
劍身搖頭,啞聲說道,“主人莫要擔心,我不過一副靈體,本不畏疼痛。”
本不畏疼痛……
也就是說現在還是怕痛。
凌若心中有些難過,因為她從來都沒有把小雪當成工具啊。
只言片語間,巨蛹外壁溢出的不再只是魔氣,還有——
淡黃色的,腐臭的,汁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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