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到夏至身上那淡淡的雅香,潘銳鼻子上下動了動:“你噴香水了?”
“嗯。香不香?”
“還行。可以多噴點。”
“同事的。我哪里買得起那么貴的香水。”
“一瓶水還能貴到哪里去?我送你。”
“哈!我拿一下手機,要錄音保留證據……”
兩人牽著手,沿著地鐵站外的商業街走,大路邊都是商鋪,賣衣服、鞋子、飾品,小餐館一般都在二樓,在兩家店面之間的樓梯上掛著食店招牌,從樓梯上去就是。
潘銳選了一家大眾中西餐廳,兩人靠窗而坐,在這里可以吃到二十多塊的肉扒,對他們來說,也已經是小小的奢侈了。
夏至點好了餐,把手肘擱在桌子上,雙手托腮看著潘銳:“沒發現我還有什么不一樣了嗎?”
潘銳看了她好幾秒:“你沒有剪頭發啊!”
夏至朝他撇一撇嘴:“我換了個口紅色號。”
“哦——”潘銳恍然大悟,“怪不得看起來好像順眼一點。”
“我平時看著不順眼嗎?”她假裝生氣,這樣的互相“詆毀”是他們的相處方式。
“平時也順,今天特別順。你新買的口紅?”
“也是同事的。”
“你們上班都干嘛的?天天加班就是在化妝?”
知道他還是在揶揄,不過夏至這次真有點動氣,不是為了見他,她才不會在臉上大動干戈呢。
她說:“誰說的?我都快忙死了,天天寫稿改稿編稿,現在刊物排版也得我來做,我一個文字編輯,連美編的活都干了。”
關鍵是排版軟件她也是個半吊子。
搞系刊的時候,學校有專門合作的印刷廠,各系和社團的刊物都是在那廠子里印,會有美工幫他們排版,她只要把文章和想用的圖片用U盤拷過去坐旁邊指手畫腳就可以了。
這么干了兩年,她算是看了個眼熟,但上手操作從來沒試過。現在稿子還沒組好,她先把排版軟件找過來試了一下,發現眼熟和上手還真是兩回事。
潘銳把手伸過來勾住了她的手指:“如果真的累,要不就算了,咱再找過。”
夏至原來也是這么想的,可是看到彭芮晗也這么賣力工作以后,加深了她對工作難找的觀念,她現在就想好好把握這個機會了:“工作哪有不累的啊!不辛苦哪得時間財,熬一下習慣就好了。”
夏至也向潘銳說起了彭芮晗,說起兩人之前因為排隊問題產生的矛盾,現在卻成了合作無間的伙伴,感嘆緣分真的來得很奇妙。
還有氣場懾人的王博逸,溫柔美麗的袁佳一,高效干練的程佑,以及提前養老的老油條梁家寅。
她一味叨叨地說著,直到餐廳服務員給他們上餐時打斷了她,她才發現一直都是她在說話,潘銳靜靜地聽著,一言不發。
“我是不是說得太多了?”她問道。
“沒有,我聽著呢。你過得開心嗎?”
“嗯……累是累點,另外除了工資低這點讓我高興不起來,其余也還好。”
“那就好。”他笑了,但她覺得他的笑有點牽強。
可能是她對他關心太少了,兩個人好幾天沒見面,她只顧著一味地說自己的事情,她說道:“你呢,這幾天怎樣?有去投簡歷嗎?”
“嗯,去面試了。”他往嘴里塞了一口牛肉,眼睛看著仍嗞嗞冒著熱氣的盤子,沒有看她。
“是嗎?去哪面試?你怎么沒告訴我?”他們還是每天晚上通話的啊,他居然沒提起。
“科技園,今天去的。一般吧。”
夏至垂下眼,也看著自己的盤子,原來他今天這身著裝是為了去面試,不是為了她。從他的神色,她覺得實際情況也許比他說的“一般”還要糟糕,她知道她不能繼續這個話題了。
她試著把話題引到其他地方,說著下個月初的畢業照,曹麗梅要到拍照前一天才能回學校,說梁璐考研一路過關斬將,已經到了最后的復試階段,說蕭以晴閑得不能再閑,電視劇追完了一部又一部……
她也問潘銳舍友們的情況,說著說著,又繞了回去找工作上。潘銳宿舍的四個人,只有他和另外一個工作沒有落實下來,但那人家里有關系,實在找不到就準備回家去了。
夏至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怎么說來說去,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呢?他們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沒有其他了么?
“沒事的夏至。”潘銳看出了她的兜兜轉轉,說,“其實今天在科技園,我是有機會簽下來的,但我還是想再考慮一下。”
“他們給你時間考慮了嗎?”根據上一次和程佑的談話,她覺得企業應該不會給他們時間回去琢磨對比。
潘銳想了一下才說:“可能吧。他們說我考慮好了盡快給他們答復。”
夏至這下來了興趣:“是怎樣的公司?規模大嗎?”
“音響設備……就是個小公司,說你也不懂。”
這個確實,夏至是標準的文科女,理科的東西是一竅不通,不過她還是問:“你要考慮哪一方面,他們開出的條件不好嗎?”
“嗯……有點低,只有單休,福利也一般。”
她可以從他納悶的神色里看出不理想的狀況。潘銳念的是非師范專業,當初高考成績不理想,接受專業調劑過去的。在師范院校念非師專業,找工作碰壁會比較多。
夏至就不再問了,兩人安安靜靜地吃完了飯,就牽著手逛了出去。
他們上了人行天橋,倚在橋邊看腳下奔流不息穿過的車燈,路長得看不到盡頭,好像所有的車都是從天外開過來的,然后又開到他們身后看不見的天的另一端去。
潘銳走到她身后抱著她,把頭擱在了她的肩膀上。
初夏的夜,白日里吸盡了陽光的水泥路面此刻正散發著陣陣的熱量,偶然來的風將熱氣帶走,也帶來了城市的焦躁不安。
他的體溫很高,但她沒推開他,任由他抱著,他們不說話,就這樣等時間慢慢流淌。她甚至想,如果可以,他們就這樣抱著,一直站下去。
僅僅是想想而已。夏至留意到手表的指針,輕輕推了推他:“十點多了,再不回去宿舍要關門了。”
潘銳放開了她,她拉著他往橋下走,可是他腳下沒動,他們把手拉直了,她回頭看他。
“夏至……我們今晚不回去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