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上電梯的時候才想起要給蘇曉打個電話,電話接通時,她已出了電梯門了。
“在家嗎?我到你門口了。”她沒等他回答就把電話掛了。他不在家他還能去哪里,白天還可能去健身看電影爬山,晚上八點前他雷打不動會回到家里。
蘇曉開了門,臉上的訝然告訴了她他的意外。他說:“你怎么來了?”
“我不能來?”剛剛與韓峻熙的吵鬧仍讓她有點火氣。
“當然可以……”他側過身子讓她進屋。
她一跑進屋里就打開了他置物架底層的柜子翻找著,她看見過他把畫好的畫放進這柜子里。
“你這是干嘛?”他更加莫名其妙了。
“……你的畫都在這兒了嗎?我記得你搬家時我看到的就不只這些。”
她第一天到他家里,他用箱子裝了好幾箱的畫靠在墻邊,她還一張張翻看過。現在手上翻到的,都不是她記憶里的那一張,但是她又不知道該怎么描述。
“……還有一箱放樓上了。”雖然不明白她想干什么,但他還是告訴了她。
她“噔噔噔”地跑上樓,連腳跟都沒有著地。
“你想找什么?”蘇曉在樓下仰著頭問她。
“我在你這里看到過一幅畫……”她轉著圈,終于在穿衣鏡后看到了一個白色的儲物紙箱,她得挪開鏡子才能把那箱畫拖出來。
“哪幅畫?我前陣子清理東西,扔過一些……”
“找到了!”她從箱子里抽出一張裱在了木框上的布面油畫,興沖沖地跑了下樓,把畫舉給他看。
畫上是一頭大象,但除了眼睛和象牙,周身是用對比強烈的斑斕色塊拼接畫成的,而背景的河流、樹木卻只有簡單的線條。
夏至對這幅畫印象深刻,是因為這與他其他的畫風格很不一樣,他大部分畫作用色很大膽張揚,筆觸也給她一種狂躁的壓抑感。唯獨這一張,雖然色彩依舊很濃烈,可是細節的處理讓她覺得很有孩童的天然感。
“這樣的畫,你還能畫嗎?”
他對她的興奮感到無所適從:“夏至,這是我亂畫的……”
“那你還能不能畫?類似這種風格的。”她鍥而不舍地問道。
“應該可以吧……但是,這個畫得很差勁。”
她堆起一臉笑:“你別謙虛,我就要這樣的。我等下給你文案,你給我先畫個場景。”
“不行。”他反應過來她是要干嘛了,他知道她這些天一直在找合適的畫師,“我專業是平面設計,畫畫是鬧著玩的,不入流。”
“我專業還是師范呢!別他媽跟我談專業,我只管合適不合適,不管專業。”她把畫往他懷里一推,就去他電腦里下載文檔,繪本的文案她早存在了自己郵箱里。
“要不你還是問一下郭總吧……我覺得他還是想找專業一點的人來做。”
“你錯了。他是想找最便宜的人來做,然后實現利益最大化。所以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你是內部員工,最多給你點銷售分紅,版權分成都省了。”郭樹灃整天自詡文化人,歸根到底是個商人,夏至知道他那點套路。
“那……我怎么聽著你是幫著公司在剝削我?”他看了看手里的畫說。
她盯著屏幕,不一會兒就把文檔下好了在桌面上:“年輕人不要計較那么多,說不定你一炮而紅呢?公司賺了錢,你收獲了名氣,以后面前又多一條康莊大道對吧?”
“如果你一定要我畫的話,我試一下吧,我先畫一張,你看了覺得不好就趁早找別人吧。”他這么說著,心里也實在沒什么底。
“沒事,你盡管畫,畫不好不用你推辭,我也會把你踢掉。在我這里裙帶關系走不通。”她拍了拍手,這事算是說定了,她也了了一件心事。
然后,兩人忽然沒了話說。
呆立了將近半分鐘,夏至猛地清醒過來,她抓了抓頭說:“嗯……有點晚了哦,不好意思……那么晚上來打擾你。剛好想到了這件事,不馬上解決睡不著。”
現在不過剛到九點,以往兩人一起吃了晚飯聊天,常常聊到這個點,就是這會兒忽然好像不合適了,這種不適感也讓人有些許怪異。
“嗯。其實你給我打個電話就好。”他把那張畫從左手換到右手,怎么拿也不順手。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說這張畫,我要看到了才能確定。”
“嗯,行。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男朋友要擔心了吧。”
“有什么好擔心的。”提起韓峻熙,她笑得有點勉強,“我又不是他的私人物品,要經他同意才能出門。他……也不在家。”
“吵架了嗎?”蘇曉總能從她的片言只語中理出她的思緒。
她頭側了一下,笑了聲。是說還是不說?她不想向別人抱怨他們的爭吵。她還是搖了搖頭說:“沒事了。”
“你明天去找他,你們會和好的。”他斜跨一步,越過她把那幅畫放在了書桌上,總算空出了兩手。
她順著他的動作扭頭往后看,目光由那幅畫往書架上移,忽然,架上一個凸出的本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蘇曉是個頗有點強迫癥的人,書架上的書得按顏色、開本大小來分類,碼得整整齊齊的,這個帶線圈的a4本子插在一排大小一致、顏色類似的書中間,實在太扎眼了。
這景象別說是蘇曉,她也受不了。這應該是個速寫本吧?看著像是匆忙往上面一塞的。
她伸手去拉那個本子:“這是你的速寫嗎?我看看。”
本子拉出了一半,就被他猛伸過來的手拍了回去:“不要看!”
夏至被嚇了一跳,馬上縮了手,下意識說道:“不好意思……”
他也愣住了,手還按在速寫本上:“對不起……”
她揉了下自己的耳朵笑說:“我爸老說我不懂禮貌,去到別人家里愛動手動腳亂翻別人東西。”
“不是……那個……畫得很差,我以后有好的再給你看吧。”
“嗯!”她點著頭說,“我該走了。”
“我送你出去。”
他只走到了玄關,就被她用手勢制止了:“站著吧,我自己就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