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蕭以晴正抱著孩子靠著床頭喂奶,聽到房門外宋玉姣和程佑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來。
她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么,話音挺大的,都是用的海城話。過了大概兩三分鐘,聲音又小下去了,她肯定那是程佑把宋玉姣的聲音壓下去了。
孩子已張著小嘴睡著了。她把孩子輕手輕腳地放到了小床上,用小方巾擦凈她嘴角的奶液,又給她掖好被角,才把一腔柔情收起,扯直自己的衣角拉開門走出了客廳。
母子倆一見到她出來,就馬上噤聲了,宋玉姣朝她訕笑了下,站起來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你們在說什么?”蕭以晴站著,居高臨下地問程佑,她的語氣很沉穩,但說不上很友好。
“沒什么,你怎么出來了?孩子睡著了嗎?你趕緊去睡覺,要不等下她又要醒過來了。”程佑從沙發上站起來輕輕抱了下她的肩膀。
蕭以晴搖了下肩膀,把他的手滑掉,身子一扭坐在了沙發上,一副不說清楚誓不罷休的樣子。
“我們沒說什么。”程佑簡單的幾個字里有嘆息的意味。
“說吧,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說,我就自己去問媽。”蕭以晴道。
程佑在沙發另一邊坐下,斜對著她說:“確實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等你坐完月子休息夠再說吧,現在不是時候。”
“你這樣一說,你覺得我還能安心坐月子嗎?”
程佑低下頭,兩手虎口交握著:“我媽最近看了下新聞,月中不是剛出了單獨二孩政策嗎?”
他只說了這一句,就停下了抬頭看她的反應。
她沒怎么看電視,但微博是有刷的,這么大的新聞她當然知道,但是這和他們有什么關系呢?她和程佑都不是獨生子女,而她是公職人員,按照現有的政策,還是不能生二胎。
“繼續說。”她說道。
他吸了一口氣才說:“我媽建議我們……多要一個孩子,她覺得貝貝太孤單了。”
她一下子被氣笑了。太孤單?一個剛出生兩個星期的孩子,宋玉姣就看出來她孤單了?而且,在這個時候,建議他們多要一個孩子?
她幾乎可以肯定,程佑現在說的是經過藝術加工后的話,多要一個孩子是宋玉姣的意思,至于理由,就很難說是不是為她和貝貝著想了。
“程佑,我還在坐月子,傷口還沒完全好。”她提醒道。
她的傷口撕裂尤其嚴重,本來是可以側切的,可是生產時,她不懂得控制力度,醫生沒來得及拿剪子,孩子就猛地一下被她推出來了,因此她的傷口比一般產婦都厲害。
“我知道啊!所以我剛剛就說了,現在還不是時候啊。”程佑連忙添上一句。
蕭以晴不動聲色地問道:“那你覺得什么時候是合適的時候?”
“起碼……等你完全康復吧。”程佑不知怎的就聲音就弱起來了。
“你覺得我什么時候能完全康復?”她依舊問著。
“……以晴,我不是要催你生二胎的意思。媽確實是有點急,但我也和她說了,這一年是肯定不可能的……”
“你的意思是,想讓我一年之后再給你生個孩子?”她特意強調了是“給他生”,而不是他們要。
“我……也就是和你商量一下,我不會勉強你,我們可以遲一點再說這個問題。”
他伸手握她,她把手抽了起來,看他的目光也緊了:“遲一點是遲到什么時候?遲一點討論還是遲一點生?”
他輕輕搖了下頭:“以晴,我們現在不討論這個問題好嗎?媽非要我去跟你說,我就知道你肯定會不高興……”
“我當然不高興。”她直接說道。
“我現在告訴你,只是因為你堅持要我說,但不代表這是我的決定,好嗎?”程佑把頭輕輕地壓了一下,滿臉的誠懇。
“那你告訴我你的決定。”
“不,這個事情我不會一個人決定的,等你覺得身體好了,時候到了,我們再商量。”
“程佑,你沒聽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你準備和我商量的,到底是什么?”
“這……”程佑張著嘴頓了一下才說,“我覺得生二胎的事情,我們可以放到兩三年后再考慮。”
“程佑你是不是瘋了?”蕭以晴蹙緊眉心,“我們能要二胎嗎?這個事情是需要考慮的嗎?”
“我不是說了這個事情我們晚點再討論嗎……”
“我偏就要現在說!你不告訴我你是怎么考慮的,我現在就帶貝貝走!”
程佑怔了怔:“這大晚上的,你帶貝貝去哪里?”
蕭以晴剛也就是火氣上來了沖口而出的,在楠洲,她是個連娘家也依靠不了的人啊……她咬了下嘴唇,說道:“我去夏至那里。”
程佑無奈地側了一下頭:“乖,別鬧了,去睡覺吧。”
蕭以晴坐著僵持了一會兒,賭氣地把擱在沙發上的一張小毛毯卷在了身上然后躺倒。
“你……這是干什么呢?”程佑目瞪口呆地說。
她眼睛一閉,說:“我就在這睡。”
他一連嘆了幾口氣,說:“我跟你說,你能保證不發脾氣嗎?我知道現在跟你說這個,你肯定接受不了。但也就是一個想法而已。”
她考慮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坐到她身邊,把她抱了起來摟進自己懷里,好一會兒才說:“我媽說,老家那邊,可能可以找人幫忙開證明,有了證明的話,我們就可以要二孩了……”
蕭以晴沒等他說完就推了他一把退出了他的懷抱:“你們真的瘋了!這是犯法的!”
“我知道!”程佑急忙說道,“其實也沒你想得嚴重,我們都在楠洲這邊,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呢?當然我也知道這是不好的,合法的方法也是有的,就是……可能得委屈一下你。”
蕭以晴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她壓著自己的驚愕,聽著他往下說:“就是……我們可以先辦個離婚證,我媽在老家那邊找個人給點錢和你假結婚,等孩子出生后離婚,然后我們再復婚……”
她默默地聽著他說,她不確定他是說完了,還是覺得沒臉往下說了。
剛開始,不說話是因為自己強抑著怒火,現在,她是壓根說不出話來,她心上已涼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