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夏之城骨感的現實蘇曉去了一家設計公司上班,詳情夏至沒有問,不過今天周六,除了她這樣變態的老板,選在周末搬辦公室的也沒誰了。
所以蘇曉毫無意外地在家里。
地板依舊擦得光潔如新,夏至一進門就主動脫下了鞋子,還故作輕松地吐槽了一句:“像你這么愛干凈的人簡直是一級保護動物。”
他輕笑:“你不是也有強迫癥么?也很愛整理東西啊。”
“我那是因為懶,為了方便找東西,和你本質上不一樣。”
她進了屋,他跟在她身后打開了過道上的小冰箱:“要啤酒嗎?”
“呃,不了……天氣冷,我想喝點熱水。”其實是不想再在他面前喝酒了,在坪洲那次,是真的丟臉丟大了。
“那我給你沖杯咖啡吧。”
她捧著他送上的咖啡杯暖了一下手就放下,在包里掏出了那個速寫本:“不好意思……本來應該早就給你的……放在咖啡館不知道被誰收起來了……”
他見到本子的時候,臉上抽了一下:“你從哪里找到這個本子的?”
“……凌信在醫院里給我的。”她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聲音,僅僅只是過去了四個月,她想他肯定未能釋懷,“對不起……他讓我轉交給你,我卻忘記了……”
他目光落在那個本子上,久久未能離開:“那么……你看過了嗎?”
她把本子放在桌上推給他,心想,他果然很在意。她當時隨意地翻了下,是因為凌信讓她看,她也沒想起來這是蘇曉的速寫本。要是她早點記起,她才不會亂翻。
現在,她也只好承認:“嗯……翻過幾頁。”
他將手壓在了本子上,好一會兒才說:“好吧。我知道了。”
“對不起……”她老說他習慣性地道歉,可是這次她認為她這次有必要道歉,為這不應該的忘記,或者為她的胡亂翻看。
“這沒什么對不起的。”他很干脆地說了句,然后頓了頓又說,“你是我姐啊。”
夏至一陣愕然,心上仿佛被澆了一罐可樂,無數的氣泡凝結、破滅。對,她是他姐,這是他們最初的關系,也是最安全的關系。
一時三刻,她竟忘記了。真是年紀大了,丟三落四還老忘事。就是因為她是他姐,他才會接受她那越界的幫助,她才能忘我地奔赴向他。
“是啊……”她頷首低眉胡亂應道,“感覺上像看著你長大的那樣。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還是個小男生呢……也快十年了吧……我們居然認識將近十年了,哈……”
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她又尷尬又無措,幸好他及時地接了話:“我可能要離開楠洲了。”
剛剛松弛下來的心又再次提起:“為什么?你要去哪里?”
“我現在上班的這家設計公司,就是我媽的朋友開的那家,他們準備在上海辦一個分部,可能會把我抽調過去。”
“哦……”夏至麻木地應著,那她是應該恭喜他吧?是的吧?她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他也沒再說話,兩人靜默地坐著,誰都不看誰。她兩手貼著咖啡杯,感受著杯子由溫熱至冰冷。
“我該走了。”她說。
他們竟然無話可說了,這真可怕。飛漲中文
“好。”他的回答比她更冷淡。
他送她出門,門打開,她出了門,他在門內站著。
他沒有馬上關門,她也沒有馬上走,她覺得她的后背一陣灼熱。
最后,她還是忍不住回頭了,她說:“準備什么時候走?”
他愣了一下:“不知道……看公司安排吧。我沒問。”
所以是隨時會走嗎?他會告訴她嗎?還是像上一次那樣,不告而別?那么,這可能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了。
真夠殘忍啊,沒有時間表的別離,不知道還會不會再見面的別離。
最后一次好么……她低聲慫恿著自己。就算他甚至因此討厭她,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鼓了鼓氣,猛向他邁進一步,緊閉上眼投進他懷中。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怕一眼的相對會溶解她所有的勇氣。
“你是唯一的……不會再有像你這樣的……弟弟了。”她用微弱的氣息說著。
“嗯……”他終于抱住了她,雙臂緊了三秒后便松開。
所有不屬于她的都會離開,與其狼狽地被拋下,不如瀟灑地提前退出。
“保重,別想我哦!”她直接從他懷中轉身走掉,沒有再回頭看他。
她腳步僵直,但步步堅定。她沒有聽見關門的聲音,不知道是她沒注意聽還是他真的在目送著她走。
她既怕回頭看到空蕩蕩的走廊,也怕看到他禮貌的揮手。哪怕是走進了電梯按按鍵,她也是背對著門口,稍一側頭用眼角去找鍵位所在。
直到電梯門合上,她才徹底放松下來。長長呼出一口氣,她好像一直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差點就要窒息了。
她朝萬象城地鐵站走,然而走到站口的時候,卻又恍恍惚惚地沒有入站。她神差鬼使地進入了萬象城,漫無目的地逛著。
她從一樓開始,沿著扶手電梯逐層往上逛,她什么也不想買,對一切都不感興趣,她只是不想停下來。
然后,在三樓一家新開的書店櫥窗前,她終于停下了腳步。
陳列窗內一個與她等高的雪人模型吸引了她的目光。雪人背后是一幅巨大的新書廣告:
人氣繪本新星蘇曉沉寂三年溫暖回歸用心《守護》感動冬日
廣告上的書封是彩鉛繪制的房間內景,屋內布滿漫天風雪,雪人背對著窗口,安詳而幸福。窗外,小男孩巴住窗玻璃,滿足地笑著。
這是他給她看過的那個繪本,終于出版了。他沒有告訴她。這是第一次,他的繪本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出版了。書上署名的文字作者、責編或者策劃編輯都不是她。
蘇曉沒了她,一樣能畫出動人的繪本,她在他身邊什么都不是。
她在櫥窗前站著,與那個帶著微笑的雪人對視著。
忽然間,她恍然大悟。那年的感動,是因為在冥冥中她已知曉,那個在窗外守護著雪人不敢靠近的小男孩,就是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