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影望著那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為什么會這么像?
思索間自然地目光下移,雕像前是一張條案,上面整齊擺放著香爐、供品、香燭、神位等物品,除了都是白色的以外,都很普通。
嗯?等等!
那張神位上寫的字女娘娘神位。
她瞪圓了眼睛,這張臉……難怪夕守鎮的人會將她認錯,難怪豆子那般恨意地指認她是女娘娘,痛恨自己害了他阿爹。
“想知道緣故么?”那道用金烏的性命來威脅她保守秘密的聲音又來了。
她咬緊牙關,不讓自己怒極而罵。
轉頭一看,金烏專注地凝望著那座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雕像,哪怕是看著自己,他也沒有這樣專注又安靜的時刻,怎的面對一座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的雕像卻如此乖順,安靜得如同另一座雕像?
惑心咒?!
“不是惑心咒,瘩像未加諸任何法咒。”還是那個令人心頭火起的聲音。
這個聲音是在……識海!x
微帶笑意:“不錯。”
織影觀一眼金烏,見他除了瞧那女像略微入迷了些,別的倒也無甚大礙,便稍稍放心。
她試著神識傳音與那聲音交流:“閣下若有心相助,何不坦誠一見?若有無心相助,還請離開,勿復相擾!”
“呵!致人而不致于人,玄祖元君的名號也不算被辱沒了。”
織影凜然不語。
“本君有心助你,但也需你幫我做件事。”商量的口吻卻無商量的誠心。
織影掀起一抹冷笑,嘲諷道:“有來有往,好似很公平。”
清如流水擊石的音色蘊含著不容拒絕的堅定:“的確很公平,這件事很簡單,答不答應在你。”
然織影卻避之不答,只問:“不知冀離君有何要求?”
“隨我去魔界。”
織影一愣,是隨之去,而不是被帶去,這背后的涵義可是大不相同啊……
她忽而揚起一聲漫笑:“眼下我要捉妖,待處置了那只四尾狐,我再好好陪冀離君商榷此事。”
“眼下!”
聞聽其中微慍之意,她淡聲道:“是眼下,冀離君寄人籬下,怎好反客為主,對東家呼呼喝喝?”
倘若冀離在她面前,此刻必然是紫瞳瞇成一線,如一柄抹了毒藥的利刃,殺人于無形。
然而情勢不由人,于是他聽似漫不經心地拋出三顆香噴噴的果子:“難道你不想知道自己的來歷,不想知道自己與女之間的關系,不想回到原來的地方,與家人團聚?”
前兩顆果子對織影來并無多大吸引力,第三顆卻如一顆轟雷,在她腦海里轟然炸響。
回家……
多么誘饒兩個字,猶如醇香的葡萄酒,醉人心扉。
不,司織大人過,上一日,凡界一年,她在界度過將近二十二萬日光景,凡界早已不是她所思念的那個凡界。
回家,不過是黃粱一夢,夢也只是夢。
“歸墟有一座火照崖,崖下是永夜沼,永夜沼內宇宙混沌,若以魔族至高法術施于永夜沼,宇宙破開,自可助你回返原界。”
言辭流暢,字字鏗鏘,的有鼻子有眼,可信度極高。
織影無可否認,她動心了,垂死掙扎六百年的心,又活了。
她恨不能親自去魔界永夜沼一探究竟,但眼前形勢卻不容得她多想,而且,界連東華帝君都辦不到的事情,魔界便有這能力?孰知這不是另一顆糖衣炮彈?
因而她淡漠道:“多謝冀離君相告,他日有閑,定與冀離君詳談此間事宜。”
凝神守心,織影再不聽冀離的蠱惑之言,閃身到金烏面前,指尖析出一道云氣,點在金烏眉心。x電腦端:
一絲清亮進入識海,將浮在上面的濃霧驅散,金烏雙目恢復清明,織影見之心安,她玩笑道:“敢覬覦女美色,臭烏鴉,膽子不!”
“誰覬覦她……”金烏金瞳一閃,劃過織影的臉,立馬就熄了下去,耳尖卻突然紅了。
織影見此,心頭一突,臉色白了白,很快又恢復無懈可擊的嬉笑。
她踱步環顧四周,雪白的殿宇,雪白的陳設,除了觀景臺那幾株花若丹朱葉如羽的鳳凰木和寢殿永開不敗的淡粉荷花,這里與影殿一般無二,卻也著實蹊蹺。
“四尾狐女廟內有集陽陣,我看這里也沒有什么法陣痕跡。”金烏轉到女神像后方,與查探過來的織影道。
織影面帶思索,條理清晰道:“師兄曾,陣中亦可套陣,曰之陣中陣。我們找不到陣法痕跡,一是此陣由上古混沌之力所建,我等后輩單取清氣修煉,無法明見,二是此中引用陣中陣,將集陽陣遮掩起來。”
他少見的正經令織影生出些微荒誕之感,但方才覺察到金烏的異樣,她卻沒辦法這么快就再和他言語玩笑起來。
“斂息陣,以卮陰巖為陣基的陣法……”到這里,她忍不住無奈地笑,“我是和這東西有仇嗎?怎么到處都是它?”
“又是魔界!”
織影微攏眉心,一股清愁縈繞其間:“不好,方才真火破幻,你的太陽真火還剩多少?”
金烏坦誠道:“十之五六。”
織影愕然:“那幻陣竟如此厲害!”
“不算厲害,是我修為不夠,若是心火,只需一層便可破陣。”金烏眉峰微頓,很快就再次挑起,問,“可是要以太陽真火毀了陣基,以此破陣?”
“嗯。”織影與金烏的眼睛對視,一觸即離。
金烏唇角微勾:“那好辦,你讓開。”
織影依他之言退開,站到女神像側旁。
太陽真火的灼熱之感瞬間騰起,赤金色的火光將白石雕刻的女神像映得亮堂無比,仿佛上古神只的耀世神光普照萬物。
織影額角生出細汗,她能感覺到,束著一頭青絲的冰綃紗上的太陰真火在減弱,已經快要壓制不住金烏的太陽真火。
細汗即將聚成大顆的汗珠滾落,仙姿玉色的女神像中突然竄出一道白影,往外奪出。
織影眼明手快,滄巫一擲而出,如一只破竹之箭射向那道白影。
“吱吱吱!”
一聲慘叫霎時傳出,織影一躍而起,星柳鞭一抖,星光點點逸出,盡皆打在那道被滄巫釘在梁柱上的白影身上。
“吱吱吱!”又是一陣慘叫聲,撕心裂肺。
織影落在梁柱前,對著面前四尾奮力掙扎的狐貍冷笑道:“你可真是狡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