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根處是一棵時令開花的夾竹桃。
夾竹桃高大挺直,枝繁葉茂,有一部分已經越出了墻外,黑壓壓的看不清花與葉。
墻內的夾竹桃縱然被有屋檐下燈籠光芒的照耀,卻不但沒有光鮮幾分,反而看上去愈加黯淡,原本應是灼灼明艷的紅花無精打采地垂在枝葉間,像被白日里的烈陽曬蔫了似的。
院子里,織影靜謐地亭亭而立,密且長的眼睫如羽扇般低垂,一慣雪白的衣裙被燈光打成濁濁的褐黃色,與夾竹桃彼此相吊,都是懨懨的。
冀離想了一想,說道:“火照崖下永夜沼,我不是為了騙你來魔界而編出來的謊話。”
聞聽此言,織影猛然回轉身來,震驚道:“真的有?”
冀離輕輕地點了點下頜,以示確定。
織影來到桌邊坐下,問道:“永夜沼真的可以扭曲時空,將我送回去?”
看著她如同夜空星子一般晶晶亮的雙眼,冀離仿佛看到了從冥界歸來的似錦,他既擔憂又欣慰
擔憂三生訣沒有傳說中那么神乎其神,希望如泡沫般破裂,欣慰至少此刻她心滿意足,是快樂的。
冀離目光柔和了幾分,道:“那是一位遠古真神留下的修煉之所的遺址,那位真神最擅長的便是疊宙重宇之術,遠古之劫過后,永夜沼中再也尋不見她的蹤跡。
“世人認為她應劫隕滅,但我輩先祖于永夜沼中找到了那位真神的手書,上面記載了疊宙重宇之術的奧妙以及施術之法……”
雖然冀離背著燈光,但并不妨礙織影看見他猶疑的目光,她直率地說:“要施這疊宙重宇之術很難,對么?”
冀離再次頷首:“因著遠古之劫,天地震動,山海翻覆,即便是那位真神的修煉之所也沒能幸免于難,被海嘯淹沒。
“又經無數斗轉星移,滄海桑田的變遷,這處修煉之所重又浮出海面,變成了今日的永夜沼,其內半毀,這手書也只是一本殘篇,無頭也無尾。
“魔界到了我父君這一輩,有一位研究陣法的前輩悉心鉆研疊宙重宇之術,歷經數萬年不眠不休,終于讓他創出了一種與疊宙重宇之術相似的昧天陣。”
織影心中不由對這位前輩升起了無限的欽佩與敬意。
修補殘缺不全的術法尚且不易,而且是遠古真神留下的術法,那可是隔了整整一個上古時代的,更何況還由這術法創出了一種新的陣法,怎能不叫人崇敬佩服?
冀離繼續說道:“昧天陣雖然與疊宙重宇之術有相同的功用,但那畢竟是遠古留下的術法,耗費靈力巨大,遠不是當今能比,只怕窮盡整個歸墟的靈氣都無法滿足昧天陣所需的靈力。”
聽到這話,織影臉上的敬佩與向往全都被澆熄,升起一種叫做失望的情緒。
只是她一向恢復得快,并且已經適應了這個世界的生活,失望也就是一兩息之間的事情,很快她就振作起來。
她揭過這個話題,問道:“今日在半溪居你都聽到了什么?王宮里丟的寶貝是我們要找的彌生鱗嗎?”
見她面上并沒有頹然之色,冀離心下稍安,答她道:“那幾個人沒有說明那是什么,只是我聽見其中一人說,風須國的國主已經是將近兩百歲了。”
“兩百歲?!”織影雙目睜圓,驚駭不已,鎮定下來想了一想,她曲肘支著下巴說道,“照道理來說,凡人是不可能活到這個壽數的。”
忽然她道:“莫非他會修煉?”
冀離搖頭,眼底劃過一絲茫然;“他們并沒有這么說過,也沒有聽說這個國主有什么特別之處。”
織影不以為然:“他們不談也不代表沒有。單從半溪居小二說的,這國主似乎有些暴戾啊!只要有一點兒嫌疑就扔進牢里去審訊。
“還有,小二在護城河發現的手指是干癟的,正常情況下,不管是剛死還是死了有一段時間,那尸體都不該是干癟的,總不能牢獄里還存放積年陳尸吧?
“而且那手指上還戴了玉戒指,蓄著長指甲,若非生在富貴之家,誰還留那么長的指甲?拿筷子都嫌費勁兒!
誒!你說,這個風須國國主會不會是在借題發揮?”
織影側頭,發現冀離正用一種好奇的目光看著她,看得織影心里毛毛的,她伸手在冀離眼前晃了晃,見冀離眨眼,她方才縮回手,大大地舒了口氣,拍了拍胸脯,道:“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中什么邪了,一動不動的!”
冀離抽了抽嘴角,將適才對織影細心觀察,繼而有所猜測的行為所生出的贊賞收了回去,道:“這證明風須國主是在排除異己,鞏固君權。”
“唔?你怎么知道?”織影奇怪道。
冀離反問:“當今天帝不是如此?”
織影頓時語塞,她察覺到雎略對天帝的恨意,只怕天帝也是一樣,所以只派了微之真君和未艾來助他。
如今雎略生擒故孟,在天界的威望只會更高,也更惹天帝記恨。織影覺得雎略的處境有些危險,但她又能怎么幫到他呢?
冀離見她嘴唇緊抿,面露為難之色,問道:“你想到什么了?”
織影正苦惱著,聽到他的聲音,想著自己還要幫忙尋找六界靈物復活似錦,不由得心里焦急,緊緊抓住冀離的衣袖,道:“我們一定要盡快找到彌生鱗和萬靈珠!”
冀離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了一驚,將自己的袖子從織影手里一點點緩緩抽了出來抻平整,然后說道:“那是自然。”
一驚未完又來一驚,織影嚴肅地說道:“那個馮康和沈桉不是說有黑影從風須國主寢宮里出來么,那他寢宮里一定有惹人覬覦的東西。不如我們這就去探一探王宮,看看風須國主究竟丟了什么寶貝,值得他滿城搜捕。”
見冀離猶有疑慮,她眉心一皺:“難道你不想去確認一下嗎?”
冀離凝眉搖頭:“不,我比任何人都想要找到彌生鱗,但倘若彌生鱗真的在風須國主手里,只怕此去危險,我還要做些準備。”
織影怪哉道:“還要做什么準備?”
冀離神神秘秘地答道:“明晚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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