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影與周公暢談良久,醒來之時已是日上三竿,窗格將投來的陽光分作無數股,如同機杼上纏繞的絲線一般。
第一時間想起的是昨夜胭棠夫人交代與冀離辰時商議交易之事,她立馬從被窩里鉆了出來。
剛剛穿上鞋,她將昨晚的記憶全部拾了回來,急忙幻了面鏡子出來照了照,臉上沒有長毛沒有鱗片,白皙依舊滑嫩依舊,眼珠還是濃墨的黑,舌尖抵著貝齒劃過,也沒有尖利的獠牙。
還好,還沒有妖化。
織影撫慰似的拍了拍心口,深深地松了口氣,看來妖化的過程還是很緩慢的。
彌生隱匿于彌生鱗中,看著織影臉上的意外和慶幸,感應到她內心的歡喜,不由心情復雜。
或許她不該因為感應到五彩華云熟悉的氣息,就倉促地認織影為主,她的心太軟太容易被打動,依賴感又太強,沒有原則地使用彌生鱗里的靈力。
可是,九江對她說的話又令她不由疑惑,媧皇的囑托,上一個喚醒她的人,模糊不清的記憶,那個人也是如此沒有原則的嗎?她怎么會忘了?
雖然彌生跟織影說自己沒有心,然而契約的存在還是讓織影感覺到了些什么,她收起鏡子,疑問道:“昨夜九江來過嗎?是小金烏出了什么事?”
“沒有。”彌生現出身形,將那截封起來的醉心花藤給她看,“如你所料,胭棠夫人派人來打探你的底細。那人被我傷了,希望沒有破壞你的計劃。”
織影接過醉心花藤,淺紫的顏色讓人如墜夢幻,雖不如醉骨厲害,卻也是一等一的迷藥,怪不得她睡到了現在才醒。
彌生怎么不叫醒她?
“你需要休息。”彌生面無表情地給了她一個解釋。
織影啞口無言:“……好吧。”
她將醉心花藤收好,嘆了口氣:“胭棠夫人雖然被我的籌碼打動,但終究還是不能完全放心,看來只有等到朝潛情況好轉了才行。”
彌生沒有回答。
織影看了她兩眼,越發覺得自己這個做主人站得低,不由得有些心塞,揮了揮手讓她回彌生鱗里休息,就拉開了房門。
陽光灑在臉上,暖洋洋的,心情也跟著陽光起來。
“感覺怎么樣?”
突然間閃過來兩道人影,異口同聲地對她說。
織影被這突如其來的兩個人唬了一跳,雖然沒有叫出聲來,卻還是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抬目定睛一看,原來是冀離和小金烏兩個站在門口,不止是問候,連神情都是一模一樣,一臉的欣慰與關懷。
她忍不住打趣這兩人:“你們倆什么時候這么好了?竟然一起來看我,難得啊難得!”
小金烏看她還有心思開玩笑,心頓時就放下了一大半。天知道剛才他發現織影躺在床上一副不省人事的樣子時,他有多擔心。
雖則對胭棠夫人的安排有懷疑,卻沒想到她會使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令織影在幻覺當中吐露真話,實在卑鄙!
對于織影的調侃,冀離但笑不語。
見他這樣,織影便知他是有話對自己說,便側身讓兩人進來,關了門布下隔音結界,而后落座。
“還是開門見山吧!說話也要打機鋒,實在累得很!”織影分別給兩人斟茶,就準備四碟子點心當早餐,也不再招呼他們,自己吃起來。
冀離從善如流地說:“胭棠夫人已與我立下協定,朝潛真身徹底進入冰封之日便出借萬靈珠。”
織影不疾不徐地將嘴里的點心咽下,方才笑道:“狼族還在一邊兒虎視眈眈,一旦萬靈珠不在妖君手上的消息傳出去,封居胥這頭餓狼還不把她和妖君給一口吞了。她還管你借兵了吧?”
“三萬精銳。”冀離語氣無波地說。
與織影一樣,小金烏也是才聽他說起此事,不由詫異,而后開始暗自盤算,若是魔族與妖族結盟,共同對抗神族,此時陷入內戰的天界危矣。
織影敲了敲小金烏的茶杯,發出清亮的響聲,頓時將小金烏驚醒。
后者見她宛然一笑,遂心里明了,憑她對似錦的恩情,魔族行事總還要顧念幾分的,于是散開了眉宇見的凝重,悠然吃茶。
織影笑意加深,與冀離言:“你倒舍得。”隨后她不由感慨,“這位妖后娘娘也是個人物!換做是我,可不敢讓這么多魔兵在自個兒家里邊兒晃悠,吃飯膈應,睡覺也睡不安穩!”
“家里?”
“有什么問題?”
“沒有,你這么說也對,朝潛與胭棠夫人伉儷情深,妖君后院也未曾聽說有姬妾,可以說是除上一代妖君以外的一股清流。”
“為何要除卻上一代妖君?”織影下意識地問,問完沒兩秒就想起來,上一代妖君是個女子,如何來的姬妾?
而且據她所知,這位妖君是從她丈夫手里接過萬妖令執掌大權的,彼時各族皆有反對之聲,她硬是憑借自己的運籌帷幄,揮斥方遒,將這些反對她的人都收歸旗下,變成自己的追隨者,其中就有封居胥所在的狼族和朝潛所在的蛟族,而她自己則是涂山狐的族長。
同為狐族,即便各族向她稱臣,青丘狐卻始終反對著她,值得一提的是,如今的妖后胭棠夫人就是青丘狐。
她放下茶杯,市井小民聽先生說書似的看向冀離:“我有一點好奇了,這位妖君是怎么死的?”
冀離故意吊她胃口一樣,指間把玩著茶杯,欣賞著清碧的茶水緩緩漫過潔白的瓷杯內壁,再正經不過的神情:“據說,是舊傷復發,不治而亡。”
織影贈了他一個白眼,附送“切”的一聲:“少拿講給世人聽的那套說辭來搪塞我,講真!”
“你不是猜到了么。”冀離執杯的動作未停,眼里浮起一絲戲謔。
“管中窺豹,時見一斑。你既然知道,何不拿出來大家分享分享?長長見識嘛!”
冀離哭笑不得:“如此說來,若我執意不說,便是藏私自利了?”見織影鄭重地點了點頭,他更是不知作何表情才符合此時的心情,遂不再逗她,直言,“涂山妖君無后,座下僅有兩名女弟子,其中一位就是胭棠夫人,涂山妖君隕落后,亦是胭棠夫人宣讀其傳位朝潛的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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