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神君在火神麾下供職,頗有威名,而維遠神君……
那一身玄色衣袍,那滿眼的冷漠孤傲,與某夜驅使重劍指向她,告誡她牢牢記住神則的那個人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
織影記得這個人,他出身戰神族嶧皋山一脈,是巖川著意培養的族人,也曾立下不少功績,并且兩人還曾并肩作戰。
天界與新天界尚未正式開戰,今日便要在這明心廣場先戰上一場么。
“你猜誰會贏?”小金烏問著與嶧陽相同的問題,語氣全然不似嶧陽那般淡泊平靜,因為他問的不是曲覓,而是織影。
織影于沉吟中抽出,注視著站在臺上那兩個人,她忽而一笑:“我猜,是平局。”
最好是平局。
臺上兩人相互見了禮,朱雀神君看著面前冷得像快冰的男子,感嘆道:“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你我昔年同袍,今日竟要互為敵人,刀劍相向么?”
維遠神君神色未有半絲變改:“或者,來新天界,你我仍是生死相托的戰友。”
朱雀神君斂目沉吟,臺下有大膽些的妖族出言催促。
織影遠遠地瞧見對面長春上神盯著朱雀神君的身影好似動嘴說了什么,那朱雀神君即刻便振奮了精神,抬眸堅定道:“各為其主,不必留情!”隨之祭出自己的長刀,刀上吞吐三寸白色的火焰,不及太陽真火熾熱,卻也不容小覷。
“請。”維遠神君絲毫不意外他的選擇,說話間已祭起自己的兵器,身影化作一道銳芒迸射而出。
織影靜默地旁觀,眼波微微顫動,小金烏注視著她,沉默不語。
比試臺上兩人數次交鋒,忽然,朱雀神君的長刀化作一只通身燃燒著白色火焰的神鳥,展翼間將比試臺滿滿覆蓋,讓修為稍淺的人烘出一身熱汗,而那道銳芒則在神鳥的威勢下如同滄海蜉蝣,微不足道,仿若即刻便被這神鳥身上的火焰燎作灰燼。
臺下登時爆發出一陣騷動。
“哈!朱雀神君贏定了!”
“早就聽聞朱雀神君的南明離火乃是世間數一數二的至陽之火,沒想到這般厲害,寥寥數招便將對手斬落馬下!”
“那戰神族的看著銳氣逼人,怎的幾招就敗北了?”
“啊呀呀!我壓了五百年靈力在他身上,這下賠慘了!”
“說了讓你壓朱雀神君一準兒贏,你偏不信!”
眾人對于維遠神君的失敗似乎就此定音,賭輸的人已擺出一張哭喪懊惱的神情,就在這時,比試臺外響起了一道反駁之聲。
“未必。”
嗓音雖是輕柔,卻帶著毋庸置疑的篤定,這篤定的言辭在一片不看好的言論當中如同一根倒刺,一下子將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眾人一看,方覺此話竟出自一名魔族侍女之口,不由都目帶輕蔑地笑起來,但顧忌到魔族儲君在側,未曾太過放肆。
一身材魁梧的大漢越眾而出:“姑娘莫要胡亂猜測,神君斗法,哪里是你認為誰贏,誰就會贏的!”
緊接著一名長發披散,額角勒著一根獸牙抹額的男子隨聲附和:“是啊!南明離火無堅不摧,那維遠神君如何能突破此火化出的牢籠?”
“南明離火無堅不摧?呵!”
那兩人看向織影身旁的男子,那長發男子問:“兄臺笑什么?”
小金烏的目光半分都未施與他,話中嘲笑之意卻分毫不掩:“我笑一群見識淺薄之輩!”
一句話將所有人都罵了,一時群情激憤,那大漢更是氣得眼比鐘馗,臉似關公,礙于冀離,只得忍氣吞聲,垂在身側的拳頭捏得嘎吱響。
都知曉生氣無濟于事,眾人回頭望向比試臺,期望南明離火將那道銳芒吞噬,替他們狠狠打這個不知所謂的魔族侍衛一個耳光,就連原本壓維遠神君贏,擔心自己賠靈力的那些人也都期待著朱雀神君勝出。
見此情狀,織影緊繃的神情不覺云開霧散,雨霽天青,她低聲與小金烏打趣:“如此看來,若是維遠輸了,他們也不怎么沮喪了。”
小金烏甩了個白眼過來:“誰管他們!”
織影自然明白他是為了逗自己開心,心中微暖,再著眼于比試臺,臺上局勢已經開始出現扭轉。
交手數百招后,游移于比試臺上那道忽隱忽現的銳芒突然一分為二,二分為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極速鋪展開來,轉瞬之間,神鳥下方便鋪滿了一層密實的細沙,明亮又絢爛。
修為淺些的,只看見細沙,而修為深厚的人卻能看清那細沙并不是細沙,而是一把把排列緊湊的銀亮窄劍,只因反射著南明離火的光,遠看便如細沙。
細沙之中,那道屹立如山的身影孤清傲然,令人見之膽寒。
與巖川的重劍不同,維遠神君使的是一把兩指寬的窄劍,之前出劍,每每無聲,可見其速度之快,力量之穩。
而此刻,窄劍成陣,劍芒逼人,竟也絲毫不弱于南明離火。
“過往他都在隱藏實力!”
小金烏目露驚訝,在心中暗呼。
他能看出,處在局中的朱雀神君更是切身體會,個中驚訝絕不下于小金烏,除此之外,甚而還有一絲未曾察覺的怯意。
這劍陣乃是一殺陣,一旦開啟,即便是南明離火,也會被劍氣一寸寸絞殺殆盡。
臺下一時鴉雀無聲,皆屏息以待,看南明離火與劍陣在角力之下,誰會被粉碎成空。
縱使是初時淡漠以對的嶧陽,在此刻表情也開始凝重起來,領頭的長春上神更是神經緊繃,冷汗連連,一雙眼死死盯著前方的的對戰。
這一戰不僅是朱雀神君與維遠神君兩人之戰,更是代表著天界與新天界的第一戰,此間成敗,關系到雙方的士氣和尊嚴,而比起新天界,不復昨日的天界更是不容失敗,更不能失去這個得到妖君許諾的機會。
朱雀神君沒有辜負他的期望。
在劍陣完全開啟的那一刻,神鳥仰天厲嘯,南明離火的光芒霎時暴漲。
那樣純凈透徹的白色,卻席卷著視死如歸的決絕之意,仿佛以天地為爐,要將世間一切皆熔為混沌。
織影眉頭緊擰:“這哪里是比試,完全是生死相搏!”
然而面對這場早已超出比試的比試,不論是朝潛與胭棠夫人,還是長春上神和師雅上神,都沒有出手阻止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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