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被冰夷坑去選天妃的經歷委實不甚美妙,好在這也讓織影記住了不周山到天都的路徑,今次取道不周山,倒也不至做個睜眼瞎子。
只可惜未艾給的令牌單單針對不周山范圍的結界,行至下一座城池,尚不如可做冰飲的尋常冰塊來得有用。
對于未艾的做法,織影表示理解。
內心不無遺憾地收起令牌,她放空雜念,化作一朵通體外放華光的五色云彩,“咻”地穿過結界。
世間萬物不出五行,結界也不外乎金木水火土各自組合而成。
五色石是集五行于一體的圣物,而她的真身則源于五色石所修復的那部分西北天澤,凝聚著無比精純的五色石精華,試問這小小的結界又如何阻擋得了她呢?
于是悄無聲息間,深月城中就這樣多了一個人。
還是洛霞的時候,她曾來過深月城。
與尋常天界宮闕不同的是,深月城中住著許多補天后因渡不去百層虛空而無法回歸凡界的上古人族,蒙伏羲大帝恩賜,這些人得以擁有與天神一樣的壽元,被天神稱為凡神。
體會到永生的益處,凡神們開始修煉法術,追求更多的東西,是以細究下與天神區別不大,同樣需要接受天規管束,并且罪責深重者將會受到嚴酷的天罰。
而像深月城這樣的凡神聚居地,四海八荒之內不計其數,因而在神族分裂前,這里并不打眼,卻是洛霞一心向往的煙火之地。
現如今深月城依舊保留著大街小巷,左右店肆林立,靈氣涌動,雖無人扯了嗓子吆喝攬客,但看人頭攢動,也能體會到其中有別天宮肅穆的熱鬧。
深月城中不得飛行,織影斂了神光變幻相貌后匯入人潮,獨自在青石街道上漫行,琢磨著從燭龍處得到的那些消息。
當年對燭龍執刑之人是雎略與小金烏,準確來說是雎略誅殺燭龍,小金烏焚毀燭龍真身。
太陽真火一眼就能辨明,不可能作假,而早有籌謀的統帥雎略更有動機和機會助燭龍脫身,并且燭龍也親口承認死里逃生后囚禁他的人擁有劍心的神,也是那人以靈藥作為交換,指使他潛伏在八百里流沙伺機殺她。
臨行前,曲覓話中的意思同樣是說雎略在唆使似錦設計害她,且曲覓說這話時神情很是鄭重。
所以真如他們所說,費盡心機要殺她的人是雎略么?
既打定主意要殺她,為何不在少和淵外借兵主之故堂而皇之地動手?
再則,雎略對她雖無情誼,但她已代表云族向新天界表示歸順之心,算時間雎略前日就已經看到未艾呈上的折子。
對于投效之人,即便再不喜歡也不至于起殺心吧。
織影無意識地用手指繞著垂落的輕絲緩帶,總覺得自己遺漏了什么人。
她思索專注,腳下步履不停,險些與人撞個滿懷。
看修為,對方是個男上仙,臉上殘留幾分法術痕跡,或許也同她一般需要達成某種目的而易容換顏。
不過這與她又有什么關系?
織影依禮道了聲歉。
那上仙抬手撣了撣潔凈如初的衣襟,皺著劍眉淡淡睨了她一眼,對她的賠禮也不理睬,舉步與她擦肩而過。
深月城的上仙現在都這么目中無人了?
織影腹誹一句,腳剛抬起,眼前不期然閃過剛才見到的那雙桀驁的眼睛,心尖忽然一顫,驀地轉身急呼。
“仙友留步!”
“且慢!”
一個陌生的聲音與她異口同聲發出。
回眸間,再次撞上那雙眼睛。
街上可堪羅雀,周圍的人聽到聲音下意識瞥向回首相望的兩人,然后不以為意地各自收回視線繼續前行。
深月城在若干凡神聚居地中算是大城,遇見個老友或是舊仇什么的不足為奇。
被路人注意再無視的織影注視著藏在“面具”之下的雙眸,想起另一雙被她哄著變成黑色,后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換回去的眼睛。
一個人的外表可能改換,瞳色也可以偽裝,但眼神是不會變的。
尤其在發覺對方眼中流露的不確定后,織影心中疑竇更深。
她取出一物遞至男子面前,問:“仙友可識得此物?”
在她出示穗子的那一刻,男子神情微變,然后伸手從懷中摸出一條火紅穗子,與她那根并放一處,眼波里閃爍著暖融融的光,與二人手上的指環微芒相映成輝。
“巧了,我們是一對。”
織影看著自己送出去的纏枝指環,嘴角動了動。
若他不是穗子的主人,憑這登徒子的言辭,她一定好好請他吃一頓冰。
現在么……
織影微微笑了。
沒有什么比他平安無事地站在自己面前更好的了。
小金烏亦壓不住嘴角弧度,環顧周圍,與她道:“跟我來。”
大街上的確不適合交談,織影任他牽過自己的手穿梭人海,拐了不知多少個彎,最后進到一個類似客棧的地方。
織影見他這熟門熟路的樣子,很想問一問他是不是以前一個人來過深月城。
進了一個獨立小院,開啟結界,她問了出來。
小金烏正在倒茶,聞言答道:“哦,從前你閉關,甚是無聊,便到處看看。”
她化形至今就只閉關過一次,就是在雎略的指點下鍛造劍心。
織影點了下頭,接過他遞來的溫度正好的仙露茶喝了口,又聽他問起自己:“來這兒做什么?”
“找你呀!”織影脫口道。
來的路上她就知道小金烏一準兒會問這個,算賬的事若是告訴了他,他必會為自己報仇,若司織說的是真,他就更有理由去天都了。
瞥見對方眉尖漸漸擰起,她目光在他腰間一掠而過:“你那個分身造的不錯,我差點沒認出來,可他腰帶上沒掛我送你的穗子。”
小金烏微皺的眉頭撫平,又道:“天幕遮在我這兒,你怎么來的?”
織影把通行令牌給他看。
“喏,上次跟未艾合作坑東君,她給的報酬。”
“你真胡鬧!”小金烏無奈道,大懲小誡地在她鼻尖輕刮了下。
織影沒有害羞得臉發紅,而是雙手握住他越離越遠的手,話語里藏著未曾察覺的惶然:“我們回去吧,你那分身做的雖好,難保不會被有心人識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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