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烏”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祿與再次無語,但好歹相交一場,總不能眼睜睜看對方干糊涂事。
他道:“赤霄,天帝諭旨不是只有幾個人聽見,就算我二人愿意裝作不知,在場其他人呢?”
“小金烏”奇怪道:“管那些人作甚?天帝選擇的是卿云,我等只需說服她一人即可。”
好有道理的樣子。
祿與點出重點:“你要如何說服卿云?”
權力的滋味一旦沾上,誰會輕易放手?
而且這位的脾氣他可是領教過的,想要通過“說”服讓她交出手中的權力,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勝任。
他自認好男不跟女斗。
蕪嵐當了幾萬年的花族主神,恐怕拉不下臉跟一個小姑娘爭搶。
赤霄么……
雖說他冷眼旁觀這兩人私下相處還算不錯,但真涉及到利益關系,這點微不足道的交情算得什么?再則小金烏的脾氣,說著說著就要動起火來,他實難想象小金烏好聲好氣當說客的樣子。
打么?
雖未與她交過手,但從蕪嵐說的毀掉兵主陵墓一事來看,也不是個好對付的主。
當然,如果他們三個聯手的話,就要另當別論了。
祿與暗中分析形勢,就聽“小金烏”道:“卿云再如何厲害,說到底也只是一個人,來西北海的將領除卻東君和她,便是我們三人,只要齊心協力,對付一個卿云又有何難?”
后半句正中祿與下懷,他剛想表達贊同之意,反被一聲嗤笑打斷。
“我當你有什么良策,也不過是以多勝少的把戲。”
“小金烏”與他同時望向蕪嵐:“若蕪嵐上神愿在卿云手下聽從差遣,便當我沒說。”
蕪嵐神色淡淡:“你也不用激我。天帝的旨意,我做臣下的自當尊而從之,卿云既是天帝選定來接掌帥印的人,軍令下達,我自會俯首聽令。”
深深看了眼“小金烏”,反身回了休憩處。
祿與目送蕪嵐背影遠去,嘖嘖兩聲:“信臣就是信臣,怪道天界神仙千千萬,天帝單單點了她做這監軍。”語里帶著幾分可惜,“赤霄,你怕是要尋旁的法子了。”
“小金烏”不置一詞,問起他的想法。
祿與攤手:“蕪嵐上神都聽之任之了,我不認同又有何用?”
“難怪鳳皇要你出來歷練了。”
祿與從“小金烏”眼里看出了鄙視,不自在抿了抿唇,虛心請教:“莫非這其中還有什么我沒領會的深意?”
“小金烏”道:“蕪嵐只說卿云下的軍令她會聽,至于這軍令是否真的是卿云之意……”
祿與回想適才情形,再結合蕪嵐對“小金烏”的諷刺還有前面的心不在焉,漸漸回過味兒來,確然是這么個意思。
慫恿他們去爭,既如了意,又不用自己出面,一身干凈。
祿與脫口就是一句:“果然是老奸巨猾!”
“小金烏”:“……”
瞧人家這話說的,可惜蕪嵐不在,不然他還能看場好戲。
“小金烏”清咳一聲:“所以你的意思是?”
祿與稍作思忖,道:“你有幾成把握?”
這就是站他這邊了。
“小金烏”揚唇:“且看著吧。”
祿與以為“小金烏”會與自己聯手設計,以迫使織影交出帥印使用權,沒想到等來等去,等到的是讓自己率部領分天兵向北繞行攻打不周山的命令。
另一處,蕪嵐剛接到軍令,“小金烏”就走了進來。
片刻后,積石山的一所殿閣之內。
織影的元神分身推開窗,正瞧見“小金烏”從蕪嵐處出來,瞥眼過來看見她,唇畔含了笑,向她點頭致意。
她頓了下,頷首以應。
元神分身所見一切都會毫厘不差地反映給主人。
與積石山漸行漸遠的織影幾乎在同一時間知悉所有。
“小金烏”借了帥印分別向祿與和蕪嵐下達軍令,一個派往不周山,一個領兵穩步前攻,他和“織影”阻擊新天界援兵。
不周山是西北海最重要的一道防線,祿與想要攻克絕非易事。
新天界才失積石山,前方必是嚴加防衛,或許還會提前設伏,蕪嵐實力不弱,雙方較量極有可能會陷入膠著。
至于“小金烏”那里,元神分身無異議之下,出幾分力自然隨他心意。
這樣的布局,對天界、對新天界皆無顯著益處。
小金烏又能得到什么呢?
織影沉思半晌,最后發現,好似除了出一口氣外,沒有絲毫用處。
不會真是為了出天帝要挾的那口氣吧?
織影側首而望,小金烏專注地目視前方,神色如常,仿佛對積石山發生的事毫不知情。
可是真的毫不知情么?
心里揣著疑問,天都近在咫尺。
織影繼續駕云往前,原與自己并肩的人卻不見。
她回頭,就見小金烏原地踟躕,若有所思地望著自己。
“怎么了?”
小金烏未答言,還是那般看著她回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霄?”
織影又喊了聲。
小金烏忽地眨了下眼,眉宇凝重:“小影,我還有些話要對你說。”
織影微一揚眉,安靜地等候傾聽。
小金烏啟口:“我要對付的是雎略,你若不想看見我與他對戰,就留在這兒。”
沒想到他這般鄭重其事,要說的還是這個。
她的確不想看見他們對戰,但與之相比,她更不想一個人等待那個注定的結果。
與天命相抗者,若非因故放棄執念,便是負隅頑抗落得粉身碎骨。
洛霞若肯棄神從魔,以修淵的能力與魔尊的身份豈會給不了她畢生安定?放棄一切踏上斬仙臺,也不過天命難違四字。
她已走上這條路,來路無回,前路寂寞,能得傾心之人相伴,已是此生萬幸。
他過去縱了她許多次,她也縱他一次,不問原由,傾力成全。
“我已經準備好了。”織影扣緊他的手,語氣一如注視他的目光那般堅定,“神霄絳闕,九幽煉獄,你去哪兒,我去哪兒。”
小金烏眼波微動,手上卻似被漂浮的云霜凍僵了一般,指節蜷了蜷,始終未能回握。
那只緊扣的手掌的力道始終未有分毫動搖。
這次,換他敗下陣。
他道:“小影,有些事你不知道,或者,我應該事先告訴你,這樣對你、對我、對旁人都公平。”
織影從中捕捉到一個特殊的字眼:“旁人?”
小金烏牽了牽嘴角:“我一直不曾問過你上次在天都發生了什么,但你對雎略態度大變,我也能猜出幾分,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若你知道了,或許就不會……”笑意轉為無奈,“也唯有你,這世上除了你,沒人會讓我自信全無。”
織影領會過來:“你說的事與雎略有關?”
小金烏絲毫不意外她的敏銳,甚至有種塵埃落定后如釋重負的感覺,這樣接下來的話他就可以毫無顧忌地講出來了。
于是他點了點頭,準備將那些她不知道的全部告訴她。
織影卻沒有了聽的興趣。
她道:“我不知道那些事,就證明那些事還有事里的人和我沒有緣分,既然無緣,我又何必糾纏不清?我在意的是眼前,是與我魂夢相依的你,是容納你我的這片天地。”
小金烏聽得怔了,握著溫軟的掌心一涼,脖頸一緊,卻是織影環住他,落在耳畔的聲音又輕又暖。
“傻烏鴉,我確定自己對你不是喜歡,是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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