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兒，我給你沏了一碗紅糖雞蛋水，趕緊喝了吧……”
蘇寶山端著紅糖水進了屋子。
相比凌家，蘇家的條件就要差一些了。
比如，凌家蓋了一個大雞窩，養著十幾只雞，還有喂著兩只豬，可蘇家就只有三間屋子，養了幾只雞，每天下的雞蛋都舍不得吃，也就是許香如現在每天都要奶孩子所以吃了一些，不然雞蛋都是要拿去鎮上換錢的。
除了雞蛋，這紅糖也是凌家給的，蘇寶山他們自己沒本事弄到紅糖票。
蘇寶山的媳婦兒許香如這會兒半靠在床上，身上披著花色的厚棉襖，正抱著孩子喂奶。
眼底還帶著淡淡的青色。
孩子吃飽才閉上眼睛沒多會兒就發出微微的鼾聲，許香如把孩子放到旁邊，隨手將散落的頭發理到耳朵后面，接過黑色的陶碗。
雞蛋花染成了深紅色，紅糖的味道沖走了雞蛋的腥氣。
喝完了雞蛋水，許香如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昨天半夜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兒老是莫名其妙地哭，她要哄孩子還要給孩子喂奶，一整夜都沒有睡好覺。
“我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我再睡一會兒，要是妞妞醒了，你就給她沏點兒奶粉對付一下吧……”許香如隨口對丈夫道。
蘇寶山聽到這話有些踟躕道：“那個奶粉……”
許香如半晌都沒聽到后半句，勉強睜開眼睛，才發現他臉色好像有些不大對，頓時皺起了眉頭：“怎么了？”
蘇寶山只好說了自己沒有從凌家借回奶粉的事兒。
“為啥？是不是翰成哥不叫給？”
許香如壓根兒就沒往楚月芳身上想，她可知道楚月芳對自己家這個閨女有多喜歡，要一點兒奶粉根本就不算啥。
蘇寶山道：“我沒見著月芳，跟翰成說的這事兒，可他說……他家奶粉剩的不多，說，說他家閨女還不夠吃了……”
到現在蘇寶山都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了。
聽到這話許香如也愣了。
“啥？你說啥？他家閨女？他家哪來的閨女？”
凌家可是專生兒子的，許香如和楚月芳結婚也就差兩年，她現在才好不容易生下一個孩子，可楚月芳已經連生五個了。
還全都是兒子。
楚月芳當時聽說她生下個閨女，那眼珠子看著都發綠了。
他們家這總不會是……想閨女想得發瘋了吧？
蘇寶山道：“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兒，反正翰成說他吃完飯還要到鎮上去，那樣子看上去挺著急忙慌的。”
許香如琢磨了一下還是想不通到底是咋回事兒。
這會兒她也不想補覺了，直接伸開胳膊穿好了棉襖，又掀開被子套上了厚棉褲。
“你干啥去？”蘇寶山忙問道。
“我得去瞅瞅到底咋回事兒！”
許香如越琢磨這事兒越覺得不對勁兒，而且心里總覺得有點兒發慌。
她得去凌家看看。
剛出了門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真冷。
許香如搓搓手又跺了跺腳，迎面卻撞見了剛從屋子出來的蘇寶山他媽。
“這么冷你不好好在屋里歇著，這是要干啥？”蘇母看著許香如道。
穿得這么齊整看上去是想要出門啊。
許香如隨口應了一句：“媽，我有事兒出去一趟。”
蘇母還想說什么，可許香如已經邁出了門，頓時臉就拉了下來。
跟在后面出來的蘇寶山看到蘇母臉色不好，連忙道：“媽，香如去隔壁有點兒事兒，您甭擔心了。”
蘇母臉上的皺紋都攢到了一起：“就她這身子骨還不好好養著，啥時候能再懷。”
“妞妞才幾個月啊，哪有那么快，這事兒……咋著也得等妞妞兩三歲再說吧……”蘇寶山囁囁嚅嚅地對他媽道。
蘇母聽到這話眉毛差點兒倒豎起來。
“什么兩三歲！她現在可都三十多了，再晚那還能生得出來嗎！”蘇母厲聲道，“你倆結婚可都七八年了，才生出一個閨女來，這樣兒讓你媽我啥時候能抱上孫子！”
“你媳婦兒跟人家凌家媳婦兒關系那么好，咋不學學人家，人家一連可給凌家生了五個帶把兒的！”
“真是沒本事，整天嬌里嬌氣的，干活兒比不上人家就算了，肚皮也不知道爭氣。”
“還有你啊，我怎么養出你這么個對媳婦兒言聽計從的兒子來！”
蘇寶山被自己媽說得一聲都不敢吭。
蘇母看到自己兒子這個縮著脖子的鵪鶉樣就氣兒不打一處來，擺擺手道：“你媳婦兒既然都能亂跑了，我也不在這兒招你們煩，我這就收拾東西上你大哥那兒住幾天。”
蘇寶山還有個大哥蘇寶鵬，不過他大哥結婚的時候就分家單過了。
蘇家現在的屋子是去世的蘇父蓋起來的，蘇母偏愛小兒子，當初老大結婚之后，蘇母就給了老大一點兒錢出來就讓老大分鍋走了。
蘇寶鵬也在槐河村住，只跟蘇家這兒隔了兩排屋子。
蘇寶山和許香如結婚這么多年也沒讓蘇母抱上孫子，蘇母就算更偏愛小兒子，可老大家的大孫子卻招她疼得很。
小兒子和大孫子才是老太太的命根子。
現在蘇母隔三差五就往老大家跑，就為了多看幾眼孫子。
可現在這離過年都沒多少日子了，這時候要搬去他大哥家，蘇寶山怎么都覺得不合適的很。
蘇寶山忙開口就想勸，可蘇母卻不是個聽勸的人，根本沒容這兒子說話，提著一個小包袱就出了門。
蘇寶山追到門口，只眼看著他媽在路口轉頭沒了影兒。
雪地上兩排清晰的腳印。
蘇寶山不由得在原地狠狠跺了一下腳。
這可咋弄啊！
許香如還不知道自己出了躺門就惹得自己家出了這么大的事兒，這會兒她正木愣愣地看著被楚月芳抱在懷里的女娃。
凌，凌家竟然真得了個閨女！
“你身體也不好，大冷天的該少出門的，”楚月芳雖然因為蘇寶山來要奶粉的事兒心里有點兒小疙瘩，可到底也沒有太放在心上，她覺著他們肯定也是因為太想著孩子了，反正以后不給他們奶粉這事兒也就過去了，“你家妞妞睡著了吧？我家小乖乖精神頭足得很，這一起來就不睡了。”
以前楚月芳去看許香如，這問的都是許香如閨女的事兒，什么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可現在比起別人家的孩子，那當然還是自己家孩子更招人喜歡，這忍不住就想多炫耀兩句。
看著楚月芳這抱著孩子疼得不行的樣子，許香如精神上真是受到很大的沖擊。
緩了一會兒才道：“月芳姐，你們……真要養這孩子啊？”
楚月芳點點頭：“當然了，等過兩天我們就去給她和小五一起上戶口了，以后啊我就有閨女了！”說著又笑道，“這下子你可不用怕我想搶你閨女了哈哈！”
之前去看許香如j家閨女的時候，許香如一直開玩笑說楚月芳想搶她閨女。
現在可是不用了。
聽到這話的許香如笑了笑，可這笑怎么看都有些勉強——
“是，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