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壽宮依舊冷清,這樣的冷清,簡直對不起上一任住在這里人的繁華顯赫,這里可是如今的永盛皇帝之母,昔日世宗皇帝最疼愛,以貴妃之身份執掌六宮事務的熹貴妃所居住之地,繁華奢侈,用的東西都是最好的,多年下來,繁華是沒有了,饒是那些昂貴的東西,經年無人仔細打點,也失去了光彩,只是仿佛都蒙上了一層灰,富麗堂皇的地方,只要是破敗了,那么比原本樸素大方的宮殿,還要看的令人心酸些。
到了東暖閣,這里乃是舒妃日常起居的地方,那么就比正殿多了些人氣,也就不再是那么頹唐了,舒妃今日可是熱情的很,先是讓永基坐在靠山炕的東頭,又親自挽了金秀,要同她一起盤坐在炕上,金秀不肯,“今日來是給舒妃娘娘請安的,怎么好意思坐在上頭呢,該在地下伺候著。”
馬佳宮女也忙笑道,“哪里的話兒,金姑娘……福晉和娘娘本來就是舊相識,之前也靠著您辦了不少事兒,可不是外人,哪里是敢讓您伺候著,奴婢們都在地下伺候著呢,您請坐就是,凡事兒吩咐我也就是了。”金秀這才告罪,脫了花盆底的鞋子,和舒妃一起盤膝坐在了炕上,面南朝北,恰好和永基夾了一個角,小丫頭奉茶上來,李如全又從外頭進來,先是打千請安,又跪下來磕頭恭喜金秀,“起來吧,李總管,”金秀笑道,“我這個人,和昔日無甚分別,還是一如既往,你昔日如何,日后也是如此,不必如此多禮。”
李如全表示不敢,一番禮數后,這才奉上了一個食盒,馬佳宮女拿了出來,一樣樣的都是一些精致差點,玫瑰松仁棗泥糕,千層酥沙琪瑪,姜汁話梅,炸木薯丸子,酸甜可口的新鮮山楂果,陽山進貢的秋梨,也切了片送上來。舒妃殷勤勸,“多用一些,你們從皇貴妃哪里來,肯定是沒有吃上一口好的,在我這就不必拘了,大家伙自在些,”舒妃熱絡的望著永基,又轉過頭來對著金秀笑道,“可好?”
于是眾人一齊喝了茶,金秀見到舒妃雖然歡笑,可神色之間到底還是有著郁郁之色,“娘娘這些日子過的可好,永壽宮一切可妥當?”
“我這好不好的,也就這樣了,”舒妃嘆氣,“宮里頭的日子,這么過著,也就是這樣了,不過還好聽說了寧弟在外頭很是爭氣,在南邊賺了功勞,現如今升了官,又得了爵位,這就是極好了!”舒妃喜滋滋的說道,“老天開眼,聽說芳哥兒也有出息,在南邊出了很多功勞,他的膽子原來這樣大,竟然敢去那蠻夷荒亂之地!”
金秀和永基趁著舒妃高興沒注意的時候,交換了眼神,不由得暗暗發笑,不過納蘭信芳的確是想去,但被金秀攔著了,因為金秀要用他這個名號去,所以正主只能是留在廣州聯絡洋人們采購貨物,“是了,芳哥兒膽子大的很。”
舒妃自從自己的十一阿哥早夭,就沒有再孕育有孩子,所以對著納蘭信芳頗為關心照顧,宮里頭送出來賞賜的東西,都是要留出一份,特特的交代,是賜給納蘭信芳的,如今納蘭信芳愿意當差,加上納蘭永寧也升了爵位,舒妃特別高興,對著永基笑道,“多虧了十二阿哥,在南邊想著您總是多照顧的,不然的話,寧老爺許是也沒有這樣大的福氣,還能賺一個爵位回來。”
婦人家交談,總是這樣,離不開首飾頭面還有爵位俸祿什么的,舒妃說代替納蘭永寧來謝永基,永基還真的不敢承舒妃的這個謝字,畢竟自己個可沒出多少力,于是只是敷衍了幾句,就不再說話了,舒妃又感嘆著說一些長篇大論人情世故的話來——似乎很久沒有人認認真真的陪她說話了,金秀忙攔住了,她可是沒什么心思聽著舒妃絮叨,“現在可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了,”她意味深長的說了這么一句話,看到舒妃有些不明所以,于是先轉了話題,“娘娘精通詩書,上次我來的時候就見到您藏書甚多,十二爺最是喜歡看書了,不如讓人帶了去瞧瞧,可有什么好書?”
永基微微一愣,隨即心領神會,“是了,我在這里也是無趣,不如去看看書。”
舒妃忙叫李如全伺候著十二阿哥去后殿小書房看書,金秀見到就只有馬佳宮女在暖閣里頭伺候,馬佳是舒妃的心腹,說話也無妨,“寧老爺去南邊之前,我已經認了寧老爺作阿瑪,所以現在納蘭家和我們十二爺,可就算是一家人了,舒妃娘娘也是納蘭家出來的,如今又何必說什么謝不謝的呢?所以我說,這是一家人,不必說兩家話。”
舒妃大為驚訝,“這可是真的?如此一來,可真是好了!”舒妃贊嘆不已,“你進宮來,多少我也就了臂助,想著皇貴妃,”舒妃冷聲說道,“囂張的很,素日里頭本來就對著我不順眼,上次因為你幫著我的事兒,讓她覺得失了面子,越發的針對我了,素日里頭冷嘲熱諷不說,連帶著宮里頭的用度也少了許多!”舒妃又驚覺自己抱怨的話兒似乎說多了,“哎,和你說這個做什么,白白的自己個沒意思!”
“娘娘既然是和福晉是一家人了,這些話說一些,又有什么干系?”馬佳氏忙接話,“橫豎都是自家人,就算是沒臉面卻也不要緊,福晉是最有主意的,您是沒瞧見,上次這么興沖沖的沖進咱們永壽宮的那股子張狂勁兒,可還不是沒法子只能是灰溜溜的走了?算起了,可都是托福晉的福呢!”
“是呀,娘娘,”金秀笑道,“我來入宮了,有著我幫著出主意,皇貴妃這又算什么呢?不打緊的,有什么難為的事兒,有什么不好的東西,您說出來就是,就算是我可能是幫襯不上,您說說也是舒坦一點,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