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會不知道除卻幾位主子之外,其余的人加菜,都要另外支付銀子給御膳房,按照道理規矩來說,御膳房和御茶房糕點房等等伺候內廷的機構,應該是要完全滿足內廷各位主子們的所有需求,但實際上這是不可能達到的,內務府各個機構,特別是這些吃穿上的機構,能夠額外的服務好皇太后和皇帝皇貴妃幾個人就很厲害了,其余的人,基本上也就是完全按照規定服務好,多余的要什么?不好意思,除非你自己個使銀子,這些衙門才會給你想要的東西。
皇帝不會怪罪這個事情,但餑餑的事情上,若是處置的不妥當,的確是會有問題的,問題的關鍵就是在于,船點是皇帝要吃的,但是根據糕點房那個什么劉大哥的意思,如今皇帝還沒有用過!
這就拿到永基這里吃,可現在又騙不了人,一是皇帝可能就看到船點了,皇帝什么沒見過什么沒吃過,船點一放在那里,他就知道是什么玩意;二是現在如果金秀說謊,富察氏倒是罷了,可永瑆絕對是會戳穿自己的,有這樣一個知根知底的人在邊上虎視眈眈,永瑆巴不得金秀出錯,趁機可以把金秀連帶著永基踩在地上。
金秀腦筋迅速的旋轉著,她馬上下了決斷,這時候不能夠騙人,“是船點。”
“哦?”皇帝挑眉,“你認得船點?”
“是,大概知道一二,這船點乃是蘇州揚州一帶的糯米點心,”金秀謹慎的回道,“咱們北邊原本是沒有的,萬歲爺南巡,故此帶回到了宮里頭。”
皇帝看了李玉一眼,李玉心領神會,“十二福晉,奴才倒是要問您一句話兒。”
“李總管請說。”
“這船點是預備著正旦賜宴用的,之前糕點房不該拿出來給各宮享用,”李玉慢慢的說道,他的語氣溫和,可話語的內容么,就不是那么的溫和了,“福晉怎么拿來了這個?”
金秀心里頭暗暗叫苦,果然是來了這一出!她就猜到,皇帝絕不會是無的放矢,這時候永瑆又恰當的插話了,“這可真是不好!十二福晉,你怎么能做這個事兒呢!”永瑆故作難過傷心,朝著永盛皇帝拱手,“兒子卻是不知道,實在是該死!”
皇帝微微搖頭,永瑆馬上住嘴就不敢說話了,殿內的氣氛有些壓抑,就連空氣似乎都凝固了起來,眾人都覺得皇帝有些不悅,永基大急,正預備著說話,金秀稍微鎮定了一些,接過了話頭:“臣妾卻不知道這個,不過臣妾是問過糕點房的人,說這個船點,乃是今日先是試做了的,試一試看看成色如何,管事瞧過覺得做的不算好,于是預備著要撤了,但又說給奴才們用了太浪費些,恰好臣妾要請客招待,于是這才問臣妾這里要不要這個,白白扔了就可惜了。”
永瑆的臉上有些不好看了,原來他剛才贊不絕口的船點,竟然是糕點房做了覺得還不過如此的,這才拿了過來,合著自己個吃的還是殘次品呢?
李玉聽到了金秀這樣的解釋,也就沒有再追問什么,只是偏過身子,看著皇帝。
皇帝點點頭,“既然是實驗的,想必也是無妨了。”
“聽著你還要練字,那么想必是認得字了?讀過什么書嗎?”耐看吧
“臣妾家里頭貧寒,所以只是認得幾個字,讀過《女誡》并《唐詩三百》罷了。”
“還讀過唐詩?”皇帝笑道,“那你最愛哪一位?”
“臣妾最愛王維的詩句,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端的富貴大氣之象,又十分沖和寧靜。”
“不錯,”皇帝點點頭,“那你在家里頭也曾理家?”
“是,臣妾阿瑪在外頭當差,額娘又是要照顧弟妹,所以臣妾在家中,也要料理家事,打點飲食起居迎來送往的事兒。”
永瑆聽到金秀這話不免有些不屑,你都那樣的小門小戶了,哪里還來什么迎來送往的事兒?這不是開玩笑嗎?無非就是過節送幾兩香油,送幾朵絨花罷了,扯幾寸布頭罷了,說的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你家里阿瑪是做什么的?”皇帝還真的有些記不清了,“李玉,你還記得嗎?”
“似乎是侍衛……”李玉也不是很清楚,他跟在皇帝跟前,知道的事兒是挺多的,可也沒有什么大小事兒瑣事兒都記著,“萬歲爺恕罪,奴才不記得了。”
“臣妾的阿瑪原本是宮里頭的三等侍衛,后頭出宮在九門提督當差,后頭跟著納蘭大人到了南邊征緬大軍五路轉運使前效力,如今是恩騎尉的爵位,在德勝門當從八品的守門把總。”
皇帝頗為驚訝,“哦?卻也是不錯,沒想到也是南邊去打緬甸過的。”他看著永基,“你在南邊可和他有見過?”
“見過幾次,那時候卻不知道是福晉的阿瑪,”永基忙回道,“后頭還是納蘭大人說起過,兒子才知道的,不過兒子在老官屯軍前效力,福晉的阿瑪幫著轉運糧草,倒是不得多見。”
皇帝原本不過微微的罷了,可聽到金秀的父親也去過南邊軍前效力,“你阿瑪不錯!”皇帝贊許的說道,“護軍子弟如今越發的偷懶了,就算是派了他們去,也是怨聲載道,不愿意去南邊當差,都將緬甸視作險地。”
金秀心想自己個全家之前想的可還是要如何逃避了去南邊的差事兒才好,壓根就沒有什么忠君報國的心思,忠君報國是傅恒福康安這樣的人來計較的,身為普通人,還是想過好自己的小日子的。
當然皇帝這樣褒獎,實在是抬舉元家,抬舉富祥,金秀忙跪下謝恩,心里頭卻是十分遺憾,這話只是在阿哥所里頭說,讓在座的這幾個人聽到罷了,若是九門提督這會子聽到了,才是富祥升官的好機會呢。
金秀剛才的話題轉移的好,若是要和皇帝討論詩詞歌賦,十個金秀也比不上永盛皇帝,永盛皇帝的御詩雖然不怎么樣,但十分高產,若是要金秀現做一首詩來,可真是完蛋,所以金秀巧妙的轉移了話題,說起了家里頭的事兒,帶到了富祥的功臣身份,雖然只是一個侍衛,但也是功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