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兒沒想到,唐香會問她這個問題。
來花塢院的男子,一般都是來尋歡作樂的。
很少會有人,過問她們的出身、過去。
看唐香一直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武榮明雖然冷淡,卻也沒有對她展現出惡意。
春兒心神漸漸放松下來。
見唐香正歪頭等著她答話。
春兒便向唐香與武榮明,講起了那些,她如今都快要忘記了的過往。
原來春兒本是一家農戶之女。
有一年,她的家鄉鬧起了災荒,死了好多人。
春兒的父母養不活她們姐妹幾個,想著與其一起餓死,不如將她們賣出去,興許能落到好人家,以后有個好歸宿。
春兒說,她不知道其他姐妹的運道,她是被父母賣給了,趁著災年,到處搜羅遇難人家女兒的花塢院老鴇。
花塢院的老鴇將她買下后,便將她與另幾個女孩,一起帶來了江南。
她也算是被花塢院的老鴇養大的,雖然這里是青樓,花塢院的老鴇養大她們,是為了讓她們接客,能為她賺錢。
但是她心里,還是很感激花塢院老鴇的,如若沒有她買下自己,自己說不定早就被餓死了。
在這里雖然沒有自由,但是花塢院老鴇每日里,都是供著她們好吃好喝,還請人教授她們,那些大家閨秀才能學的琴棋書畫。
聽到這里,唐香忍不住問道,“花塢院的老鴇這樣對你們,無非是將你們當成了她的搖錢樹。
你有什么打算?以后怎么辦?要一直在這花塢院到老么?”
武榮明聞言,也看向春兒。
唐香問出的,也是他想問的問題。
他知道有些地方,因為天災人禍,好多人的命運都是身不由己。
像春兒這般,因為父母養不起,自小就被賣掉的,也不在少數。
他也很想知道,她們會怎么選擇,難道要一生被困于此嗎?
聽了唐香的問話,春兒羞澀地笑笑,“哪里能一生都待在這花塢院,等到以后年老色衰了,哪里還有容身之地?
我們只盼接客這幾年,能安安穩穩的,攢下些傍身的銀錢。
以后,如若能遇到好心的公子,被贖身出去,那是再好不過了,也能與人踏實的過日子。
哪怕是遇到富貴人家的老爺,被收做小妾,我們也是肯的。”
唐香皺起眉頭,“那倘若一直沒有人為你贖身呢?”
春兒淡淡一笑,“那就只能等我年老色衰了,身價便宜了,用自己攢下的銀錢,為自己贖身,以后出了這里,去一個無人認識的地方,也能重新開始。”
春兒的話,讓唐香莫名有些心酸。
她伸手摸了摸腰間的錢袋,發現錢袋癟癟的,想起方才錢袋里的錢,已經全部給了花塢院的老鴇。
唐香將手伸到了武榮明跟前,“快掏些銀錢出來,給春兒姑娘,讓她以后好有銀錢能傍身。”
武榮明瞪大眼睛看著唐香,“我身上沒帶銀錢,你身上不是有么?”
唐香也瞪著武榮明,“我身上的銀錢,剛才已經全部給了花塢院的老鴇。
再說那些銀錢也不是我的,是我從一個無賴身上摸來的。”
武榮明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原來你是個毛賊。”
唐香“呸”地啐一聲,“我才不是毛賊,是那無賴偷了別人的銀錢,被我發現了,我便偷了過來。”
武榮明回道:“那你為何不還給失主,反而自己將銀錢用了?”
唐香露出一副看白癡的表情,看著武榮明,“失主早就不見了,我去哪里尋?況且這些銀錢也不是我一個人用了,是咱們倆人一起用的。”
“你……”
武榮明被堵的,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他第一次見到唐香這種公子,愣是沒理也要攪回三分。
見唐香與武榮明二人,你來我往的好不熱鬧,一旁的春兒,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二位公子,奴家知道你們都是好人。
奴家如今在這花塢院,尚還過得去,二位公子無需為奴家掛懷。”
聽春兒如此說,唐香也就做罷了,轉頭又瞪了武榮明一眼,“本以為你是個富家子弟,卻不想竟然身無分文。你這身衣服,到底是從哪里偷來的?”
武榮明氣怒地瞪著唐香,卻無法反駁。
他也痛恨自己,怎的每次偷跑出來,都不知曉帶上銀錢呢?
身上沒有銀錢的唐香與武榮明,無處可去,只能在花塢院將就一晚。
二人讓春兒退下后,便一同合衣而睡。
半夜,武榮明口渴的厲害,便打著“哈欠”起身,想為自己去倒杯水喝。
這屋里只有一張床,他本打算與唐香擠一擠,奈何唐香不知為何,偏偏不肯,非要他勻出一套被褥來,去地上睡。
武榮明下了床,見唐香在地上睡得正香,他不想吵到唐香,便輕手輕腳從唐香身前邁過,打算去屋側的方桌上,為自己倒水。
不想,他邁步過來時,卻不小心,碰掉了唐香頭上的帽子。
武榮明覺得心里過意不去,便撿起地上的帽子,打算再為唐香戴上。
可當武榮明拿著帽子,湊到唐香跟前時,卻驚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只見唐香,因為頭上的帽子掉落在了地上,頭上的秀發傾瀉而下。
秀發應著唐香甜美的小臉兒,不知夢到了什么,唐香嘟起了紅紅的小嘴,臉上兩個小小的梨渦,在頰邊若隱若現。
武榮明難以置信地,看著睡夢中的唐香,他萬萬沒有想到,唐香竟然不是他以為的男子,而是個女子。
等到第二日,唐香醒過來時,發現武榮明正端坐在,離她很遠的錦凳上,小臉微紅,不知在想些什么。
唐香坐起身,舉起雙手伸了個懶腰,“武兄,早啊!”
武榮明正在想事情,突然聽見唐香喊他,嚇了一大跳,連忙應道:“唐兄,不,唐姑娘,早。”
聽到武榮明竟然喚她姑娘,唐香抬手摸向自己的發頂。
發現頭上的帽子,果然不見了。
唐香低頭四處打量,見帽子落在她的枕頭后,想是她睡覺時,又不老實,將帽子蹭掉了。
既然已經被武榮明發現了,唐香也不再偽裝,大大方方道:“因出來行走江湖,多有不便,我便偽裝成了男子,沒有嚇到武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