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承恩公離開,承恩公夫人也被兩個婆子攙扶到了屋中后,黑貓琉璃躍下屋頂,跟隨在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鬟身后跑出了垂花門。
今日外面沒來由的刮起了大風,趙蓉珠靜靜的坐在馬車中,心比外面的天氣還要冷。
她抓緊了手中的帕子,額角也不安得沁出了一絲冷汗,轉頭看向了與她共乘一輛馬車的西夏王穆元默。
她馬上就要離開京都城,跟隨穆元默回西夏了。
趙蓉珠心中五味雜陳,憤恨、不甘和對未來的恐懼像是潰堤的水般流遍她的全身。
都怪那個生云鶴!
如若不是生云鶴裝扮成年輕乞丐的模樣去客棧外避雨,又怎會撞見失身后失魂落魄的她?
如若不是生云鶴認出了她,并將客棧之事告與了表哥武榮文和姑母趙太后,趙太后又怎會命人去暗暗調查?
還有這個可恨的西夏王穆元默!
縱使趙太后查出了,她與穆元默曾男女共處一室過。
可如若穆元默在被趙太后傳召后,不當場點頭承認那日和她發生了關系,她自有千百種法子將自己摘干凈。
趙蓉珠不甘得緊緊咬了咬下唇,漂亮的眸子蒙上一層霧氣,隱約有淚珠要落下來。
還有她的表哥,如今已是新皇的武榮明。
原來一個人不在乎你,真的是連掩飾都懶得做。
表哥武榮明得知,那日他同她并未真的發生什么后,竟然瞬間喜形于色,在穆元默提出要將她帶回西夏成親時,一口便答應了下來。
難道他不知,她離不開他,離不開父母,離不開自小長大的京都城么?
趙蓉珠含淚苦笑,他又怎會不知?只是不愿去顧慮她而已。
他應是怨她恨她的吧!
如若沒有她在其中,想必他就能和唐香在一起了。
想到此,趙蓉珠心下黯然,再次看向閉目養神的穆元默。
穆元默已答應,待她到西夏后,會以西夏王后之禮迎娶她。
她如今已成了破敗之身,趙太后和新皇又已厭了她,穆元默愿意對她負責,她不會天真的以為她可以拒絕,也已沒有拒絕的理由。
她有些局促不定,能成為一國的王后確實也不算辱沒了她,只是穆元默此人性情高冷,桀驁乖張,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與他和平共處。
坐在馬車一側正在閉著眼的穆元默,這時好似感受到了趙蓉珠不斷看向他的目光,他沒有任何征兆的突然睜開了眼睛,剛好和趙蓉珠再次掃來的視線對上。
驟然同穆元默四目相對,趙蓉珠心中一顫,立刻不自然地轉開了眼眸。
穆元默見此輕笑了一聲,他瞇起雙眼,玩味地看著眼眶通紅,似是剛剛偷偷哭過的趙蓉珠,聲音不高不低地說道:“過來為本王理理身上的長衫。”
趙蓉珠聞言心中暗自生怒,卻只得硬生生忍著不做聲。
她呼出一口氣,露出一副溫順的模樣,緩緩靠近穆元默,伸手將他身上的衣衫慢慢理平整,又將他腰間的玉佩擺正。
等趙蓉珠做完這一切,穆元默卻幽幽然說了一句:
“趙姑娘還真是勤快賢良,本王方才的話是對馬車外面的奴婢說的,這些粗活由她們來做就好,莫要委屈了你。”
這般鬼話連篇,也不怕閃了舌頭!
如若真是想讓她們做,為何方才我做時卻不說?
趙蓉珠不禁心中緋腹,嘴上卻嫻靜溫和的回道:
“王上哪里話?小女子何曾委屈?小女子只怕伺候不好王上,為王上平添麻煩。”
聽了趙蓉珠言不由衷的話,穆元默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趙姑娘會怕給別人添麻煩么?本王記性差,怎么記得趙姑娘不是在算計人,就是在不斷找別人的麻煩呢?”
“你……”
趙蓉珠頓時氣得瞪大了雙眼,高聲道:
“穆元默,別以為我如今不得不跟你去西夏,你就可以隨意辱我欺我!
我乃是承恩公府的嫡女,當今趙太后是我的親姑母,就連當今皇上都是我的表哥,我可是真正的名門貴女。”
看到趙蓉珠露出這副張牙舞爪的模樣,穆元默反倒心情很好的“嗯”了一聲,好似安心了不少。
隨后,穆元默抬腳邁下馬車,下車后還交代跟在馬車旁的幾個侍女,要好好照看趙蓉珠,這才邁步轉身離去。
呆呆地看著穆元默竟然就這樣走了,趙蓉珠驚愕地眼眸睜得更大了,心中十分的納悶。
穆元默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她方才對他恭謹溫順,他臉上不快,開口便是出言諷刺于她。
可她對他怒目相向,大發火氣后,他卻反而看上去很高興的模樣。
難道是穆元默不愿看她矯揉造作,要揭露她這偽賢良的皮,想讓她露出本來面目?
還是這穆元默不正常,其實是有受虐的傾向?
“喵喵~”
正在趙蓉珠一頭霧水,左右都想不明白之時,卻聽馬車外傳來了一聲熟悉的貓叫聲。
這是?
是黑將軍!
她的黑將軍回來了!
趙蓉珠面露歡喜,一把掀開馬車簾,正好看到一道如黑色閃電般的小身影,在周圍侍女的尖叫聲中竄入了馬車。
此身影正是黑貓琉璃,也是趙蓉珠口中的“黑將軍”。
“黑將軍,真的是你!”
趙蓉珠歡呼著擺擺手,揮退了上前查看情況的驚慌侍女,隨后高興地一下子將琉璃抱在了懷中。
趙蓉珠一面輕柔地摸著琉璃的小腦袋,一面憤憤地抱怨道:
“你這沒有良心的小東西,這些時日究竟是去了何處?可是讓我一通好找。你可知我馬上就要動身去西夏了,你若是再晚來一步,可就真的尋不到我了!”
琉璃可愛的小腦袋輕輕揚起,恍若琥珀一般的黑眼睛已瞇成了一條線,一副顯然在趙蓉珠的撫摸下,極為舒服的愜意模樣。
趙蓉珠見此不由被氣笑,笑過后,心中又有一些傷感。
沒想到最后甘愿陪在她身邊的,不是任何人,而是一只貓。
到了西夏后,恐怕她的日子便不會再有這般平靜了。
她到底是個未出過遠門的姑娘家,對于未知的地方總是有莫名的恐懼,說不怕是假的。
待去了西夏,將容不得她后退半步,她必須挺起腰板,硬著頭皮一路往前。
有黑將軍陪伴在她身邊,對她來說,也是一番精神慰藉,起碼她不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