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貴妃蘇花熹薨逝后不久,大皇子蕭齊榮也暴斃了。
皇室接連歿了兩人,皇宮里的氣氛低迷壓抑,被籠罩在一股悲情之中。
當然,這只是表象。
既沒有多少人為蘇花熹的薨逝傷心,也沒有多少人為蕭齊榮的暴斃難過。
皇家人,就是這般的冷血無情!
九月初九,云煙的十五歲生辰。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滎陽公主蕭魚雁的十五歲及笄禮已經在四月就舉辦了,所以,今日的皇宮里,沒有及笄禮或是生辰宴,只有重陽宮宴。
因為今日還是重陽節。
永壽帝極為孝順,因此格外在意重陽節這種敬老愛老的節日。
已經深居簡出,極少出席宮宴的太后,今日也到場了。
畢竟,重陽節宮宴,太后是皇家絕對的主角!
今日的重陽宮宴,是既皇家接連的兩大喪事之后,第一場喜慶宮宴了。
宮中的氣氛終于不再壓抑,又變得喜氣洋洋,熱熱鬧鬧了。
云煙被太后賜了張小座在身旁,是高級別的待遇了。
“皇祖母,祝您安康千歲,洪福長久!”云煙舉杯,向太后說著吉祥祝禱。
“哈哈哈……”太后笑得合不攏嘴,“你這孩子,就是嘴甜!”
云煙嬌羞地微微笑……
她這些年抱太后的大腿,極盡所能地奉承太后,也因此得到了太后的不少照拂。
雖然是禮尚往來,但是,太后至少沒有加害過云煙,算得上是一個好人了。
今夜就要離開了,云煙將自己的祝福送給太后,當做是告別。
東方京墨遠遠地坐在大殿的一個角落里,自然是聽不到云煙依偎在太后身邊說話的聲音。
但是,他能讀懂唇語,也就能辨別出云煙到底同太后說了些什么。
都是些討巧話,卻說了很多很多,隱隱有道別的意味……
東方京墨不禁皺了皺眉……
他不是今夜才察覺到云煙有離去的打算。
差不多是在蘇花熹死后,東方京墨就發現云煙似乎在同一些人告別。
朱雀宗師、鄭元寶、童心……
這些云煙認識的人,她都有對其表示過一種隱忍的告別。
東方京墨是極為性子機敏的人,因此敏銳地察覺了出來。
“皇祖母,雪兒有些乏了,可否先回宮休息?”云煙依偎在太后的身側,神情疲倦地說道。
她仍舊在裝病,并且“病情越來越惡劣”。
如此,也為她今夜的“病故”做好了合理的鋪墊。
太后瞧著云煙的神色,頗為心疼,“雪兒,你且去吧!好好養著。”
話落,太后看了一眼跟在云煙身后伺候著的詹嬤嬤,神情威嚴地吩咐道:“仔細著伺候公主,不能有半點閃失!”
“是。”詹嬤嬤誠惶誠恐地躬身應答。
她曾是太后宮里的人,對太后一直是非常敬畏的。
“皇祖母,雪兒告退。”云煙在詹嬤嬤的攙扶下,離開了宮宴大殿。
旁人都瞧見了滎陽公主在宮宴才開始不久便退了場,主位上的永壽帝離得近,更是不可能沒瞧見。
但是,這些人都不覺得奇怪。
因為滎陽公主的“病情嚴重”,能出席宮宴怕都是強撐著,提前退場就更不稀奇了!
永壽帝沒有阻止云煙的離開,只是給身旁隨侍的一個內侍遞了個眼色。
過了今夜子時,永壽帝就可以取走云煙的心頭血了。
眼下也沒有幾個時辰了,永壽帝等了快十五年,對這幾個時辰的耐心也是有的。
但是,他一直防備著,未免夜長夢多,這幾個時辰里,他更要派人死死地守住明華宮,盯住云煙!
內侍會意后,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大殿。
這個內侍并非真正的內侍,而是永壽帝的玄衣衛,只不過是扮作了內侍伺候在永壽帝的身邊而已。
同樣伺候在永壽帝身邊的總管太監童心,默默地留意著那個內侍的離開。
他雖然已經是總管太監,管著宮里的所有宮人。
但是,那些扮作內侍的玄衣衛,不歸童心管。
他也不能過問那些人的身份和平日里所行之事。
卻說離開了宮宴大殿的云煙,她老老實實地跟著詹嬤嬤回了明華宮,再沐浴歇息。
詹嬤嬤如常地歇在了外間,蓮心和蓮葉則是在里間為云煙守夜。
寢殿的香爐里燃著云煙自制的安神香,不多時,不管是外間的詹嬤嬤,還是里間的蓮心和蓮葉,就都昏睡了過去。
云煙則從床上起來,穿好衣裳,上妝綰發。
收拾整齊后,云煙轉動墻壁上的燭臺,光可鑒人的金磚地面顯現出一個入口。
這幾年,東方京墨的親衛秘密地在皇宮里挖了幾條密道,其中一條通往明華宮的正殿寢居。
云煙寢居里的這條密道前不久才挖好,她也沒使用過幾次。
她進入密道,用拳頭大的夜明珠照明。
不多時,云煙走到了東方京墨所住的冷宮。
明華宮和冷宮有密道想通,并且,這條密道還通往宮外。
是東方京墨讓親衛挖的逃生密道,以備不時之需。
密道在冷宮的出口直通東方京墨的寢居,云煙熟門熟路地從密道里走出,就看到等在出口處的東方京墨。
云煙微微驚訝地問道:“你知道我要來?”
東方京墨卻是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只是日夜都期待你的出現,并習慣了在此等你。”
“……”云煙的心跳漏了一拍。
若說是不動容,那肯定是假的。
只是……
云煙壓下心中的苦澀,進入正題,“東方京墨,我今夜來,是同你道別的。”
“哦……”東方京墨并不意外,只是很失落,連帶著出口的話語都透著無力。
云煙設想過很多種東方京墨可能會表現出的反應,卻唯獨沒料到是這樣的一種。
不驚訝,不激動,不質問,不發怒……
而是生無可戀般的無可奈何。
想到了什么,云煙試探地問道:“你早就知道我要離開?”
東方京墨頹然地點點頭。
云煙恍然大悟。
東方京墨比她預估的還要聰明機敏,想必是她先前的某些舉動,就讓他猜到了自己準備離開這件事了。
云煙也不糾結這件事,只是繼續道明自己的來意,“東方京墨,謝謝你這些年的陪伴,也謝謝你為了做了那么多,臨走前,我送你一件禮物。”
東方京墨神色黯淡,對云煙的禮物根本不感興趣。
她都要走了,送任何的禮物給他,都只是身外之物而已。
他只想要能夠時時陪在她的身邊就好,別的任何東西,就算是九天星辰,他都沒興趣!
云煙看到東方京墨如此情緒低沉,不由得微微一笑,她走上前,纖纖玉指挑起他的下巴,將他的頭微微抬起,使其目光與自己平視。
她望向他那黯淡幽深的眸中,低聲道:“東方京墨,我要把自己當做禮物送給你,難道你也不感興趣。”
瞬間,黯淡的眼眸星光璀璨!
東方京墨不敢置信地盯著云煙,激動地問道:“你說是……是真的?”
云煙狡黠一笑,并未說話,而是直接傾身吻住了東方京墨的薄唇。
一觸及分,卻將一顆甜甜的藥丸喂進了東方京墨的嘴里。
云煙自制的藥丸,助興卻沒有副作用,她想給東方京墨一次無與倫比的回憶,并且,讓他事后睡個好覺,不阻止她離開。
藥丸入口即化,東方京墨神色震驚卻又恍惚,因為他覺得這個吻的感覺,太不真實了。
他迷茫地看著云煙,今日因為太過失落,以至于到得此時才后知后覺地發現云煙今日的穿著打扮都與平時不同。
以往都是淡雅素凈為主,今日卻極為鮮亮。
紅衣似火,妍麗妖嬈。
靡顏膩理,明眸善睞,傾國傾城的好顏色,展露無遺。
她本就是最艷麗的那一朵人間富貴花,卻時常刻意掩蓋自己的美麗。
今日毫無保留地盛放,看得東方京墨眼花繚亂……
云煙一手抵著東方京墨的胸膛,推著他往后退。
東方京墨緊張又躁動,茫然無助地一退再退,直到退無可退。
“噗通——”云煙將退到床榻邊的東方京墨推倒,再傾身而上。
“我……你……我們……”東方京墨一時間語無倫次。
云煙卻是粗暴地扯亂了東方京墨的衣裳,同時霸氣地說道:“少廢話,大老爺們干脆點!”
東方京墨:“……”
燭火搖晃,映射出兩道交纏的人影,影影綽綽……
東方京墨只覺得自己整個人猶如漂浮在云端,無比的不真實!
“東方京墨,我心悅你!”極致的歡愉之感降臨的那一刻,云煙咬著東方京墨的耳垂,說了這么一句話。
與此同時,一段記憶忽然浮現在云煙的腦海里。
她震驚,“你竟然是神君?”
東方京墨的腦中也忽然多了一段記憶,他神色復雜,“原來我以前真的見過你。”
云煙隨即起身,紅潤的小臉上是一言難盡的無奈,“原來,我們是在歷劫。”
她腦中忽然浮現的那一段記憶,是關于魔君第一次離開魔族,外出歷練的。
那時的魔君,初生牛犢不怕虎,又彪又颯!
為此,沒少得罪人。
然后,某一次杠上一個厲害的妖族人,打架沒打贏,不止受了傷,還被打得掉入了人族地界,又恰好被當時正下凡歷劫的神君所救。
神君當時是一個轉世凡人,仁慈心善,連只螞蟻都不舍得踩死。
而助人為樂是神君歷劫的標配設定。
只不過,魔君不知道這些。
情竇初開的魔君對救了她的神君一見鐘情,暗戳戳地想要對神君以身相許。
只是,神君是來下凡歷劫的,命格里寫著是天煞孤星的命數,不可能有任何的情感線。
所以,魔君對神君的愛慕無疾而終,以失戀收場。
為了療情傷,魔君就躲進了地府,在忘川河上開賭局……
而神君走完凡間的命數,完成歷劫,重新歸位,原是不記得凡間的事情的。
但是,一個在凡間修道的老道士,曾得到過魔君的指點,得道成仙后,也記著魔君的恩情。
他一直想要找魔君報恩,卻得知魔君失戀而躲在了地府。
他是知道魔君愛慕的對象是誰的,又偶然在九重天上遇到了神君,發現神君與魔君愛慕的凡人長得一模一樣,就多方查證,得知了前因后果。
他就去找神君,說了前前后后的事情,當是向魔君報恩了。
而神君也因此去多方查探,找回了凡間的那一部分記憶。
神君因此也才知道,自己下凡歷劫的那個劫,其實是魔君。
一個黯然神傷,一個愧疚自責,雙方已經糾葛不清了。
神君爾后又得知魔君的情劫不久就會出現,便想著還了他欠魔君的,就將自己的一半神元,放在了魔君的情劫對象,也就是東方京墨的身上。
因此,魔君的神元,就取代了原來的東方京墨這個人。
云煙想生氣又覺得無奈,“一劫換一劫,禮尚往來啊!”
東方京墨也不知該為以前的事情作何解釋,他只得道:“阿煙,既然你知道我是你的情劫,那你原諒我好不好?”
任何事,女人生氣了,男人先主動認錯總是不會錯的。
這是神君聽那位修道成仙的小仙君說的。
云煙:“……”
我不想聽,我只想靜靜,也別問我靜靜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