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皇帝意外的強硬(第1/3頁)
今日休沐,幾個官員應邀來了馬家。
“說是百騎去了嵯峨山,大概是去尋明府。”
這是最新消息,馬松笑道:“多謝相告。”
官員笑道:“客氣了。”
百騎去嵯峨山為何?
多半是尋聞春禮。
官員低笑道:“百騎夜里去尋了姚昀,無功而返,賈平安此行怕是要狼狽無功,回了長安少不得會被責罰。他惱怒之下便去尋明府,大概是威逼利誘吧。不過明府堅定,他是癡心妄想。”
馬松心中微喜,起身道:“酒宴已經齊備,請!”
這天氣出門冷,聞春禮是不得不去嵯峨山,這些人更喜歡在室內飲酒作樂。
喝的半醉,有人拍著馬松的肩膀說道:“馬郎君,做事得有分寸,令兄為鳳州刺史,前程遠大,要謹慎些才好。”
這等話非至交好友不能說,所謂交淺言深,這便是了。
馬松見他喝多了,就皺眉道;“弄了醒酒湯來。”
這人一拍案幾,“我沒喝多!”
他打個酒嗝,“須知夜路走多終見鬼,若我是你,此刻定然深居簡出,數年內不出門……”
不出門,那還活著做什么?
馬松覺得此人迂腐,“來人,扶了去客房歇息!”
他起身道:“我去更衣。”
他繞到了后面,有女仆已經準備好了馬子,含羞帶怯的端著過來。
撒尿之后,他負手而立,吩咐道:“盯著百騎的人。”
管家進來,“百騎的人大多去了嵯峨山,郎君無需擔憂。”
“若是百騎發狂闖進來……”馬松想的更多,“那賈平安年少氣盛,弄不好還真敢。告訴前院的人,若是百騎硬闖,攔截一下,隨即散開。”
“郎君英明。”管家笑道:“攔截一下是姿態,讓人知曉馬家是冤屈的,隨后聞明府那邊上疏便有了由頭。”
“你倒是聰明。”
馬松覺得自己的布置再無差錯,朗聲一笑,“今日當痛飲!”
他還未走到宴客的地方,就聽外面有人在喊,“百騎來了,賈平安來了!”
“果然!”馬松冷笑:“準備好,今日要讓他栽個跟斗!”
外面,十余仆役攔住了百騎。
“還請武陽侯稍待。”
竟然還有些地主老財的霸道,有趣!
嗆啷!
在這些仆役看來,攔截最多是挨一頓打,可賈平安竟然抽刀子了。
賈平安瞇眼,“豪奴竟然膽大如斯嗎?可見不清理卻是不行了,動手!”
百騎沖上來,幾個豪奴被砍翻,剩下的哭喊著往后面跑。
“殺人了!殺人了!”
他們一路狂奔,賈平安一馬當先跟在后面。
“為何動手?”明靜低聲道:“傳出去終究不好。”
“因為這是禍根!”
“什么禍根?”
賈平安搖搖頭,此刻沒時間解釋這個。
府兵制的敗壞有多種原因,土地兼并其一,隱戶其二……
而權貴豪族就是最大的蛀蟲!
今日既然來了,自然當讓人膽寒。
馬松聽到喊聲,一個激靈,轉身就跑。
若是沒有證據,賈平安最多只敢動拳腳,動刀子……
他一路狂奔而去。
后面有仆婦避開,福身,可馬松跑得飛快,壓根沒看她一眼。
“郎君這是見鬼了?”
馬松一路到了后門,悄然開門,然后探頭出去左右看看。
“沒人!”
他悄然出去,還順手把后門帶上。
“賈平安,你難免百密一疏!”
他急匆匆的往左邊跑。
馬蹄聲噠噠。
馬松抬頭,兩騎從街頭出來。
是百騎!
馬松轉身就跑。
兩騎從另一面出來。
“放我一條生路!”
馬松喘息著,突然沖向對面,躍起就想攀爬。
可他的彈跳太差了,幾次蹦跶都夠不上墻頭。
他喘息著,退后幾步,再度蹦起來。
可這次卻更差。
“再來一次試試?”
身后傳來了賈平安的聲音。
馬松回身,緩緩后退,直至背部靠著土墻。他強笑道:“武陽侯來馬家殺人,這是要劫掠嗎?”
“你的試探很拙劣,你該問聞春禮如何。”
聞春禮……賈平安提及了聞春禮,那就代表著聞春禮被拿下了。
“你好大的膽子!”馬松靠墻站直了身體,“無朝中的吩咐,你竟然敢拿下了聞明府,賈平安,此次你定然難逃責罰!”
“那些隱戶在何處?”
賈平安問道。
馬松還心存僥幸,“沒有什么隱戶!”
“拿棍子來!”
賈平安伸手,包東遞上木棍。
馬松的臉頰在顫抖,雙腿打顫,“你……你要做什么?沒有證據你敢拷打我,我兄長乃是鳳州刺史馬佑,你敢動手,我兄長饒不了你!”
賈平安猛地揮舞棍子砸下去。
馬松的下意識的伸臂格擋,只覺得劇痛,不禁慘叫了起來。
“說,隱戶在何處?”
賈平安杵著棍子,就差嘴里叼根煙了。
“我兄長饒不了你!”
“嗷!”
馬松的腿斷了,他單膝跪在地上嚎哭。
周圍的人家都在聽著這邊的動靜。
賈平安罵道:“大唐外敵無數,靠什么來抵御?府兵!大唐治理天下靠什么?官吏!天災人禍怎么辦?這些都要錢糧。可你特娘的竟然把那些人收了,從此大唐便少了納稅人……”
賈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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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揪起他,惡狠狠的道:“賦稅關系大唐興衰,百姓便是大唐的根基,你這等蛆蟲不斷在挖掘大唐的根基,老天不罰,耶耶來罰!”
他猛地舉起木棍,馬松喊道:“都在王家,那些隱戶都在王家,饒命……”
明靜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此刻才落下來。
賈平安回身,“帶他去!”
有人拎著馬松去了,賈平安一臉輕松的道:“其實我還能讓他一路出逃,隨后跟著把那些豪強一網打盡……”
一戶人家集體在聽墻根,聽到這里時,男主人面色大變,“好陰的手段!”
晚些,那些隱戶被帶了來,姚昀也被叫來了,見到這等場景,不禁嚎哭道:“我當時就說馬家有隱戶,可無人搭理。我心中不平,就帶著人來查探,誰知道豪奴兇狠,竟然敢大打出手……”
“帶出來!”
那些豪奴被提溜了出來,賈平安吩咐道:“指認出來,全數帶回長安處置。”
姚昀咬牙切齒的把那些豪奴指認了出來,周圍也來了不少人,不少衣冠楚楚。
“武陽侯,那些都是本地的豪族。”
賈平安看了那些人一眼,有人說道:“這下手那么狠毒,武陽侯就不怕報應嗎?”
賈平安看了那人一眼,冷冷的道:“收納隱戶,損公肥私,這等事為何沒報應?”
那人默然。
“那是因為天下百姓還能吃飽飯,等他們吃不飽飯時,報應將會來臨!”
安史之亂后,天下板蕩,刀兵不休,百姓傷亡慘重,豪族也無法避免。隨后在黃巢大軍的橫掃之下,那些世家門閥,權貴豪族都倒了大霉。
平日里拼命的從大唐的身上吸血,最后就報應在了自己的子孫身上。這一點古今相同,后世的大明末期就是這等模樣,在大明身上趴著吸血的那個群體被當成了肥豬。
“馬松來了。”
眾人不禁踮腳看去。
馬松被丟在馬車上,一手一腿都斷的很干脆,角度清奇。此刻慘叫聲沙啞,讓那些人不禁暗自瘆的慌。
“好個狠毒的賈平安,竟然未經朝中便下了這等毒手。”
“趕緊讓人傳信去長安。”
百騎一路回返,當看到長安城時,程達竟然出迎。
“老程你弄這個太假了啊!”明靜大大咧咧的。
程達面色凝重,“長安城中不少人說武陽侯為了泄憤打斷了馬松的手腳。”
“我只是拷問口供。”
賈平安心想這等事兒難道還有人為馬松出頭?
“他們沒說百騎此次的好壞,只說你未得許可便下毒斷了馬松的手腳。”程達放低了聲音,“武陽侯,隱戶何其多,權貴豪族,還有……和尚們的隱戶多不勝數,此次你在云陽縣下了狠手,好些和尚都坐不住了,各自尋了自家的關系說話。”
明靜木然,“這是個大馬蜂窩。”
“淡定!”
賈平安說著淡定,心中卻有些犯嘀咕。
他只想到了權貴豪族,卻忘記了這些和尚。
娘的!不會讓我下野吧?
時至今日他已經沒法做個普通百姓了,一旦他下臺,那些對頭就會蜂擁而至,把他撕咬成碎片。
回到百騎,賈平安剛想進宮去稟告,王忠良來了。
“陛下說了,大唐如堤壩,馬松此等人便如啃噬堤壩之蟻蟲。此輩貪婪,當嚴懲不貸。”
賈平安想過李治會沉默,把此事丟開,可沒想到他竟然是這種態度。
“百騎此行辛苦,賞賜酒食。”
這是一個積極的信號。
“陛下以往不會如此。”明靜很篤定的道。
“你想說陛下喝多了嗎?”賈平安在誘導。
這個賤人是想抓我的把柄?
明靜冷笑道:“陛下不喜飲酒。”
“武陽侯,英國公尋你。”
李勣看著又精神了些,讓賈平安莫名想到了睡女人能年輕的理論。
李勣盯著他看了半晌,把賈平安看得渾身發毛,這才說道:“你很大膽。”
溫潤的目光中多了些別的意味,“老夫以為你此去云陽縣當是悄無聲息,沒想到卻是雷霆萬鈞。你可知道有人在叫囂要取你的項上人頭?”
這個真沒聽說過,但老李提及此事,多半是來頭不小。
“還未曾聽聞。”
李勣看著自己的雙手,微笑道:“你要知道為何有隱戶。”
“隱戶……貪婪吧。”
賈平安覺得貪婪才是隱戶產生的緣故。
當然,到了后來,更多的是百姓活不下去了,主動成為隱戶。
——大唐橫征暴斂,百姓民不聊生,就尋求權貴豪族的庇護。權貴豪族得了人口,甚至是田地,勢力越來越大。他們的勢力越大,對朝政的影響力就越大……
這是一個惡性循環,最終葬送了無數王朝。
李勣微微搖頭,斑白的須發微微擺動,溫潤的目光中多了些唏噓,“誰不知隱戶損害大唐?誰不知隱戶越多,大唐就會越虛弱?賦稅越來越少,事情越來越多……”
“一個王朝的興衰,要看君主是否英明,官吏是否清廉……可你看看歷朝歷代,越到后面就越糜爛?為何?貪婪是一回事,可更要緊的是……那些人從未把王朝放在心上,只顧著自家……”
是了,此刻并無什么國家民族的概念。百姓是自發的守護著這個能庇護自己的大唐,而權貴豪族們卻把這個大唐看做是自己飯碗,而食物就是血肉……賈平安只覺得頭皮發麻。
“害怕了?”
李勣微微一笑,“你如今可知曉對手是誰了嗎?”
“是。”
對手就是那些視大唐為肥肉之輩。
今日的李勣看著很是平靜,“你去云陽縣清查馬松之事,查出來也好,陛下會歡喜……你要知道,這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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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把大唐當回事的便是皇帝。所謂帝王與國一體,便是這個意思。馬松等人收納隱戶,便是在挖帝王的血肉,哪個帝王能忍?”
老李一番話深入簡出,讓賈平安從更高的角度去看待此事。
要不讓老李去開一門課,叫做帝王和大唐。
“天下有多少隱戶?多不勝數。”李勣的話里帶著告誡之意,“權貴豪族多有隱戶,還有寺廟。寺廟不繳納賦稅,那些農戶帶著田地去投獻,由此本該繳納的賦稅雙方就分了,皆大歡喜。”
老李提這個作甚?
賈平安不解。
“去吧。”
賈平安莫名其妙的就被趕了出來,干脆就去禮部尋老許說話。
“干得好!”
許敬宗贊道:“昨日消息就傳來了,說是馬松被你動私刑拷打,打斷了手腳,老夫就說了,為何不全數打斷?李義府說太過了些……哈哈哈哈!”
許敬宗突然捧腹大笑。
“你再也想不到了,李義府這話說出口,隨后宮中傳言,說武昭儀覺著李義府此人首鼠兩端,哈哈哈哈!”
李義府是李治的心腹,此刻和阿姐還沒有多少交集。
“陛下也說了,此等人打死勿論。相公們沒話說,不過私底下不少人說你下手太狠。”
“兔死狐悲?”
許敬宗笑道:“正是如此。”
馬毬場上,一群女人在呼喝追逐,馬兒或是疾馳,或是停住。
一場球打下來,高陽臉蛋緋紅,有侍女遞上毛巾,她輕輕擦了。
“那賈平安瘋狗般的打斷了馬松的手腳,拷問隱戶,太狠毒了。”
“這等人形同于酷吏,若是讓他得勢還了得?”
“還有那些佛門的高僧也說此人狠毒。”
“那他多半沒好結果。”
高陽緩緩看過去,卻是幾個婦人在嘀咕。
“去打聽。”高陽的眼中有火氣。
晚些仆役打聽了消息,“說是武陽侯在云陽縣清查隱戶之事,下手狠毒……”
高陽冷哼一聲,走了過去。
幾個貴婦抬頭,高陽傲然道:“背后說別人壞話,臉也不要了?”
“公主此話何意?”
幾個貴婦冷笑,其中一人嘀咕道:“倒是忘記了,她和那個掃把星親密。”
高陽覺得這群人都是吃飽撐的,“你說什么?”
那個貴婦昂首,“我說那掃把星狠毒,老天會收了他!”
小皮鞭猛地揮動,那貴婦早就預料到了,急忙后退,可沒想到地上不平,她結結實實的摔了下去。
“哈哈哈哈!”
高陽不禁大笑。
“賤人,下次再聽到你說別人的壞話,我抽死你!”
高陽得意洋洋的上馬而去。
“太過分了。”
幾個貴婦把那人扶起來,“讓你家夫君去求見陛下。”
貴婦被摔的屁股痛,咬牙切齒的叫了隨從來,令他去尋自家男人告狀。
“咱們喝酒去等著。”
幾個貴婦上馬,最后竟然去了長安食堂。
“夫人,郎君已經進宮了。”
仆役帶來了最新進展。
貴婦自矜的道:“陛下最近幾次夸贊外子。”
這個比裝的好,其他幾個貴婦馬上就多了些親切之意。
交好了這個前程遠大官員的妻子,自家夫君在關鍵時刻也能多一個幫手……這便是夫人外交。
甚至女人之間交好后,會把男人也帶進來,漸漸就變成了一個小團體。
貴婦聽著奉承的話,屈辱感消散大半,“來,飲酒!”
貴婦們痛飲美酒,說著先前馬毬的事兒,晚些又提到了高陽和賈平安。
“說是高陽和賈平安有私情。”
“高陽太過跋扈,那賈平安詩才無雙,這等人傲氣,怕是不肯。”
“確實如此,而且賈平安若是想要女人也不難,何苦去作踐自己?”
“不過高陽竟然為他說話,這個倒是讓人好奇。”
那個受辱的貴婦喝的很快,沒多久就有些上頭了,拍著案幾,把眾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然后說道:“那賤人是公主又能如何?別忘了當今陛下對宗室頗為警惕。她跋扈就跋扈吧,沖著別人去,我何等人,也是她能抽打的?”
當著眾人的面一屁墩摔了,這份屈辱讓她刻骨銘心。
“你家夫君深得陛下看重,一個是看重的臣子,一個是宗室跋扈的公主,還不是同母所生,陛下自然會選擇呵斥高陽。”
貴婦心情愉悅,舉杯道:“如此,明日我在家中設宴,你等都來。”
“好說!”
眾人舉杯……
房門被人推開了。
眾人怒,回身準備喝罵,卻發現來的是貴婦的夫君。
“回家去!”
男子面色難看。
貴婦起身,“夫君,這是為何?”
男子咬牙切齒的道:“走不走?”
貴婦趕緊跟了出去。
眾人面面相覷。
“這是為何?”
外面傳來了清脆的聲音,有個貴婦探頭出去看了一眼,回身道:“被抽了一巴掌。”
“為何?”
晚些消息傳來。
“陛下呵斥了她的夫君。”
眾人愕然。
眾人再無心思喝酒,就齊齊出去。
剛出去,有人來報。
“陛下賞賜了高陽公主。”
所有人都覺得臉上生痛。
樓上窗戶被人推開,高陽探頭出來,“為何走了?”
幾個貴婦抬頭,羞的臉紅,掩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