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無雙由衷的贊道:“陛下好大方。”
是啊!
賈平安對這批財物印象深刻,“這一箱子珠寶最值錢,陛下特地挑選出來,可見有心。”
“這個我要收著。”
蘇荷把先前兜兜拿的那塊大寶石對著外面看,一臉歡喜。
衛無雙劈手奪了,“都放在箱子里,等以后留給孩子們!”
蘇荷不干,“我先玩玩不行?”
“不行,玩壞了怎么辦?”
衛無雙鐵面無情。
二人鬧騰,賈平安就抱著閨女和兒子在逗弄。
“叫阿耶。”
“阿耶!”
兒子很乖。
兜兜……
“叫阿耶。”
“啊……”
兜兜張牙舞爪。
“我閨女怎么這般?”
賈平安怒了,“蘇荷你怎么帶的孩子?”
蘇荷和衛無雙正在爭搶珠寶,此刻被衛無雙壓著,一邊掙扎一邊說道:“兜兜生氣了連我都抓。”
這閨女竟然是個野蠻的?
蘇荷擔心他不喜歡兜兜,“可平日里好乖。”
那就是間歇性的。
不錯!
賈平安趁著兜兜的手垂下的時機,猛地親了一口。
“哈哈哈哈!親到了。”
兜兜楞了一下,那嘴一癟,“哇!”
賈昱也哭了起來,頓時一團粥。
賈平安滿頭黑線的出了后院,杜賀在前院和王老二吹牛筆。
“郎君說我境界低,當時我還說怎么就低了?陛下不賞賜,這不就是吝嗇嗎?”
王老二點頭,“軍中廝殺也是如此,立功必然賞賜。”
“可隨后宮中就來人了,五十萬錢,不少。”杜賀得意的道:“還有一箱子不知是什么財物,想來也價值不菲,果然,還是我的境界低了。”
“郎君!”
二人見賈平安出來,急忙行禮。
“我走之后,家中可有事?”
“就一樁事。”杜賀說道:“李義府得了陛下和昭儀的看重,家中的管事也得意洋洋,竟然對咱們莊上的王管事用強。”
王悅榮?
賈平安心中的殺機驟然而起。
“幸而被莊戶救了下來。”杜賀一臉欽佩,“大夫人隨即令我去李家交涉,李家不認。回過頭大夫人就尋了許多多那邊的惡少打了回去,打的他們落花流水,那楊定被打斷了手腳……”
無雙果然是鎮定自若啊!
賈平安覺得這個老婆果然是娶對了。
“后來李義府就上奏疏……”
李貓這是得意忘形了吧?
賈平安記得此事:長孫無忌要收拾李義府,這廝得了消息后惶然不安,隨后利用值夜的機會上了奏疏,支持廢后,這才得了李治和阿姐的看重。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所謂主人什么樣,下人就是什么樣。上梁不正下梁歪,那楊定竟然敢對王悅榮用強,李義府自家也好不到哪去。
“誰知道表郎君上了彈章,把李義府彈劾的面無人色,相公們都說賈家有理。”
“郎君,為咱們家說話的不少呢!”
杜賀神色興奮,“在長安為官得有根基,郎君白手起家,卻結識了一眾老帥,更有宮中的皇后在,這賈家就這么起來了。”
在家中歇息了半日,第二天早上,賈平安真不想出門,卻被衛無雙叫醒了。
這個婆娘就不能懂點情趣?兩口子在床上睡懶覺多好?
他操練結束后,兩個孩子也被弄醒了。
“叫阿耶。”
鴻雁抱著賈昱。
賈昱老實,“阿耶。”
蘇荷抱著兜兜,“兜兜,叫阿耶。”
兜兜返身,把臉埋在了蘇荷的兇中。
昨晚上賈師傅鞠躬盡瘁……
“兜兜。”
“阿耶有糖。”
嚎哭依舊。
我閨女和我不親近。
賈平安帶著遺憾到了百騎。
“你們不知道,那些胡女……嘖嘖!有的高鼻深目,肌膚好白,你要說自家來自于長安,她們馬上就……嘖嘖!這一路我少說睡了十個!”
眾人羨慕的流口水。
包東得意的道:“有個胡女想跟著我回來,可惜不能,哎!”
他正在得意,屁股就挨了一腳。
“再瞎扯淡就去禁苑巡查!”
賈平安一腳踹開了包東。
“見過武陽侯。”
這次百騎在龜茲露臉了,兄弟們沒去的都后悔不已。
程達趕緊來交接,明靜假裝在看購物車,可實際上在偷看賈平安。
賈平安聽取了匯報,隨即準備進宮。
禮物呢?
明靜就在等這個。
賈平安弄了兩個小東西,一人一個。
“這是什么?”
明靜等的就是這個。
“說是來自于西方的東西,什么法老的寶貝。”
明靜看著手中黑不溜秋的發簪,“那什么法老也用發簪?”
賈平安早溜了。
一路進宮。
武媚站在殿外,“看看,這走路也穩當了,可見男兒要時常歷練……抓臉作甚?”
邵鵬在邊上看了一眼,“武陽侯的臉……皇后,他那臉怎地像是被女人抓撓的?”
“不成器!”
武媚冷臉。
賈平安近前行禮,武媚問道:“臉上誰抓撓的?”
賈平安摸了一下疤痕,“兜兜。”
武媚釋然,笑道:“孩子不認識你了吧,當初五郎離了我這里有三日,再回來時就和我生分了。”
這事兒倒是常見。
“五郎冊封太子后,有人建言讓他獨居,平安你以為如何?”
——五郎和我生分了!
——有人建言讓他獨居!
兩個事兒聯系在一起,賈平安覺得有人要倒霉,“其實,殿下雖然是殿下,可首先他還是陛下和阿姐的孩兒。”
我的乖乖,大外甥可千萬別被人蠱惑了,說什么我要自己住。回過頭和阿姐生分了……
后果不敢想象啊!
武媚淡淡的道:“我問了五郎,五郎說是不肯搬走。我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那些人枉費心機了。”
“殿下聰慧純孝。”
大外甥真是運氣好啊!
賈平安心情大好。
武媚見他笑嘻嘻的,就冷哼一聲,“昨日為何不進宮?”
我要說是急著想回家看老婆孩子,會不會被毒打?
賈平安正色道;“昨日我塵滿面,鬢如霜……怕嚇到阿姐。”
“鬼扯!”
武媚冷笑看著他,良久,“可是因為李義府之事對我不滿?”
這也太銳利了吧?
賈平安發現阿姐比去年更多了鋒銳,心中一個哆嗦,“沒有的事,李義府那邊吃了虧,若非阿姐鎮著,他哪里肯消停。”
賈家的報復快準狠,隨后表兄的彈劾把君臣都惡心了一遍……看似了賬了,可若是沒有阿姐在,李義府那陰狠的性子,哪里會消停。就算是明著不動手,暗里也會報復。
“還算是知曉好歹。”
武媚擺擺手,“去吧,最近少鬧騰。”
我不鬧騰啊!
賈平安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
“阿姐,我一直很老實。”
“呵呵”
誰特娘的在呵呵!
賈平安一看,竟然是周山象。
這個女人自從愛我而不得后,就因愛生恨。
賈平安沖著她露齒一笑。
“皇后,殿下來了。”
大唐皇太子殿下來了。
賈平安回身拱手,“見過殿下。”
李弘看著有板有眼的,“武陽侯辛苦。”
以前不是太子時可以叫舅舅,現在卻不能了,否則太子身邊的官員們能引經據典,把這事兒鬧到御前去。
李弘看著又高了些,板著臉的模樣很可愛,“阿娘看著瘦了。”
武媚的眼彎彎,眉也彎彎,“我何曾瘦了?”
李弘很篤定的道:“周山象原先扶著阿娘好辛苦,如今卻輕飄飄的。”
周山象目瞪口呆……
我躺槍了!
皇后以前也不胖啊!
現在不是以豐腴為美的時候,所有這話讓武媚不禁笑了,“五郎好眼力。”
賈平安趕緊告退。
李弘嚴肅的道:“聽聞武陽侯家的兩個孩子要滿周歲了?”
武媚笑道:“難道你還準備了禮物?”
李弘很認真的點頭,“回頭讓人送過去。”
“多謝殿下!”
沒白疼這個大外甥,值了。
賈平安一路出宮,剛想回百騎,就被一個女人攔住了。
“公主在外面。”
操蛋!
昨晚上才將鞠躬盡瘁啊!
晚些,公主府。
賈平安一邊喘息,一邊回想起那些有十幾個女人的好漢們。
那是怎么熬過來的?
李淵七老八十了,依舊能讓柳寶林生孩子,這身體,不服不行啊!
“西域的女人可美嗎?”
高陽也在喘息,趴在賈平安的懷里問道。
“還行吧。”
話一出口,賈平安就覺得錯了,“比你差遠了。”
高陽歡喜的道:“郎君走了許久……宮中那陣子鬧的厲害。”
“說說。”
“皇帝想廢后,相公們答應了,卻不肯答應讓武昭儀為后,褚遂良被貶,后來英國公說了一番話,說此乃陛下家事……”
老李就是厲害,一直憋著,關鍵時刻一針見血。
“武昭儀封后,那兩個……”
賈平安摟緊了高陽。
高陽反手抱著他,“郎君可是不習慣這樣嗎?其實宮中都是如此,若是沒有厲害關系,怎么親近都好。若是爭斗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們怎么死的?”
后世說什么武媚痛恨王皇后和蕭淑妃二人,把她們弄成了人彘。
——人彘:斬斷四肢,挖眼睛,割舌頭,扔進茅廁里。
但賈平安卻覺得這是無稽之談。
其一,舊唐書上只是記載著縊殺,等到了新唐書和資治通鑒時,老歐陽和司馬光不知出于什么居心,尋了些記錄,說是被做成了人彘。
可李治在啊!
武媚但凡敢把這兩個女人做成人彘,李治就能反手一巴掌抽翻她,隨后弄死。
那是李治的前妻,你去弄個人彘試試?
但凡真弄成了人彘,駱賓王的檄文里豈會沒有?
娘的,駱賓王在大唐白活了?
還有,長孫無忌等人,那些御史是死人?早就沖進宮去動手了。
所以說編寫史書不能帶個人感情,歐陽修和司馬光顯然就是帶了。
——武后聞之,大怒,遣人杖王氏及蕭氏各一百,斷去手足,捉酒甕中,曰:“令二嫗骨醉!“數日而死,又斬之。
打了一百杖,這人還有命?就算是有,基本上也是奄奄一息了。再砍斷了四肢,丟進酒壇子里,臥槽!就這樣竟然還能活幾天。
這造謠也得要講科學的好不好?
但凡關于武媚的事兒都斟酌再三,能怎么壓著寫就壓著寫。
能讓武媚遺臭萬年最好。
賈平安為蕭淑妃默念了幾聲佛號。
“說是被縊殺了。”高陽往上爬了些,“郎君。”
“何事?”
“妾身犯錯了。”
“什么意思?”
高陽只是撲閃著眼睛。
再出來時,賈平安覺得還行。
肖玲福身,高陽在里面突然喊道:“郎君,我忘記了一事。”
賈平安回身進去。
高陽坐在梳妝臺前,面色紅潤,就像是剛被澆灌的花朵,分外動人。
“郎君。”高陽沖著鏡子里的賈平安笑了笑,“我在城外有個莊子,前幾日說是糧倉被燒了,我一個女人怎好過去,還請郎君去看看。”
“一點小事……”賈平安皺眉,“我去看看。”
等他出去后,高陽突然就笑了起來。
肖玲進來,“公主,武陽侯看著不高興呢!”
“他就是這樣,明明樂意做,卻要板著臉。”
高陽化妝的手一停,“從沒人這般對我,不高興就板著臉,高興了笑的肆無忌憚……”
公主,別人怕你的小皮鞭啊!
肖玲覺得這事兒也不妥,“公主,此事讓錢二去看看就是了,請武陽侯去有些不尊重呢!”
高陽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突然展顏一笑,“他是我的郎君,我有事自然要尋他。”
錢二給賈平安尋了個熟悉莊子的仆役帶路,嘟囔著,“那些人要踹,不服氣打,不打就會偷懶。”
這話說的是管事。
賈平安出門,錢二說道:“若是回不來,那里有個小宅子,原先是為公主預備的,武陽侯只管住下。”
馬丹,連錢二都把我當駙馬了。
不,駙馬沒這個待遇。
這個莊子離長安城七八里地,也算是極好的地段了。
到了莊子上,管事張新典出迎,胖胖的臉上全是驚訝。
“武陽侯?”
隨行的仆役喝道:“公主請了武陽侯來查看,有話老實說,否則打死勿論!”
這豪奴的做派扛扛的。
張新典苦笑,“大晚上的莊子上進了賊,我帶著人起來追,誰知道有人的火把掉在了糧倉外面,哎!”
“看看。”
一路去了糧倉,廢墟還在。
賈平安站在廢墟邊上,“誰掉的火把?”
“人多,沒看清,后來追問沒人認。”
“這倒是無法追查了。”
張新典點頭。
賈平安突然吩咐道:“叫人來,挖開。”
張新典詫異,“挖什么?”
仆役冷著臉,“武陽侯讓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張新典哦了一聲,旋即去叫人。
晚些,百余壯漢來了。
“挖開廢墟。”
賈平安覺得這事兒真心不復雜。
“這個糧倉可是滿的?”
張新典點頭。
賈平安淡淡的道:“當年我去洛陽,曾經有人縱火燒了糧倉,那些被焚毀的糧食痕跡很明顯,可下面的都沒燒起來,知道為何嗎?”
張新典笑的有些打顫,“不知。”
“因為糧食堆積,外部的燒起來,內里的卻缺了空氣,所以燒不起來。”
仆役驚訝,“武陽侯,空氣是何物?”
“空氣就是眼前的虛空,看似無物,實則全是空氣。柴火燃燒,糧食燃燒必須要有空氣,堆積在里面的卻被隔絕了空氣,所以容易發熱……”
仆役贊道:“武陽侯果然是學問大家,原先我也種過地,那些糧食隔一陣子就要翻一翻,就是怕這個。”
賈平安看著張新典,“你抖什么?”
廢墟已經被挖開了一個口子,能看到一些灰燼。
張新典強笑道:“沒……沒抖什么!”
沒抖什么?
賈平安指著廢墟說道:“所以糧倉被燒,不可能一無所有,張新典,這里面還剩下多少?”
“我……我不知。”
賈平安突然一腳踹倒他。
那些壯漢聞聲回頭,就見賈平安指著張新典罵道:“膽大妄為,竟然敢縱火燒糧倉。”
眾人愕然,有人說道:“那日張管事跑在最前面。”
“有同伙!”
賈平安冷笑道:“說,你盜走糧食去了哪?”
張新典顫聲道:“我……我賣了。”
那些壯漢都被驚呆了。
“同伙是誰?”
一個大漢轉身就跑。
“你再跑,全家拿下!”
那仆役上馬,輕松追上去,一頓馬鞭把大漢抽的滿地打滾。
“是張新典讓我干的!”
大漢斷斷續續的說著,“他想掙錢……”
“府里給他的錢糧不算少!”仆役冷笑,“他給了你多少好處?”
大漢跪在那里,絕望的道:“他讓我點火,給了我三百錢。”
仆役嘆息,拱手道:“幸而武陽侯慧眼如炬,看出了問題。”
有人嘀咕,“張新典為何不把這廢墟給清理了呢?”
賈平安說道:“因為他心虛。他若是不心虛,自然能坦蕩的叫人來清理廢墟。可火是他令人點的,他擔心會被懷疑,到時候府里說他毀滅證據。”
這就是做賊心虛!
“武陽侯厲害!”
這事兒連公主府里的人都覺得是無心之失,可賈平安一來就看出了問題。
仆役問道:“武陽侯,這新學果然是包羅萬象,連糧食燒不完這等學問都有。”
賈平安隨口道:“我只是隨口一說。”
假的?
剛被捆著的張新典瞪大眼睛,“我冤枉!”
他把腸子都悔青了。
那些壯漢都呆滯了。
賈平安敢打賭,用不了多久,一個武陽侯忽悠張新典的故事就會在這里婦孺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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