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和妻兒說說話,吃一頓飯……隨后就得走了。
走之前他和杜賀交代了一番,杜賀頻頻點頭表忠心,他突然側身。
“郎君,云章來了。”
熟人云章來了。
三十多歲的年紀,端莊的俏臉,熟人的身材……
“見過郎君。”云章恭謹福身,肅然道:“郎君走了這幾日,后院還好,只是三花與鴻雁聯手和秋香、安靜明爭暗斗。”
宮心計開始了。
老賈家的后院就這么一點人依舊上演了一出出宮心計,賈平安不禁想起了帝后的日子,想來也并非這么歡樂。
不知從何時起,云章就成了來給賈平安稟告后院事宜的人。
云章年齡最大,三十多歲……賈家女仆最小的才十六歲,是賞賜的宮女。云章的年齡做她的娘都綽綽有余。
賈平安一直在觀察后院的女仆們。
衛無雙和蘇荷當然不可能事必躬親,從方方面面去管著那些女仆……以前還好,就四個人,鴻雁三花,加上兩個東羅馬的妹紙,后院簡單的令人發指。
現在不同了,多了十名宮女后,老賈家的后院整日嘰嘰喳喳的,堪稱是鶯歌燕舞。
“郎君。”云章真的很端莊,每次見到她,賈平安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到前世的女班主任。
前世的班主任很端莊,一身職業裝更是增添了干練的氣質……
“何事?”賈平安有些走神了。
云章抬頭,美眸轉動,“奴在想郎君漸漸位高權重,友人也不少,此后定然會在家宴客……宴客不可無歌舞……”
這是一個建議。
——賈家該買些歌舞伎了。
這個女人的責任心倒是不錯。
“歌舞伎就罷了。”賈平安不喜歡這些東西……大唐的歌舞伎就是變相的女妓,不是服侍主人家,就是服侍那些客人。
“那……有些無禮。”云章看來還有諫臣的風范。
“賈家的交際不是由歌舞伎來決定的,而是賈家的實力,以及我的性格,所以無需這些。”
賈平安突然想到了一個念頭。
他仔細看著云章。
云章有些不安。
三十多歲的女人,身材堪稱是炸裂,多年來還是第一次被男人這般近距離的觀摩。
郎君這是何意?
難道是想讓我侍寢?
作為賈家的侍女,此生便是賈家的人,家主讓她侍寢這是榮耀。
但……
我三十多了呀!
都老了。
郎君這般看著……羞死了!
云章的耳根漸漸紅了。
“你很好。”
賈平安很滿意的道:“后院正好差一個管事……你先接手,若是做得好,以后后院的那些人都由你來管著。”
賈家的后院該有一個管事了。
賈平安開始想著鴻雁,可鴻雁時常會犯迷糊,撞門撞柱子什么的。
至于三花和東羅馬的兩個女人,賈平安從未想過。
郎君竟然不是令我侍寢?
而是令我做后院管事。
這個轉折來的太快,云章有些暈乎。
“奴……奴……奴怕做不來。”
云章幾次三番主動來稟告一些事兒,你可以說是因為成熟和責任心,但她的潛意識里必然是期待著自己能更進一步。
賈平安說道:“沒什么做不來,有解決不了的事就去尋二位夫人。”
他隨即把這個決定告訴了兩個婆娘。
“云章?”
衛無雙想了想,“云章穩重,不錯。”
蘇荷說道:“云章偶爾帶孩子也頗為負責,也能陪著大郎和兜兜他們一起玩耍。”
“那就這樣吧。”
隨后后院的人就被召集了起來。
十名宮女,加上原先老賈家的一幫子人,看著也頗為壯觀。
但賈平安想到了賈寶玉。
賈寶玉那里的丫鬟好像就有十幾個吧?
一群女人微微低頭,等待家主的命令。
“從今日起,云章便是后院的管事,你等要遵從她的管束。”
瞬間十多雙目光就盯住了云章。
鴻雁有些失落,覺著自己是賈家的第一個女仆,卻漸漸掉隊了。
三花雙手握著,看看那泛白的關節,分明就是內心飽受煎熬。
這個曾經的高麗貴女,終于放下了架子和矜持,把自己看做是一個女仆。
那些宮女看著都是恭謹模樣,但賈平安卻知曉人心隔肚皮,何況是從宮中出來的。
“是。”眾人應諾。
賈平安去了前院,把此事告知前院的人。
“云章?”趙順贊道:“那個女人看著就正經。”
“是端莊。”陳冬舔舔嘴唇,“好美的女人。”
杜賀罵道:“后院的女人也是你能覬覦的?那是郎君的女人,以后但凡聽到你等嘀咕后院的女人,耶耶一刀就把你等割了。”
陳冬嘿嘿一笑。
楊老大不喜歡笑,一直冷著臉,加之皮膚白皙,竟然有些小白臉的味道。若非是瘸了腿,找媳婦也不難。
他不解的道;“云章上次我見過,胖的……那等女人陳冬也敢說美?”
“胖?”
連杜賀都瞪大了眼睛,“你懂不懂女人?那些肉都長在了該長的地方,不該長的地方該纖細就纖細……這叫做胖?”
一群侍衛在看著他。
段出糧的眸子定定的盯著杜賀,“管家你才將說不得議論后院的女人……”
杜賀想抽自己一巴掌,罵道:“都散了,散了!”
他背著手嘀咕著回去。
“那身材……嘖嘖!”
在大慈恩寺的外面,賈平安看到了包東。
“賈郡公。”
賈平安下馬,二人到了邊上說話。
包東說道:“那金鑄昨日出門和那幾個交好的聚會喝酒,我和包東在外面盯著,里面有人說自己后悔了,金鑄卻說此人膽小,那些人沉默,隨后喝的大醉。”
“后悔了,他們在長安能后悔什么?”賈平安問道:“那些人在長安可曾惹事?”
包東搖頭,“多是口角紛爭。”
“此事尋不到證據。”包東有些頭痛,“那些人說話非常謹慎,并未說出能作為證據的話。雷洪如今在盯著金家,我晚些回去盯著那些人。”
賈平安失去了耐心。
“不必盯了。”
他先進去尋了玄奘。
“法師,你覺著方外可是解脫地?”
玄奘的眼中看不到除去平靜之外的任何情緒,他放下手中的經文和毛筆,抬頭看著賈平安,“解脫……為何要解脫?”
賈平安說道:“若是不求解脫,為何要出家?”
玄奘微笑道:“就如同有人去讀書,有人去種地,有人去經商一般,有人去出家。”
果然是高僧,并未故作高深,而是簡而言之:出家只是人的一種選擇。
“你竟然能問出這些問題,可見這幾日的法事讓你觸動頗深……”玄奘頗為欣慰,“你乃朝中的重臣,出家自然不妥,若是想修持,自可在家中……貧僧此處有些佛經……”
邊上的兩個老僧齊刷刷的盯住了賈平安,眼中的羨慕啊!
玄奘身邊的經文,不說內容就是無價之寶。
賈平安干咳一聲,“法師……”
玄奘含笑道:“可是有不解之處?只管問來,貧僧為你解惑。”
玄奘很忙,所以一般情況下誰也不會向他請教問題……
嘖嘖!
兩個老僧嘆息。
賈平安認真的道:“法師,我想……”
玄奘的雙眸含笑看著他。
賈平安說道:“我想告假一日。”
哪怕意志堅定到了無人能及的程度,哪怕擁有山崩于眼前而不驚的胸懷……可玄奘在這一刻依舊心神失守。
晚些,賈平安出了大慈恩寺。
包東回頭看了一眼大慈恩寺,“不做法事了?”
“明日再說。”
徐小魚心中擔憂,“郎君,若是法事中斷了,就怕沒用。”
“不會。”賈平安想到了先前玄奘的話。
“法師說的,法事要的是虔誠,只要我虔誠,在與不在……都一樣。”
賈平安在心中默念了三遍佛號。
我夠虔誠了吧?
“去百騎。”
到了百騎,沈丘愕然,“你不在大慈恩寺,來此作甚?”
“那個高麗商人可還好?”
賈平安見明靜在看購物車,就覺得這妹紙完蛋了……以后會成為購物達人,然后到處借錢,欠一屁股的債沒法還。
“已經去了。”沈丘伸手壓壓頭發,英俊的臉上多了些不解,“問他作甚?”
“此事后面估摸著有些人在鼓搗。”
沈丘心中一凜,“可查出來了?”
賈平安搖頭,“還在查,既然那人死了,此事……再說吧。”
等他走后,沈丘吩咐人去跟著。
“看看賈郡公要作甚。”
明靜放下購物車,懶洋洋的道:“賈郡公多半是要慢慢查。”
沈丘坐下,“也好。”
所有人都認為賈平安會慢慢的查,可他卻徑直去了金家。
“叫門!”
賈平安按著刀柄,瞇眼看著大門。
“呯呯呯!”
雷洪拍打著大門,“開門!”
“誰呀?”
夾生的大唐話聽著別扭,雷洪罵道:“是你耶耶!”
大門緩緩開了,雷洪的雷公臉往前一亮,“閃開些!”
仆役愕然,“這是……閃開作甚?”
雷洪回身,微微欠身道:“賈郡公。”
賈平安被簇擁著過來,仆役看著他,突然渾身顫抖,“你是……你是殺將。”
賈平安問道:“金德父子可在家?”
仆役覺得不大妙,“在。”
“帶路!”
賈平安按著刀柄,仆役渾身顫抖著帶路。
“你干的好事。”
密室里,金德沉著臉,雙眸中全是恨意。
跪在他身前的便是金鑄。
“父親!”金鑄抬頭,不滿的道:“若是高麗還在,咱們家就該是高高在上的人上人,可如今卻成了喪家之犬……”
金德揮手。
金鑄捂著臉,眼中有桀驁之意,“咱們這些人到了長安之后處處碰壁,父親你掛著個小官的職務每月就領那么點錢糧有何用?還不夠在長安城中揮霍一日的。”
金德壓低上門罵道:“你這個畜生,從古至今被滅國的權貴誰有好下場?大唐能妥當安置了咱們就是仁慈……”
金鑄冷笑道:“可我呢?我能去作甚?去讀書沒地方收,請先生來家中教授……我還得從頭學起,如何去科舉?不能科舉,也不會做生意,我怎么辦?”
金德目光哀傷的看著兒子,“我為你留了些錢財,足夠你一生花費了,你為何還這般沖動,竟然驅使人去刺殺那個殺將,你可知此事一旦泄露就是滅頂之災,滅門大禍。”
金鑄的眉微微一挑,一股子桀驁的氣息讓金德心中一冷。
“那個知曉我的商人……他的兒子就在我的手中,他定然不敢把我招供出來。”金鑄的眼中有瘋狂之色,“父親你老了,手段太過柔和,要殺伐果斷啊!”
金德頹然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茶水,嘴角顫抖著,“你……如今我們已然是喪家之犬,殺伐果斷有何用?莫非……”
他的眸色猛地一冷,盯著金鑄冷冷的問道:“你還做了些什么?說!”
金鑄呵呵一笑,“我做的不少……父親,上次在西市我們還縱火,本想一把火燒毀了西市,唐人定然心疼,可誰曾想他們滅火的手段高超,可惜了。”
金德看著他,冷冷的道:“從今日起,你便留在家中……禁足兩年。”
金鑄蹦起來,“憑什么?”
金德冷笑道:“就憑我是你的父親!就憑那些錢財都在我的手中!”
金鑄咬牙切齒的道:“你是高麗的高官,大莫離支對你不薄,可你卻歸順了唐人,這是恥辱!當年大莫離支曾拍著我的肩膀說……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他對我寄予厚望,可如今這一切都沒了,都被你等葬送了!”
金德眸色蒼茫,“葬送什么?高麗只是一隅,大唐這個龐然大物一旦不犯錯,高麗如何是對手?是了,你等都想到了前隋時高麗的風光,卻不知前隋哪怕是敗了,依舊擁有隨時能滅了高麗的底氣……他們在內斗,若非如此,你以為高麗能支撐下去?愚蠢之極!”
金鑄冷笑道:“父親你老了,你留的那些錢財對于我而言就是個笑話。憑什么我們要把日子過的緊巴巴的?想去一次長安食堂還得猶豫再三……憑什么?”
金德面色微冷,“記住了,那件事與你無關,對了,那個商人的兒子在何處?”
金鑄說道:“我早就把那孩子賣給了過路的商人……那孩子才兩歲,長得頗為唇紅齒白……那些商人會把他精心養大……”
他笑的詭異。
“還好!”金德松了一口氣,“那個孩子就是個禍害,此事你雖然做的還不錯,不過最好的法子卻是……”
金德并指如刀,在脖子上拉了一下,“死人才不會開口,切記了。”
能夠做到高官的人怎么可能是傻白甜?
金德一開口就讓兒子自愧不如。
“還有,你最近沒事就仔細琢磨和那些人的交往……可曾說了犯忌諱的話,若是有,該如何搪塞。還有,從明日起你便去讀書。”
金鑄不滿的道:“我會大唐字,不過我不喜讀書。”
“不讀書……”金德淡淡的道:“讀書人才讓人放心,就算是那件事發作了,你是讀書人,天生就能讓唐人放松警惕,去吧。”
“郎君!”
外面傳來了仆役的聲音。
“何事?”
金德示意金鑄站邊上去。
仆役進來,“他來了……”
金德看他面色慘白,皺眉道:“誰?”
“那個人……那個殺將!”
金德的心猛地蹦跳了一下,人也跟著蹦了起來。
賈平安看著仆役進了一個房間,晚些房間里就嘭的一聲,接著金德父子沖了出來。
“賈……賈郡公!”
金德目光駭然,腳不動聲色的踩了兒子的腳面一下。
金鑄躬身行禮,“見過賈郡公。”
賈平安看著他們父子,平靜的說道:“大唐對高麗降臣不錯,讓你等保留了家財,在長安甚至還給你等分了宅院,這等宅院大唐百姓只能看著流口水,卻給了你等……你說說大唐對你等如何?”
金德恭謹的道:“大唐待我等恩重如山。”
賈平安冷笑道:“既然對你等恩重如山,那為何要行刺賈某?”
金鑄的面色一下就紅了。
年輕人閱歷不夠啊!
金德駭然道:“這是……未曾,我等未曾行刺啊!”
你沒有證據!
金鑄努力平復著呼吸,心中冷笑。
“拿下!”
賈平安身后的人沖了上來,金德尖叫道:“這是污蔑!”
金鑄竟然敢反抗,他覺得自己的拳腳不錯……眼前這個斷手的老東西怕是經不起自己一拳。
王老二一拳就撂倒了他。
金德尖聲道:“賈郡公,你這般私下拿人,長安的高麗人將會人心惶惶……”
這是個隱晦的警告。
御史們會彈劾你,皇帝會收拾你……
金德的眸子中全是瘋狂之色。
為了兒子,他豁出去了!
“賈平安,你敢……”
“你的自我感覺太良好了些。”
賈平安莞爾,淡淡的道:“拷打!”
“有人動……”
金德剛想高喊,就被包東一拳打在小腹上,瞬間就把腰彎曲的和大蝦一樣。
“堵住嘴!”
賈平安在金家轉悠了一圈,覺得不錯。
外面,兩個百騎糾結著。
“賈郡公在動私刑,你說咱們要不要去稟告?”
“稟告個屁!沒有賈郡公,咱們百騎的日子能這般好?”
“也是,那就……尋個地方喝酒去?”
“這里我記得有私下開的酒肆,去問問,喝一杯,晚些再過來看看賈郡公可要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