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很兇  第六十章 酒客

類別: 歷史 | 架空歷史 | 世子很兇 | 關關公子   作者:關關公子  書名:世子很兇  更新時間:2020-12-08
 
大業坊,青石巷。

滿街都是兵甲,青石小巷中沒有行人,發黃的酒幡子在風雨中搖曳,孫家鋪子依舊雷打不動地開著門。

酒肆靠著圍欄的酒桌旁,身著白袍的男子,直刀放在桌上,旁邊是三個酒壺,兩壺斷玉燒下去,冷峻的臉頰上已經有了三分醉意。

孫掌柜拿著毛巾,仔細擦拭著幾個老酒缸,和往日一樣,嘴里碎碎念:

“……前些日子,也有個老酒客在鋪子里喝悶酒。都說‘一醉解千愁’,其實這酒,根本解不了愁,唯一的作用就是把自己灌翻,不去想那些事情。其實啊,小老兒覺得,這世上最愁的事情,不是煩心事兒,而是煩心的時候,連個陪著借酒消愁的人都沒有……”

許不令一直看著遠處的皇城,聞聲回過頭來:

“老掌柜健談,見酒客喝悶酒,怎么不陪著聊兩句?”

“呵呵……”

孫掌柜把毛巾搭在肩膀上,端著一碟小菜,在桌子對面坐下,自己拿起酒壺,倒滿了一碗:

“有的人想聽,有的人不想。有的人聽得進去,有的人說了白說。老頭我開酒鋪這么多年,見過不少人。

市井小民借酒消愁,一半為情所困,一半為錢所困,遇上這種酒客,隨便開導個兩句,酒喝完也就差不多了。

江湖人呢,則不一樣,喝酒特別痛快,管他認不認識、背著什么仇什么怨,一壺酒擺在這里,就能稱兄道弟說那天南海北;酒喝完出了鋪子,該生生該死死說啥人家也不會聽。

要說最難伺候的酒客就是魁壽街上的那群老爺。借酒消愁永遠猜不出心里想啥,畢竟事兒太多了。能借酒消愁說明事兒解決不了勸了也沒用反而遭酒客不喜,這嗑自然就嘮不起來。”

許不令輕笑了下端起酒碗和孫掌柜碰了下:

“那我算是哪一種?”

孫掌柜抿了口烈酒,砸吧著嘴打量幾眼:

“嗯……公子年紀輕輕坐在這里喝悶酒十有八九是為情所困。莫不是哪家姑娘瞎了眼,連公子這么俊的后生都給拒之門外?”

許不令端起酒碗抿了口:“長了眼睛的姑娘,應該都不會。”

孫掌柜聽見這個,呵呵笑了聲:

“二十出頭風華正茂的少年郎正是該琢磨風花雪月的時候不為姑娘,公子喝什么悶酒?難不成琢磨左鄰右里、油鹽醬醋?那是你爹那個年紀該琢磨的事兒,你琢磨完了,讓你爹做什么去?”

許不令沉默了下,搖頭一笑:“倒也是。”

孫掌柜把酒碗放下:“其實啊以老頭我來看,這和虎臺街那些個幫派的事兒沒啥區別。

老大好勇斗狠四處結仇幫派兄弟日子都不好過,老二看不下去了把老大拉下馬,自己上。

這老二下克上坐頭把交椅幫派兄弟開始可能覺得背信棄義心里有怨言。但老二心里,若是為幫派的兄弟著想,想著兄弟們不用刀口舔血,都有肉吃、有酒喝、有衣穿,妻兒老小也衣食無憂,那這事兒就沒問題,放到閻王面前評功過都占理。等兄弟們過上好日子,自然就歸了心。

怕就怕這老二,把老大拉下馬,是看上了老大的家業,坐了老大的位置,干的還是老大以前干的那些事。這就不行了,找的借口再好,幫派的兄弟不是瞎子,心里面不服氣,這交椅就坐不穩,遲早會冒出老三老四。”

許不令端起酒碗,和孫掌柜又碰了下:

“掌柜是個明白人,只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像掌柜的這般看的通透。”

“這事兒得自己通透,別人看的通透沒用……”

一老一少,就這么在雨幕中的小酒肆里喝酒閑談。

不久后,青石巷中響起腳步聲,由遠及近,來到了圍欄外。

許不令轉眼看去,寧清夜撐著油紙傘,站在酒肆外看著他,想要開口說話,卻欲言又止。

許不令放下酒碗,從袖子里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桌面上,拿起直刀起身:

“走了。”

“常來。”

孫掌柜笑了兩聲,把毛巾搭在肩上,便收拾起了空壺酒碗。

寧清夜見許不令臉上有幾分醉意,想了想,上前將油紙傘遮在許不令的頭頂,二人相伴走向巷子深處。她偏頭看了眼,詢問道:

“怎么喝這么多?皇帝刁難你了不成?”

許不令表情隨和,走出兩步,便把手放在了寧清夜的肩頭:

“是啊。”

寧清夜下意識想躲,可見許不令好像心情不好,遲疑片刻還是作罷了,任由許不令摟著肩膀,緊緊靠在一起:

“怎么了?皇帝還是讓你滾回西涼?”

許不令點了點頭:“皇帝想傳位給魏王。魏王兵力最強,威望也高,四王很大可能就此罷兵。即便還要打,也是魏王去打,我只能帶著兵回西涼,以后魏王繼承大統,還得第一個被清算。”

寧清夜眉頭一皺,對朝堂的事兒不太懂,思索了下,才詢問道:

“那怎么辦?你怎么和皇帝說的?”

“我把皇帝宰了。”

“哦……啊?!”

寧清夜腳步猛地一頓,錯愕偏頭,看向許不令,眼中驚疑不定,似乎是在確認許不令是不是開玩笑。

許不令微微攤開手:“沒騙你,真宰了。往后千秋萬代的史書上,都會留下一句‘許不令弒其君’,也算是‘名留青史’了。”

寧清夜驚了許久,才回過神來,想了想,眼中竟然顯出幾分解氣:

“殺得好。那狗皇帝,鐵鷹獵鹿不知害得多少江湖義士家破人亡,早就該死了,我要不是武藝不夠高,第一次來長安城,就直接進宮殺皇帝了。”

許不令略顯無奈:“這是兩碼事,大快人心歸大快人心,但‘君君臣臣’這玩意,就和江湖上欺師滅祖一樣,被后人戳脊梁骨的。”

“你連師父都睡,還怕這個?”

許不令眨了眨眼睛,無言以對。

寧清夜說出口后,也發覺有點不對,不過這本就是事實,性子直來直去的,也沒有覺得有什么問題,只是道:

“江湖人,生死無非一閉眼的事兒,哪怕窮兇極惡被朝廷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皇帝也是人,殺個該殺之人,哪怕犯了法,在江湖上也是義士,有什么發愁的?死了之后的事兒和你又沒關系……”

寧清夜明顯很少安慰人,想一句說一句,很認真地開導情郎。

許不令搖頭輕笑,想了想,忽的抬手把寧清夜摟到了身前,眼神溫柔:

“清夜,我為了你,連皇帝都殺了,感不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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