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五天。
晉安一直在埋頭趕路。
那小凌王有著木鳶便利,也不知到底飛出了多遠,一路上只見被取走長明燈,新倒塌的神殿廢墟,唯獨不見小凌王、土夫子他們。
就更別提找到新的奇花異果了。
即便有。
估計也早已被小凌王他們捷足先登了。
終歸是地上兩條腿跳的跑不過天上兩只翅膀飛的。
看來那小凌王的目標是仙緣,暫時沒功夫搭理那天逃走的幾人。
估計在小凌王這種出自京城天師府的天驕眼里,都不曾把晉安、枯竹老人放在眼里,只有像京城玉京金闕、京城鎮國寺才能入他的正眼,其他人,都只不過是泥潭里稍微跳得有點高的泥巴蟲。
但泥巴蟲始終都是泥巴蟲。
再怎么能跳。
也依舊入不了他眼。
所以才會放任偷走他壽桃的晉安、枯竹老人不管,打算先洗劫一空古軀前輩沿途仙緣。
連著幾天都沒碰到伏擊,追殺,晉安索性也不再小心翼翼的多繞圈子了,索性他放開速度,全力追尋古軀前輩的足跡。
免得去晚了,趕不上爭奪仙緣。
好在晉安擼到一棵柿子樹,暫時不用擔心餓死在路上。
就是連吃六七天柿子,晉安也有些吃膩了,嘴巴淡出鳥來,想換點新口味,打打新牙祭。
比如草莓味、橘子味、龍眼味啥的。
“洞天福地里連朱果都有,不知道有沒有烤羊肉味的水果……”
此時的晉安,正坐在一座神殿里如同嚼蠟的吸著柿子果漿,恢復體力。
一說到烤羊肉,晉安就有些想道觀里的那頭傻羊了,李缺那個大胖子上次送的一車“小人參”紅蘿卜還剩不少,倒是暫時不用擔心那傻羊會餓死。
“這么多天不見,那頭傻羊應該又長大一小輪吧?”
在神殿里休息半個時辰,體力恢復得差不多了,晉安又開始繼續上路。
四野蒼茫。
入目處滿是瘡痍,廢墟。
這遺跡里太大了,晉安被靈霧傳送入遺跡已有八天,天地盡頭那九座通天神山也些微放大一點。
晉安默默估算了下。
他起碼已經橫跨了一個武州府的腳程。
足可見這遺跡之大。
就當晉安在雨天里埋頭趕路時,忽然,他似有感應的抬頭看天,肌肉繃緊。
一聲鷹鳴,一頭猛禽,從蒼穹遠處振翅疾速飛來,籠罩住它龐大體形的神性光芒,沿途撞碎雨幕,撞出白色水汽。
飛到頭頂上看清,那是一頭受人操控的木鳶。
木鳶再次長嘯一聲,它就如禿鷲在發現死人,開始在晉安頭頂盤旋。
晉安站著不動,眸光冰冷懾人,抬頭看著在他上方盤旋的木鳶,在看到木鳶的那一刻起,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
他并沒有逃。
也沒有躲藏。
他很清楚,自己絕對跑不過天上的獵鷹。
可很快,晉安冷冽的眸子里,生起一抹古怪神色,那木鳶背上坐著四人,但并沒有小凌王和土夫子的身影,而那天伏擊過晉安另兩個熟悉的人,倒是都坐在木鳶后背上。
除了老面孔的兩人外,還多了陌生面孔兩人,看來在晉安離開的這段時間里,小凌王用殺伐果決的霸道凌人手段,又招攬到不少人。
就在晉安看到熟人面孔時,天上兩人也都看到了晉安,他們并沒有認出來道袍反穿,藏起了五色道袍的晉安真實身份。
“紫薇羅盤顯示,他身上有羅庚玉盤碎片,殺了他!”
木鳶背上,一位腰間掛著兩只風水鈴鐺的天師府風水師,低頭看一眼手里羅盤,再淡漠看一眼地上渺小如螻蟻一樣的晉安孤影,聲線平淡說道。
那淡漠,冷淡的語氣。
視人命如草芥。
天上木鳶在操控下,再次發出一聲尖嘯長嘀,它沖上高天,再禽首一壓,巨大羽翼壓迫著空氣,氣勢洶洶的朝晉安疾速俯沖下來。
禽喙一張。
吐出火油長龍,在地上爆炸起百丈廣的火海。
火海中,晉安猛的沖出,他在廢墟里朝遠處狂奔。
他早就時刻提防著木鳶的火油攻擊,一預感到不對,就身影迅疾掠動的逃出火油爆炸范圍。
此時的晉安,心頭悸動,后腦勺頭皮微微發麻,他很清楚,這是他境界越來越高深后的敏感六識,感應到有危險臨頭。
“逃?”
“蠢貨。”
“只要你帶著羅庚玉盤碎片,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假如我是你,這時候肯定會拋下羅庚玉盤碎片,棄卒保帥,命最要緊。”
天上的木鳶背上,傳來譏諷聲音。
這聲音并非來自那名天師府風水師,而是來自另一名尸氣沖天,面色鐵青像死而不僵的人高馬大光頭男子。
他居高臨下,高高在上的傲慢話語,如下達命令…砰!砰!砰!
剎那。
空氣被劇烈撕開。
頭頂傳來轟鳴。
那借助魯班木牛流馬之術打造的精巧機關木鳶,既是可振翅高飛的猛禽,也是可攻城的縮小床弩。
砰!砰!
頃刻有十來枝鋒利堅固如槍桿的弩箭,裹挾巨大力道,深深射入廢墟里,射穿一堵又一堵殘垣斷壁,濺起渾濁不堪的泥水。
如箭雨。
全部傾瀉向晉安頭頂。
壓著晉安轟擊。
但晉安先一步提前動了,他六識敏銳,人左沖右突飛奔,躲避開頭頂箭雨傾瀉。
他兩眼里冒起森然冷光。
臉上神情冷酷無情。
這些人一上來就要人性命,奪寶又殺人,晉安是徹底動了真火。
這些敢置他于死地!
今天無論來的是誰!
他一個都不打算放過!
頭上一桿桿鋒利如槍桿的弩箭,帶著弓弦迸射震顫之聲,打出一聲聲破空,撕裂雨幕,不斷的朝晉安追殺。
砰!砰!
轟隆!
身后亂石、泥水濺射,又一個潑天火油炸下,爆炸起灼熱沖擊波,晉安感覺后背就像是被一堵火墻撞上,他憑借強壯體魄與水火不侵的法袍,直接挺過爆炸沖擊波,不僅沒有傷到他,反而更加激起他殺機。
沒想到晉安不僅身手敏捷,而且肉身這么強壯,居然能直接扛下火油爆炸的霸道沖擊波,這哪是人?這是鋼鐵捏的鐵人吧!
“吃心上人,接下來就要靠你拿回我天師府的東西了。”那名腰掛二只風水鈴當的風水師,朝坐在身邊,正無聊打哈欠看著晉安逃命的僵尸臉光頭男人,平淡說道。
“哈欠,早該就這么說了,你們天師府就是麻煩事多,非要什么謹慎起見,用木鳶在天上殺人。”
僵尸臉光頭男,冷聲說著,身影已經拔長而起,身上殺氣濤烈。
居高臨下看著地上如泥巴蟲一樣卑微渺小不斷逃命的晉安。
兇氣濃烈。
晉安壓根就沒想過要逃,他終于跑近眼前廢墟最高的一個地方,那是一座倒塌了一半的巨大石塔。
石塔歪斜。
破敗不堪。
即便被毀去一半,可依舊高大矗立,偉岸、雄偉,帶著荒涼不屈的古意,依舊還有二三十丈高擎立于天地間。
這片曾經輝煌過的古老蒼穹下。
肯定有一座擎天巨大的石塔,是活人的信仰。
晉安摘下背后石弓,取出一桿箭矢,那不是石頭箭桿,而是木箭,他目光冷冽的踩著歪斜石塔的表面,身子幾個猛躥,就已經躥到塔尖,無所顧忌的朝天穹縱身一躍。
速度之快,空氣中隱隱傳出一聲音爆,凌天殺意的沖天飛起十幾丈遠,人在天穹下渺小仿佛不起眼的塵埃,可他卻敢彎弓對天穹!
他在半空!
把石弓拉開滿月!
這一刻!
有燦爛炫目的神箭虛影,在石弓浮現,與火紅木箭合二為一!
敢躍上蒼穹彎弓射天!
兇狂!
霸道!
氣吞天地!
盤旋在百丈高空的木鳶,原本對晉安的躍空一擊,不屑一顧,木鳶背山的四人都認為晉安肯定是瘋了,他們遠在百丈高空,居然有傻子企圖拿弓箭射殺他們,簡直天方夜譚。
然而!
當看到石弓被拉開滿弓后,溢散出熾烈神芒,渲染得晉安通體發光如天神刺目,他們這才意識到不對勁,頓時慌了心神的趕忙操控木鳶逃遠。
他們眉角肌肉都在突突狂跳。
感受到了威脅臨近,全身劇痛,那是心生警兆,來自求生的本能。
不是他們不想再飛高。
而是越是高空,越是風雨狂暴,難以維持木鳶平衡。
尤其是這個洞天福地里,除了危險的狂風外,那些傾瀉不停的雨水才是最危險。離地越高,雨水越危險,連神性寶物都要被打落下來,天意不可揣度。
“瘋子!瘋子!”
“趕快加快速度逃出百丈之外!”
僵尸臉光頭男的吃心上人,目眥欲裂催促。
但他的咆哮聲被響徹天地的風雷轟鳴巨響蓋壓下去,石弓猛的一顫,如風雷怒吼,箭矢化作神虹,刺破天穹,留下驚世駭俗的燦爛神光,天地間只剩下了宏大神威。
這一箭,蓋世無敵!
神箭無雙!
木鳶上的四人,被刺眼神光炫目得睜不開眼睛,下意識閉上眼睛,轟隆!
半空中爆開熾烈火光,爆裂木箭的爆炸火光,引爆了木鳶體內的火油,爆炸起一朵沖天蘑菇云,當場被撕碎成無數碎片。
沒有人能在這種雷火爆炸中還能活下來。
灼熱的爆炸沖擊波,把天上的晉安遠遠震飛,砰,后背狠狠撞上身后石塔,昆吾刀切入殘破石塔,最后穩穩落地。
他嘴角溢血,肺腑有些震傷,但這點傷勢完全不在意,五臟仙廟臟炁在五臟六腑循環幾圈后,震傷很快就痊愈了。
轟隆。
熊熊燃燒的木鳶碎片,墜落在廢墟,又很快被與眾不同的雨水澆滅。
沒有一刻耽擱。
晉安身影迅疾如豹的沖向木鳶墜落地。
意外的是,在這場爆炸中,有人幸免于難的活了下來,離木鳶追落地不遠處,一道狼狽身影,搖搖欲墜的從廢墟里站起。
是那個吃心上人。
他驚覺不妙,知道待在木鳶上必死無疑,果斷從百丈高空的木鳶上縱身跳下,只是火油爆炸掀起的熾烈沖擊波,把他重重拍在地上,他雖活了下來,但是負傷很重。
左半邊身子與左手胳膊,不翼而飛。
兩條腿骨都摔斷,骨刺穿刺皮肉露出,肚子里的腸子掛在外面。
全身都燒傷嚴重,五官皮膚都在高溫爆炸下燒融化,無比的凄慘。
“啊!”
吃心上人痛苦嘶吼。
接下來,他從身邊的地上撿起一條焦黑胳膊,往自己身上一接,神奇的是那胳膊居然真與吃心上人的身體長到一起。
但那條胳膊并不是吃心上人炸飛掉的左手胳膊,因為那是條右手胳膊。
吃心上人長了兩條右手胳膊。
屬實讓人詭異。
那吃心上人還在廢墟里尋找殘尸碎塊,他一塊一塊往自己身上拼接,居然神奇的讓他恢復了大半。
弓弦震顫。
吃心上人的腦袋,像是被音爆重重鑿中,后腦勺炸起巨響,一枝石箭炸飛他三分之一顱骨,人重重甩飛出幾丈外的廢墟里。
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有死透,搖搖晃晃的再次掙扎站起來。
這吃心上人身體比鐵尸還堅固,第二枝石箭,才徹底射爆了他整顆頭顱。
陰德六千!
這吃心上人并非活人,而是個借尸修行的妖人。
死人本不能在白天出現,但這里是天地生機勃勃的靈氣遺跡,洞天福地開啟征兆之一便是白天現鬼。
所以外頭有死人進入洞天福地,絲毫都不讓人意外。
手握一張大石弓的晉安,身子矯健飛躍接近,見識過吃心上人古怪拼尸術的他,用昆吾刀把吃心上人大卸八塊,并燒掉尸體后,匆匆打掃一圈戰場,把所有神性寶物都帶走。
最重要的還是找到所有羅庚玉盤碎片的!
雖然不知道那小凌王為什么一直在到處掠殺碎玉片,但他黃雀在后,專搶敵人最在意的寶物準沒錯。
能入得了小凌王法眼,這羅庚玉盤碎片除了通道名額作用,一定還有更加重要的用途。
在打掃完戰場,找到裝有碎玉片的一只石頭盒子后,晉安來不及細看這次的收獲,匆匆離開戰場,避免有人聽到動靜趕來,暴露了他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