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安與老道士相處了這么久。
在老道士的耳濡目染下。
要說他目前最滾瓜爛熟的道教經文,
分別有三部。
一是《太上洞玄靈寶天尊說救苦拔罪妙經》。
此經是用來超度亡者的。
二是《太上洞玄靈寶升玄消災護命妙經》。
此經是辟邪驅魔的。
三是《太上洞玄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
也叫《度人經》。
用途是上消天災,保鎮帝王,有可度兆民,最主要是化解煞氣,其次才是超度亡者。
這超度死人,跟化煞再超度死人的區別可大了。
倘若一個人是枉死的,慘死的,冤死的,或是心有不甘死的,肯定心有怨氣,喉嚨堵著一口殃氣,下葬后肯定要起尸,尸變,所以就要先化煞才能下葬,免得禍及子孫后代。
當初在古墓冥殿里,晉安抄寫的便是《度人經》。
所以這次他還是打算用熟悉的《度人經》,來給他的道袍開光。
《度人經》全篇有六十一卷,共五十萬字,晉安當初在墓里石壁上,當然不可能真的抄寫滿整整六十一卷《度人經》,那也不現實。
那個時候的晉安,是抄的總綱約六千字左右。
威力肯定不如全篇,但勝在省時省力。
知了——
知了——
院子的樹蔭下,夏蟬鳥叫聲,此起彼伏,藍藍的天,頭頂太陽炫目得讓人有些睜不開眼睛。
心靜自然涼。
這些蟲鳥聒噪聲落在晉安耳中,反而成了極動中的極靜,心緒平靜如止水。
廂房內,晉安揮筆如麾,鉤畫轉折間絲毫不見停頓,行云流水。
道袍背面的白色內襯上,朱砂經文越抄寫越多,密密麻麻,一個個全是蠅頭小字,卻又工整,總共有六千字左右,密集排版滿。
只見這些經文當真是神奇,每一個經文都是形體瘦筋,如有生命,雖不見鋒芒,卻有種飄渺中見修真的獨特韻味。
晉安越寫越入神。
他不斷回想著腦子里那個大道之音里的宏大道韻,揣摩其中道韻,模仿其中道韻,下筆如有神助,揮筆如麾。
在這種忘我中。
窗外夏蟬的叫聲,依舊還在此起彼伏,帶著蟬音,此時的蟬音不再枯燥,聒噪,在竹影沙沙中,反而與廂房里那道身著道袍的年輕人身影,形成了相得益彰的某種共鳴。
蟬聲與筆下的勾挑頓挫動作,逐漸共鳴,聲、動一致。
直到晉安被體內經脈一陣刺痛感驚醒時,他發現自己頭暈目眩,精氣神耗損厲害。
在道袍上書寫這么多細小經文,最是耗費心神,比在石壁上抄寫經文時還要更專注,更謹慎,更入微。
對精氣神的耗費是幾倍增加。
而剛才的身體經脈刺痛,是他體內的圣血劫雷法消耗殆盡,身體脫力前的預兆。
晉安低頭看一眼眼前道袍,才完成一半,還剩一半未完工。
他需要調養身體,等體內雷法恢復后,才能繼續開工。
晉安開始拿出五雷斬邪符,在一次次挨劈中,恢復著體內耗空的雷法。
次日。
六千字的《度人經》總綱。
晉安整整抄寫了兩天。
才終于大功告成。
當最后結尾以“敕令”二字收尾時,轟隆,道袍上的六千來字道教經文,霎時爆發雷火之光。
似乎有火符的紅光在字里流動……
再仔細一看似乎變成了有雷符在金光字里流動……
這些字猶如存在生命。
然而當你刻意去注視這些字時,它們只是平常的字,看不出有什么奇特處。
但只有晉安才清楚,這些經文在他的五臟之炁與雷法引動下,已經通了靈。
呼——
晉安重重吐出一口濁氣,看著桌上寫滿密集工整的蠅頭經文的道袍,開始嘿嘿傻笑起來。
心中升起滿滿成就感。
這件道袍,算是他親手制作的第一件法器了,唔,相當于第一個婆娘,第一個孩兒。
而他付出的代價,是燒毀了幾件道袍,外加敕封道袍耗費了一千陰德。
雖然敕封世俗織物,耗費了一千陰德,但成效也是顯著的,晉安特地試驗了下,如今這道袍是水火不侵,刀劍擊不穿,他沒試過軍中那些強弓強弩能不能抵擋得住,但晉安大概估算了下,應該不成問題。
他控制手上力道,用一千之力扯了扯道袍,都沒能撕開道袍。
即便不抄寫經文,這件道袍的防護能力,絲毫不比江湖里的金絲軟甲差,反而更加輕便,不影響行動。
對于自己親手制作的第一件法器,意義重大,晉安自然是想什么都給其最完美的。
于是。
現在財大氣粗如地主家傻兒子的晉安,對著道袍再次敕封。
敕封。
數次敕封,桌上道袍毫無動靜。
也不能說是失敗。
而是根本就沒有一點動靜。
“這個結果,只有一個能解釋,我現在的陰德還不夠?”
晉安沒沉思多久便目露釋然。
是了。
《太上洞玄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是道教里的經典,號稱群經之首、萬法之宗、一切法界之源頭,功德厚載,更是《靈寶經》里的最重要經文之一。
他這點陰德在這種功德能厚載天地的道教經典前,充其量算是班門弄斧,蜻蜓撼石柱。
當想明白這些后,晉安頓時就有些煩悶了,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他應該在一開始就拿朱砂、黑狗血、雄雞血,一一敕封,經文不能敕封,那就拿材料來湊。
這么多靈寶堆上去,或許能把道袍的辟邪威力再上一層樓,以后碰到厲害的邪魔孽障,他直接就脫道袍……
晉安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
人生就是這么世事無常,哪能萬事都順心如意。
晉安及時調整心態,在苦中尋樂,陽光面對人生。
晉安很看得開。
反正這上面的朱砂字跡能抹掉,又不是啥尋死覓活的大事。
這些經文是他用自身五臟之炁與雷法書寫的,他也能用自身的臟炁與雷法抹掉附著在經文上的法力。
“老道,老道……”
這天,晉安一大清早就手里捧著件道袍,跑去隔壁廂房找老道士,結果先在后院里看到正在給傻羊梳毛,沖洗涼水的削劍。
而傻羊也時不時拿羊頭蹭蹭削劍。
這對師兄弟不管什么時候,總是和睦畫面。
“削劍,老道在不在他房間里?”
晉安樂呵呵看著這對和睦的師兄弟。
“師父。”
“嗯。”
削劍回答。
雖然削劍一臉木訥,寡言,但陰德是實打實的。
“好徒兒。”晉安樂得瞇起眼睛,點頭夸贊一句后,轉身繼續去找老道士。
今天的老道士并未趴在床上修養,他的身體已經恢復,正在埋頭畫著符箓,正是晉安交代老道士畫的敕水符。
既然洞天福地馬上要開啟了。
晉安自然要早作準備了。
這次仙緣難得,他說什么都是不會錯過的。
而這些敕水符,就是他這趟下洞天福地的最大仰仗了,按照晉安的打算,背一麻袋敕水符進洞天福地他都不嫌棄多。
連下幾千年雨都沒停過的雨澤世界,一聽就不是一二十張敕水符能應付的。
老道士倒也不負晉安重望,躲在太陽曬不到的屋子陰涼地方,手邊已經畫了好幾沓敕水符,被木條壓得嚴嚴。
好家伙,粗略一看,起碼有一百多張敕水符了。
老道士在畫黃符時,神情專注,直到老道士畫完手里的敕水符后,晉安見老道士辛苦,于是主動為老道士遞上一杯辛苦茶。
“老道,辛苦你了。”
直到晉安放下涼茶,老道士才注意到晉安在身邊,老道士有些狐疑的看看晉安:“小兄弟你今天很不對勁吶。”
晉安頓時郁悶了:“瞎說啥呢,大早上就說不吉利話,觸霉頭。”
老道士還是狐疑看著晉安:“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小兄弟你今天大清早跑來找老道我,又是給老道我倒茶,老道我有預感,你肯定有事相求。”
好吧。
晉安承認,他今天來找老道士,還真是有事相求的。
“老道,你在我手里這件道袍上,畫兩張符咒,一張符咒是六丁六甲符,一張符咒是五雷斬邪符。”
當晉安把手里道袍在桌上攤開來時,老道士的兩眼頓時瞪大如銅鈴,人蹭的從桌前凳子上跳起來,吃驚看著面前的五色道袍。
道袍背面的內襯上,密密麻麻寫滿了蠅頭小字。
“這…這些是《太上洞玄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的經文?”
老道士說完后,臉上表情更加吃驚的說道:“不對,這些字不是普通的經文……”
老道士居然拿小拇指輕沾一個字,然后放到嘴前拿舌尖舔了舔,頓時,老道士瞠目結舌,神色駭然的叫出了聲:“這些墨汁里混雜入了朱砂、黑狗血、午時雄雞血…好濃厚的天地至陽,這些絕不是普通的朱砂、黑狗血、雄雞血,小兄弟你從哪里找來的這么多上好材料?”
晉安笑而不語,沒有解釋,他從懷中拿出一只陶罐:“老道,你幫我在道袍上畫好兩張黃符,這罐子里剩余的墨汁都送給你了。”
老道士呼吸粗重,頓時兩只眼睛從那只陶罐上挪不開了,他仿佛已經猜到陶罐里裝的是什么了,呼吸越來越粗重。
老道士迫不及待的伸手接過陶罐,當他有些激動的輕輕打開陶罐時,居然從陶罐里沖出赤霞。
居然誕生出一種陽氣蒸天的異象。
老道士雖然本事不高,但見識絕對不凡,他看看手里赤霞陽氣蒸天得陶罐,再看看眼前的五色道袍,驚訝道:“小兄弟你這是受到冥殿那次啟發,打算把這件道袍煉制成法器?”
“就像是類似佛門袈裟那種的辟邪法器?”
果然是老道士,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這樣也好。
省了解釋的口舌。
晉安點頭說不錯,我正是打算煉制一件法器,老道你覺得我這件法器怎樣?我打算也給你煉制一件道袍,你抄寫那么多敕水符,不能讓你白辛苦,正好筆墨還有剩余。
晉安:“老道,如果你也有一件道袍,你打算給你道袍上抄寫哪種道經?”
老道驚喜,然后皺眉苦惱。
這事他得好好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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