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蕩漾,一船渡行。
船艙里...
“最可怕的就是蜃君了,無論是誰,遇到蜃君,便是死了都不知道。”
“為什么?”一旁的同伴好奇地問。
“因為,當你被燒死了,你還沉浸在幻覺里。”
金姓武者說完,周圍一片鴉雀無聲。
忽然有人問:“黑皇帝呢?”
金姓武者道:“叔叔說只有到了劫地深處才有可能遇到黑皇帝,但因為看到的人都死了,所以也不知道咯。
不過據說這黑皇帝曾是一百多年前前朝的一位皇子。”
“皇子怎么可能變成噩兆?”
“這等秘辛我哪兒知道。”
“金兄,你知道的好多...如今去往北地,都需要通過臨江府的測試,取得了過江令才行,你可要多擔待一下兄弟們啊。”
“那當然,我叔叔可是臨江府的巡尉。”
幾名年輕武者正聊著的時候,渡船已經靠岸了。
夏極從他們身側走過,花了幾天時間采買了大量物資,儲存在一處附近的私人莊園里,之后在揮袖卷入儲物空間里。
做完這一切,他又原路返回去往了他設定在江南的地府中轉站,再返回了海外之島——世外桃源。
島嶼上,夏極把物資全部取出。
龐易夫妻很快跑來開始重新堆存。
夏極隨口問:“你大師兄呢?”
龐易道:“大師兄與師姑一起去了廢都絕地。大師姐帶著犬子犬女去了甜點絕地。都沒回來。”
夏極點點頭,這兩處他都是知道的。
廢都絕地里充斥著用刀的巨人,即便風吹雪不拿絕地令也能進去在外圍探索。
甜點絕地與它的名字完全不般配,里面固然有著許多甜點,但卻是一個“驚悚事件”時不時發生的地方,所以許鈴鈴是抓著絕地令進去的,而且只敢在最外圍的邊緣活動。
如今的禁地里,無論是百年前的奴仆還是吳家都已經完成了過度,他們甚至開始忘記原本的身份,并且在年輕一代產生了雙方的通婚。
夏極道:“小易也需努力,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世道不是那般容易活下去的。”
“知道了,老師。”
夏極忽然道:“為師若有一天不在了,你定要好好守住世外桃源,萬不可讓任何人知道此處。”
龐易忙道:“老師怎可能不在。”
夏極靜靜看著他。
龐易這才點點頭,鄭重道:“那弟子一定守住世外桃源,等恩師回來。”
“辛苦你了。”
“弟子一切都是...”
“你我之間不必再說這些話了。”
夏極微笑了下,走回自己的莊園。
他的莊園坐落在一處不高的懸崖上,擁有著開闊的視野,可俯瞰那四季常春的茵茵綠野。
他放輕腳步,走到家門前,入了門,又繞過拱門,發現書齋的推門開著,一道小小的身影正坐在門后提筆書寫著什么。
正是呂妙妙。
夏極往前走去,腳步雖不重也未曾刻意收斂。
但呂妙妙卻無比地專注,根本未曾發現他。
借著萬萬里云層投落海上的金色陽光,夏極看到自己妻子身后竟堆放了許多的書冊,桌上也放了兩本似已經寫完的。
他走入書齋,妙妙卻未曾理睬他,而是繼續思索著,寫著。
夏極好奇地抓過一本桌上的書冊,略微翻動,不禁愕然了下。
這書冊,是他寫的。
內容是技能珠之中深紫色及以上的玄功。
他決定把這些強大的玄功全寫出來,算是作為世外桃源的傳承。
而他此時抓起的這一本,書名剛好是他最初獲得的技能《十八鎮獄勁》。
他快速翻動著,很快翻到了最末。
最末原本是空了不少張紙的,但現在卻被寫滿了字,還配了些古怪的圖。
夏極細細看去,這一看,忍不住身軀震了震,即便是他,雙目也露出激動之色。
他輕輕翻閱過這書,待到看完最后一個字,眉心竟然升騰起了一顆黑色技能珠。
這是對應著《十八鎮獄勁》的黑色技能珠。
夏極直接使用,果然,那一百多年都沒能突破第十層的《十八鎮獄勁》突破了。
他走出書齋,走到陽光里,隨意舉起左手,那左手忽然膨脹,筋骨血肉皆移動,未幾,竟然成了一只真正的黑金色的巨手。
巨手里掌紋鏤刻成了一個真實的地獄圖景,百鬼森然,在橫豎掌紋里緩緩而行,但大多竟是爬行,因而呈現出了詭譎的畫幕。
夏極記得第九層的這法門,不過是讓手掌大了幾圈,力量大幅度提升,在外隱約呈現出一重法相。
但如今,這只手卻是真的...
他隨意揮舞了一下,只覺得不僅是力量增強了,還有其他改變,但怎么都試不出來。
略作思索,夏極右手在虛空畫出一個“役鬼符”,拍入地下。
片刻后,一團帶著些邪惡氣息的黑黢黢的東西浮出了地面。
夏極左手一抓過去,竟直接抓住了那黑黢黢的東西。
“果然不同了,能抓住靈體了。”
他隨意把惡鬼再塞回地下,被召來的惡鬼嚇得魂都沒了,一溜煙就跑散了。
夏極左手恢復原樣,他再來到書齋,翻開第二本書,這也是一門玄功,夏極直接翻到最后,果然,空白頁面上也寫滿了字跡。
他細細讀完,眉心再度升騰起了一顆黑色技能珠。
他直接使用,這玄功竟也突破到了十層。
而此時,妙妙停下了筆,在春色里伸了個懶腰,露出疲憊的樣子,看到夏極,“相公,你回來啦。”
夏極道:“妙妙,你是怎么寫出后面的玄功的?”
妙妙道:“你出去的這些天,我來到書齋里打掃,不小心掉下一本書,我放回去時翻了幾遍,忽然之間感覺這本書有些殘缺,于是我就把腦子里想的東西補上去了。”
夏極一頭霧水。
妙妙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這些年你一直看書寫書,也一直教我修煉,我雖然沒學會,但也聽懂了許多武理,然后自己也想了很多,就有了靈感了吧。”
靈感?
夏極有些愕然,因為這不是靈感能解釋的,他自己都做不到這一點。
呂妙妙看到夏極沉默,有些怕怕地小聲道:“我是不是寫錯啦...”
夏極一抬頭,就看到了她疲憊的小臉。
他道:“沒錯。”
“你別騙我啊...”
“沒騙你,你寫的太好了,妙妙,你真是個寶藏。”
夏極從懷里的儲物空間取出一盒包裝精致的烤串,依然還熱騰著,“給你的。”
呂妙妙抓過烤串,深吸一口氣,“還是一百多年前的味道呢”
春夏秋冬,年年過去。
莊園都變得陳舊了起來,石墻斑駁,木椅殘破,顯然都成老房子了。
書齋里,那一對依然是璧人模樣的男女相敬如賓地對坐著。
一壺茶,兩人飲,而若是飲盡了,便是輪流去添茶。
看書,寫書,變成了兩人共同的愛好。
日子雖然尋常,但夏極卻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獲得了越來越多的十層玄功,也就是法身層次的玄功。
其實這已是BUG了。
這諸多的BUG加諸在夏極身上,使得他能夠變化出的法身開始慢慢地超越原本的局限。
但和他相反,呂妙妙不僅沒有能夠突破任何境界,還開始變得虛弱,無論夏極采取什么措施,都無法讓她恢復。
這不是生病,也不是精神性質的詛咒,更不是什么毒素,夏極以各種手段進行了檢查,卻沒有發現半點異常。
他也喂了許多珍貴無比的丹藥,可這些丹藥卻沒有半點用處。
呂妙妙就如同在慢慢地衰老一樣,她雖然容顏不變,但卻越來越容易發燒感冒,也開始變得嗜睡。
雖說世外桃源的空地上已經種起了田地,但夏極還是維持外出采買物資的傳統。
每當他外出,許鈴鈴或是夏姬就會哪兒都不去,而是陪著妙妙。
時光飛逝。
也許在萬古之中,百年也不過是一年時光而已。
過了百年,也便如過了一年似的。
夏極諸多法門里,所有深紫色以上的技能都已經踏破了十層。
而這為他在“飛刀”,“陰陽”之外,帶來了第三種神通——七十二變。
簡而言之,他因玄功而產生的法身已經很多很多了,雖然幾乎都不是全身法身化,可他對軀體的掌控已經達到了一種別人無法想象的地步。
量變帶來了質變。
這質變就是“七十二變”。
七十二變可以讓你變成任何東西,但對應的,持續時間只有一口氣。
你吸一口氣之后,可以變成任何你想變得,無論是人,動物,還是山川河流,甚至灰塵都可以。
但這一口氣過去,你就會恢復原樣。
這是一個無比強大的神通了。
因為小蘇的存在,夏極對于人間大勢的了解并沒有落下。
大周王朝布局深遠。
夏極還記得,在建朝之初,他們不僅建立了編號城,還為城中的居民以及在火劫之中廝殺的武者免費提供物資。
后來,他們開始為登記在錄的“大周武者”提供物資。
再接著,他們開始把“大周武者”分為九個層次,層次越高,獲得的物資越多。
而再后來,經過了數十年的沉淀,大周開始為這些武者制定權力與義務,并且規定了“服役”,武者們自然不可能答應。
但這時候,大周的布局就出來了,因為大周早就將極多的有著不小影響力的武者“招安”了,并且安插了許多大周的內應,因此這場變革竟是成功了。
而如今,這數百年后,局勢再度發生了變化。
變化的原因和小蘇還有點關系。
小蘇如今是站在冰雪之國最頂端的唯一者。
或者說,她是幕后的幕后的幕后...
她是幼年神明們的朋友,
是頭戴教皇冠,身裹教皇袍,只有背影作為神話畫像留在狼蛇與死亡教會之中的首任教皇。
她與北地無數大勢力,數千小國家,羅剎國王宮貴族有著關系,或者說她在勢力首領,諸多國王年幼時幫助他們進行了洗禮,是他們的教母。
她以十二金人像成功地做出了一個“主場無敵”的區域,并在那區域里建立了超然的龐然大物一般的勢力。
再之后,她開始積極地推廣宗門制。
即,讓超然物外,已然突破到了十一境的人不可在皇庭任職,只能進入宗門,
而但凡進入宗門,便不可以干擾凡間皇庭的運轉。
她是規則的制定者。
當然,這規則也是她與夏極商量了之后的結果。
一時間,冰雪王國煥發了強烈的生命力。
顯然,“宗門制”比原本的“皇權教會制”要更適應時代的發展。
皇權不需要擁有了法身的強者來指手畫腳,而強者也需要一個高高在上的清修環境。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某種程度上,你突破了十一境便不再是凡人了。
這個觀念自然也隨著時間的推移傳到了中土。
經過時間的發酵,原本被“招安”的上百萬十一境武者開始成群結隊的建立宗門了,這時機也是剛巧,碰到了周朝偏孱弱的時候。
于是,宗門制還真也在中土實行起來了,不過倒是沒有北方那么的明確,而是糊在鍋中,亂作一團,甚至內里爭斗也是極多。
但由于火劫壓迫的無比兇猛,內斗便讓步于抵抗外劫了。
至于老祖們,夏極在一次外出時,曾經遇到了蘇甜。
蘇甜一副非常忙碌的樣子。
夏極問她,她卻也不再說了,只說此事說不了。
無獨有偶,夏極也在海上遇到了自己的那朵劫云。
劫云也是興沖沖地往遠飛去。
夏極問它,劫云也只說超忙,但是什么事卻也說不出來。
隨著時間的流逝,呂妙妙越來越虛弱了,柔若無骨,弱不禁風。
她每天下床的時間已經很少了,而每次下床竟要人扶著才行。
有一天,夏極需要采買物資。
妙妙拉住他,讓他再帶些烤串。
夏極答應了。
他如常地披上戴兜斗篷,通過地府中轉站,走到了江南,坐著渡船過了長依河,去往大周都城豐京采買物資。
如今是初秋,夏氣的熏然未曾泯滅,萬物依然繁茂,不過披了幾分若有若無的蕭索。
夏極順著江畔而行,初秋猶是豐水期,故而濁黃江水濤濤東去,拍擊萬千里長龍堤壩,發出宏大的聲響。
忽然,一個極度令人意外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
“南北道友,你居然還活著?!”
夏極停下腳步,淡定地從懷里取出一張putong面具,壓在臉上,緩緩轉身,只見身后卻是個仙風道骨的老道士。
老道士微笑著看著他,“還認得我是誰么?”
夏極淡淡道:“你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