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橋仙這時候有些興奮,自幼癡迷陣道的他侵淫陣法修行上百年,為此不惜耽誤了道法的修煉,至今仍被困在六丁六甲境登峰期上,即便因此影響了壽數他也不后悔,每看到一種新奇的陣法他都會見獵心喜。
這次門中交給的陣法非比尋常,并不多見,名為鈐印彌章奪魂大陣,專為奪人魂魄而設,優點在于不受對方修為要至少低三個境界才能成功的限制,只可惜只有三個陣盤,為了實驗研究已經拆解了一個,如今這是第二個,限于材料,用光后雖能仿制卻威力不足。
此外,陣盤還有一個難得的特點,即可以儲存魂魄,而其中的魂魄可以操控陣盤移動,這就使得陣眼不必固定一處,靈活性大增,不用費力誘使敵人入陣。但與此同時,缺點也很明顯,就是耗費靈力極大并且啟動所需時間較長。
現在的情況即是如此,這個老五看著很謹慎,但既然陣眼可以移動就不怕他不入陣,問題是啟動的這段時間內不能讓他逃走,只能靠辛橋仙自己纏住他了,而他為了發動陣盤如今的靈力只有平時的一半了,不過門中如此看重這次奪魂,只有拼上一把了。
此人有還丹境的修為,自己擊敗他容易但生擒卻沒有十分把握,還是要靠陣法。眼見老五已經在遠處停下腳步,辛橋仙于是啟身迎上前去。
連西風非常小心,沒敢過于接近對手,做好了一有風吹草動就退避的打算。
他從老八那里知道了對付陣法師的若干方法,最簡單的就是拉開距離不踏入陣法范圍,破陣的其他方法還有很多,比如找到陣眼擊毀陣盤,比如保存自身耗光陣盤的能量,比如功力足夠可以強力直接破開,比如從薄弱之處和局部破壞陣法,以及以陣對陣,或者能夠擊傷殺死陣法師等等,但這些都需要相當的功力修為和專業知識才行,都不如不入陣內來的保險。
看到辛橋仙直接過來,連西風繃緊的神經稍微放松了些,憑他還丹境登峰期的修為,即便打不過但是糾纏一段時間還是沒問題的,先下手為強,連西風不待辛橋仙近身,半月鎏金鏜劃出,直接用上了風卷殘云青刃術。
作為蘇惇的師父,他的青刃術要比徒弟強的多了,這道風刃足有磨盤大小,顏色深青,邊緣靈氣光暈明暗流轉,而且速度極快。
辛橋仙橫向跨步閃過,風刃飛出,干脆利落地削斷了身后一棵一人合抱的大樹,隨后連西風的風刃開始成片飛出封堵辛橋仙的躲閃角度。
辛橋仙手指連點,空中幻化而出一口口顏色金黃的大鐘迎向風刃,乃是金屬性術法“破岳金鐘術”,金鐘有大有小,有的厚重直接撞碎風刃,有的小巧碰到風刃爆開,還有的碰到風刃化作不同顏色的光團化解吞噬掉風刃,原來上面附帶著各種小型機關和不同功能的微型陣法。
兩人以術法較量了一會兒,局面平分秋色。連西風有些奇怪,對方怎么也應該是溫養境的修為,卻并沒有在靈力水平上壓制住自己,術法上帶了機關陣法倒是顯示出高超的操控技巧,但金鐘也沒能破開自己的風刃防御,一定是在故意示弱引誘我入陣,不能上當,堅守此地不動為上策。
辛橋仙此時也是暗自叫苦,布陣啟動陣盤后的靈力儲備已經不足以支持他發出更加強大的那些攻擊手段,移動了幾次連西風也不追擊,現在陣法蓄力還需要一些時間,他已經感到有些靈力虛浮后繼乏力了,好在對手既不追擊也不變招,還可以再拖延些時間。
為了節省靈力,辛橋仙以撥擋為主,不再強求擊散風刃。
又打了一會兒,連西風卻是看出有些不對頭,心道這老頭兒難道之前受過傷?不然不至于靈力波動這么疲弱,其中必然有詐。
心念及此,他決定冒險一試,突然催動靈力發出數道巨大的風刃,同時撲向對手,發動上品靈器半月鎏金鏜附帶的重力加成效果砸向辛橋仙。
辛橋仙估算時間,知道自己必須挺過這一輪強攻爆發,揮手連續激發數個陣法金鐘擋在身前,隨即退后一步以小自在拳的一式鐵鎖橫江硬架了鎏金鏜的一擊,鎏金鏜來勢沉重,砸在手臂上方三寸的護體靈氣上彈起。
辛橋仙疾退十數丈,雖不至于受傷,但體內靈力一時紊亂,運功三轉方才好轉,心里也是憋悶,不是為了奪魂計劃,自己堂堂六境陣道宗師,單靠修為也不能被個還丹境后輩如此欺負。
連西風試出虛實,也沒時間糾結原因,只要自己一直貼近這個老頭,就不會被陣法所困,說不定還能立下一功,不能給他喘息的時間,飛身而起追將過去。
就在他身在空中尚未落地的時候,身下雪地上傳來一聲輕響,周遭景物似乎晃動了一下。
沒等他反應過來,只聽辛橋仙哈哈一笑,雙手掐訣,口中低聲喝到:“乾三連,坤六斷,景神門、休圣路,太歲當辰,神魂引路,急急如律令。鈐印彌章,封!”
話音一落,連西風足下剛剛點地,周圍十丈之內的山石雪樹全然不見,前后上下左右六面各自以不同的方向流轉,色彩變化為斑斕的血紅之色。
連西風感覺天旋地轉就要翻到,知道不妙,自己還是大意入了陣法,強自定下心神閉目盤膝坐下,飛快的從儲物空間內取出一物含在舌下,這是老八煉制送給他的定神珠,有穩定心神避免暈厥的特效。
等了一會兒,四周靜寂無聲,睜眼一看,發現周遭不再轉動,但全部是斑斕血色樣貌,但又有鮮紅、暗紅、朱紅等差別,而且形態各異,有條、塊、星、點之分,或淡雅或深沉,自己象是被困在一個四方的空間之內。
見無動靜,他站起身來到一側邊緣,試著出手以靈氣轟擊,聲音沉悶回響,壁障卻紋絲不動,以鎏金鏜砸擊也是如此,激發風刃離體攻擊還是沒用。
等了少頃,發覺沒有攻擊出現,自己也沒有昏迷,他心下稍安。老八說過入陣首先要確保人是清醒的,不然只有束手就擒,然后再想辦法破陣。
剛想到這里,聽見辛橋仙的聲音傳進來:“鈐印彌章,鎖!”
頓時感到四周壁障向內收縮,自己身不由己退向中央,運功反抗卻是抵御不住周圍的壓力,不由心下惶急卻無計可施。
壁障壓到三丈范圍停下,一物從上方落下懸浮空中,抬頭仔細一看,是一個印章形狀的東西,上方凸起形成有孔印鼻,和其余五面構成不多見的一方六面印,顏色同樣是斑斕血色,如俗世中的雞血石一般,正對自己一面有一個斗大的篆字“鎖”,末端下垂尖細,猶如懸針。
突然之間,印石發出十數道血色毫光罩向連西風,如牢籠般交叉將他困原地,隨后彎曲如繩捆住了他,連西風瘋狂催動靈力掙扎卻沒半點效果。
這時又聽到辛橋仙開口:“鈐印彌章,禁!”
連西風只感到身上毫光收緊,好似透體而過,隨后自己竟然連身體都動彈不得,可怕的是靈力也催動不了了,只頭腦還清醒著,一時大駭,后悔剛才惜命膽怯,現在一身功力被禁錮住,連自爆都不可能了。
正要繼續掙扎,面前一陣波動,一道虛幻的身影從無到有顯現出來,乃是一個身著道袍挽著道髻的老者,笑瞇瞇地看著連西風,緩緩說道:“老夫自在萬象門第五十六代長老章斐,咱們有緣,借身體一用可好?”
連西風心念電轉,已是明白過來,對方不是要誅殺自己,而是要奪舍!
自己曾在月河鎮設局意圖奪舍他們的低代弟子,沒想到自在萬象門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如今布陣奪舍自己達到潛伏己方的目的,這是報應不爽嗎?
開口恨恨問道:“你們自詡名門正派,也用這種奪人魂魄的手段?”
章斐回道:“唉,手段無對錯,只是有所為有所不為和善惡不分百無禁忌的差別,你我理念、立場和目的不同,如之奈何?”
“貧道我肉身死之前活了幾百年,我的世界里,上無極限、下有底線,在這之內,自在無限。”
“奪舍這玩意兒,和熬夜一個道理:
“每熬夜十二個時辰,壽命減少一天。”
“如果在熬夜的時候被殺,人一定會死。”
“經驗表明,凡是不熬夜的人,都能活到死。”
連西風心里大罵,對面這個貧道果然嘴貧的很,他自知求饒無用,自持神魂堅固,也不再多言,只是罵道:“老匹夫,你想奪舍我,只怕沒有那么容易。”
章斐凝神看了看他,微咦一聲,臉色有些凝重:“你現在還能保持清醒,神魂果然異于常人,倒是要費些周章,有些麻煩,不過我觀你體內被下了禁制,想來所作所為也有難言之隱。也罷,不如這樣,老夫借你身體,留你魂魄,適當的時候我會讓你回魂,如何?”
連西風聽了心里驚疑不定,只道老者是騙他配合讓奪舍過程更為順利,于是言道:“休要虛言騙我,只管放馬過來。”
章斐搖搖頭:“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此也好,老夫自有主張,是真是假你日后便知。”
說完掐訣一指,口中念道:“鈐印彌章,刻!”
連西風眼前血色光芒閃過,腦海中只覺印章轉動,露出一個刻字并旋轉起來,然后印章迅速變大,如山般凌空壓迫而來,自此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