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個血尸還能受傷?還一刀砍死不就好了?
劉奮進愕然地仰頭看著坐在教室后排的耿江岳,大教室里的其他學生們,也都跟他差不多的表情,幾千人注視著耿江岳,嘀嘀咕咕,交頭接耳。
太張狂了……這說的可是血尸啊!血尸王啊!男級的血尸王啊!
按照之前全球獵魔師工會的分級,要對付這樣的怪物,最起碼得出動白金級的獵魔師,而在實際的戰斗中,能一招將血尸王斃命的,最起碼也得是鉆石級的高手了!
什么叫鉆石級高手?
舉個最最直觀的例子,全球玄秘職業聯賽的參賽選手,普遍都是五轉的實力,而這些五轉的天才,通常來說,職業獵魔師等級就是鉆石級。只有極少數的頂尖天才,才能在五轉的時候,就獲得星耀級的認證,比方東華國宇宙隊的那三位,烏賊、老鷹和肘子,又比方說,貝馬大學的娘家貝馬城,最后一任貝馬隊的隊長,劇毒爛香蕉曾及第同學。
這也就意味著,如果獵魔師能拿到鉆石級認證,就說明他起碼擁有玄秘職業聯賽國家隊隊員年輕時候的實力——而全球200億人口中,能做到這點的,全部加起來,一共也就三十萬人出頭!如果是從事職業除魔工作的,這些人就是正兒八經的,獵魔師行業中的中流砥柱。如果學歷足夠,哪怕只是個碩士,一進大學也能直接評副教授職稱。
然而就是這么強力的人物,真要遇上男級血尸王,處理起來也不可能“一刀砍死”那么簡單,說五五開或許有點高估男級血尸王的危險程度,但說兩者四六開,就絕對足夠公允。這么些年來,也不是沒有鉆石級高手死在男級生物手下的記錄——不但有,而且還并不少。
身為原鉆石級現白金級獵魔師的劉躍進,愣愣看著耿江岳,內心深處,有股怒火在悄然燃起。他不禁感到自己的職業收到了侮辱,更是對耿江岳表現出的,對怪物的輕視和對獵魔師這份職業的無知感到強烈的不快。雖然他大學畢業后,一直從事的是教學工作,可他的獵魔師等級,也是一級一級考上來的。是真正經受過職業獵魔師任務的洗禮的。
乃至就在最近,在他度假的過程中,那猶如海浪般的尸潮,更是讓他深深地體驗到了怪物的可怕,和獵魔師的不易。
每一個獵魔師,都是刀口舔血,為全人類而戰斗的勇士啊!
豈容你一個無知小屁孩在這里放肆!?
“你說什么?”劉奮進越想越氣,氣得連聲音都哆嗦,忍不住道,“你再說一次?”
耿江岳立刻滿足了劉奮進的要求,一本正經,非常認真,且很淡定地重復道:“我說,殺那玩意兒還會受傷?直接一刀砍死不就好了?”
“放屁!”耿江岳話音剛落下,劉奮進就猛地一聲怒吼,眼里充滿火光,滿臉激昂,語速快得跟機關槍一樣,沖耿江岳直噴過去,“你知道什么叫男級怪物嗎?知道它們的危險程度嗎?知道它們的生理性質嗎?知道它們的分類嗎?知道它們每種分類的弱點嗎?知道它們的屬性變化和生克關系嗎?知道遇到多重元素傷害的血尸的正確對應方法嗎?知道面對它們的時候該怎么保存體力和靈力,知道戰場續航的辦法嗎?
你以為血尸就只是血尸嗎?全球每年多少職業獵魔師死在血尸手里嗎?你一個十幾歲的小孩,什么都沒見過,什么都不知道,你以為血尸是你在游戲里見到的那些東西嗎?你以為是像在職業玄秘職業聯賽里那樣,被抓到一下還能回口血接著來的嗎?你知道……你知道個屁!說一刀砍死血尸的人,就是對全世界獵魔師的不負責!是在侮辱每一個守護在你們身后的,千千萬萬個的,拿自己的生命來維護世界和平的戰士!
所有同學給我記住了!靈力戰斗戰術總則第一條,面對敵人,全力出擊。殺死你的,永遠不是怪物,而是你輕敵的態度,你的無知和傲慢!”
劉奮進說完,直直地盯著耿江岳。
教室里鴉雀無聲了幾秒鐘,某個角落里,突然有人拍起了掌。
稀稀拉拉的掌聲,很快就熱烈起來。
隨即又有人喊道:“誒!他是那個耿江岳嗎?說要殺赫魯尼的那個!”
全球范圍內,視頻風波的鍋雖然已經被王琪頂了,但在貝馬大學里,耿江岳的那件事情,顯然還沒那么徹底地被人遺忘。而滿教室的小孩,說破天去,都是十四五歲的小屁孩,正是最看不到別人裝逼的年紀,一旦有人挑頭,立馬就有自愿當狗腿的,跟著起哄附和起來。
“誒!是啊!你什么時候去殺米高佐敦啊?”
“怪不得哦,米高佐敦都能殺,砍個血尸還不跟切菜一樣輕松。”
教室里各種冷嘲熱諷分分鐘起勢,胡廣琛轉頭看看耿江岳和安安小兩口,見安安抱著貓一聲不吭,耿江岳依然靜靜站著,微微皺眉,不由道:“老兄,這下尷尬了吧?”
不想卻從耿江岳嘴里,聽到了很小的聲音:“為什么……”
胡廣琛一愣:“什么為什么?”
耿江岳仿佛自言自語:“為什么要逼我裝逼……”
教室底下,劉奮進見耿江岳站著沒動,一想到這貨大概率是個貴族家庭出身的孩子,也不想太讓耿江岳下不來臺,見效果差不多了,便舉起雙手,往下壓了壓,教室里的聲音逐漸安靜下來,劉奮進語重心長道:“同學,坐下吧,以后說到這些事情啊,一定要有敬畏心。”
“男級血尸王!”耿江岳冷不丁開口,大聲打斷了劉奮進的話,整個教室的兩千多人集體一楞,就聽耿江岳口齒清晰地背書一樣,侃侃而談說起來,“幻體類生物,是血尸的變種,通常頭上長有一對大角,后背一對肉翅,但不具備飛行能力,雙角也僅僅只是靈力值溢出的增生物,并不具備戰斗意義。主要攻擊手段,仍是撕咬和撕扯。
屬性上五種形態都有,但根據我的經驗,最常見的還是火屬性和毒屬性,分別占到50和30左右,無屬性和電屬性,分別占到10,冰屬性極其罕見。
因此血尸附帶的元素傷害,多為與毒火兩種屬性相關的傷害,例如腐蝕傷害和附著傷害,反倒是撕裂傷害,因為冰屬性個體不多,實際戰斗中,反而很難碰到,而且血尸的爪子,會很容易讓人誤以為它們具有撕裂傷害,各位同學,記下來,知識點。”
整個教室里的人,有點懵逼地望向劉奮進。
劉奮進眉頭緊皺,臉上寫著憤怒,但內心已經開始有點尷尬……
大意了。
貴族家的小孩,從小接受的都是精英教育,區區關于血尸的知識,怕是早就學得滾瓜爛熟了,早知道應該說點冷門的傳說級怪物,比方圣奧古斯丁波羅斯之類的……
劉奮進正后悔著,忽然又看到耿江岳從他自己的座位上走了出來。
“借過,借過……”耿江岳一路推開邊上其他的人自動椅,走到教室通道,徑直朝著講臺方向走去,邊走邊繼續說,“我曾經到過幻靈界一個名叫血尸之鄉的地方,非常兇險,差點出不來,但也正因為有過那樣的經歷,我才可以說,對血尸這種怪物,有了更為全面的認識。咱們發下來的《幻靈界生物鑒別學》這本書,我隨便翻過一下,可以說教材寫得還是很粗淺的,許多關鍵的東西,教材里并沒有提到。比如說,高級血尸,男級以上的,它們的社會性和組織性,以及更為高端的,血尸和玄體類生物的伴生關系。”
耿江岳走到黑板前,用念動力抓起一根粉筆,當劉奮進不存在一樣,在黑板上寫下了“結界”兩個字,然后轉過頭來,抓住劉奮進手里的話筒。
劉奮進一愣,緊緊抓住話筒不放。耿江岳眼中橫紋浮起,眼中微光一閃,劉奮進不由自主,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松開了手……
幻術……就是這么好用。
拿到話筒,耿江岳總算不用再扯著嗓子說話了,面向整個教室的兩千多人,緩緩道:“血尸最高級的攻擊形態,是結界攻擊,而且是幻術結界。由上萬只男級以上的血尸,配合數量不明的玄體類生物,構建出一個精神系屏障。除非靈力傷害當量達到十萬以上,或者修煉境界達到‘若隱’,可以使用靈魂傷害,否則絕不可能突破。
我在血尸之鄉里,發現過李太虎留下的戰斗痕跡,還做了一件很違背我本意的事情,這件事我一直沒好意思跟他說,下次見到,我覺得可以聊一下。”
說到這里,坐在前排的一個矮個男生突然喊道:“我草!這個牛逼吹得清新脫俗!”
滿教室的人總算回過神來,頓時發出一陣大笑。
“怎么?不信嗎?”耿江岳打開腕表,直接調出李太虎三個字,投放在黑板上。
按下了撥號。
教室里的笑聲,逐漸弱下來,過了七八秒,投影一亮。
李太虎一身軍裝,肩上四顆星星,已然晉升大校。
見到耿江岳,虎哥頓時一咧嘴,說道:“咦你今天居然主動來找我?感覺好榮幸啊!”
兩千多人一聽這話,頓時集體閉嘴。
劉奮進更是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這人到底什么背景?
東華國某巨頭家的孩子墮落到海獅大學讀書了嗎?
鑒于全球各地政府對耿江岳個人信息的封鎖,海獅大學里的普通教師和一般人一樣,絲毫不知耿江岳的底細,哪怕是海獅城那邊,關于耿江岳爆錘幻靈界破口的那一幕,仿佛是被全世界有意無意地選擇性遺忘了。無論北城還是南城的幸存者,對耿江岳的印象,也是忙前忙后的大樓管理員形象大于救世主形象,畢竟世上從來沒有哪個救世主,會像耿江岳這樣灰頭土臉,而耿江岳每天灌頂、搬貨、刷怪、救火,卻都是實實在在的,而且持續了將近兩個月……
政府秘而不宣,群眾又不主動多提。
自然而然,名聲一旦淡化,如果沒人主動維持的話,被遺忘也就只是時間問題。
就像耿江岳打樁的那段視頻,全世界早就沒幾個人再去搜了。
更多普通人關心的,還是自己下一頓該吃什么的問題。
耿江岳看著全教室的人表情,心里很是暗爽,然后突然又跟打暗語一樣,沒頭沒腦地對李太虎說道:“血尸之鄉教堂,李太虎天下第一帥。”
李太虎微微一怔:“啥?”
耿江岳又重復道:“血尸之鄉,教堂,李太虎,天下第一帥。”
李太虎愣了兩秒,陡然回想起來,驚訝道:“我草!你去過?!”
耿江岳道:“我還把你留下的儲備靈力給用了。”
“何必呢,大哥,留給別人啊!”李太虎喊道,“那地方很危險的,就算留給自己也好啊!咦?你在哪里給我打的電話,好多人啊……”
耿江岳道:“我就是證明一下,咱們之間的交情。”
“靠,好無聊,那你……”
“再見,有空再聊。”
李太虎話還沒說完,耿江岳就直接無情地掛掉了電話,面向教室,深深地嘆了口氣:“同學們,裝逼非我本愿,全世界都知道,我只想過低調的生活,但是你們為什么不肯放過我。有人考慮過我的感受嗎?剛才逼逼的那幾個,臉疼不疼?為什么要逼逼?為什么要起哄?為什么不先搞清楚情況再開口,得到教訓了嗎?學到東西了嗎?知道血尸為什么能一刀砍死了嗎?”
全班寂靜無聲。
耿江岳微微吸一口氣,調門陡然一高:“因為李太虎能一刀砍死的東西,老子就能一刀砍死!李太虎一刀砍不死的東西,老子也能一刀砍死!李太虎不能隨便殺的人,老子想殺就殺,李太虎能隨便殺的人,老子讓他別殺他就不敢殺!敢起老子的哄!你說你們算個瘠薄!?草你媽的,一群臭傻逼!媳婦兒,走了,這傻逼公共課不上了!”
“啊?……好!”
安安抱著貓,快樂地屁顛顛從位置上跑出來,滿臉驕傲地抱住耿江岳的胳膊,兩人一個閃現,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劉奮進愣愣地看著門外空空的走廊。
過了好幾分鐘,教室里的幾千人才總算回過神來。
隨即,便是仿佛要掀翻屋頂的聲浪。
“我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