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想不明白，你到底圖的什么……”李太虎和耿江岳并肩行走在貝隆城漆黑的小巷子里，明明說要趕時間，但話又特別的多。
因為耿江岳辦事的路數，實在讓他看不懂。
“要說海獅城死人你要管，我也就認了。貝隆城這破地方，這些人跟你非親非故的，你到底有什么好拼命的？幸好也就你小子開了掛，不然就剛才那玩意兒，換了誰能搞定？反正老子這么多年，是沒見過那樣的。這特么就不是什么幻靈界生物，擺明了就是變異的人類啊！”
李太虎不住搖著頭，“等我回去，馬上就得去找幻靈生物研究所的人說說，我回去得寫個書面報告出來。這東西，有點顛覆常識了。沒這樣的，人類生前受苦，死后變成怪物，這個邏輯要是大范圍運轉起來，哪個國家頂得住？人活一世，誰還不受點苦？老子這么牛逼的人都吃過苦！”
熊貓問道：“比方說呢？”
李太虎道：“我媳婦兒……啊，不提了……”
熊貓立馬罵道：“你特么這是炫耀啊！”
李太虎不接這句話，把話題轉回來，問耿江岳道：“小耿，你說你到底圖什么？”
“圖什么……圖個心安吧。”耿江岳很平靜道，“我這些年一個人修煉，慢慢有點想明白一些問題。你說我這么牛逼到炸的人物，我要什么東西得不到呢？
這個世界上，但凡別人能得到的東西，只要我真的愿意不擇手段，我百分百有信心能弄到。但是……搞到手之后，又怎么樣呢？人呢，早晚是要完蛋的，再牛逼也有老死的一天，東西到了你手里，其實只是從你的手里過一遍，早晚還得落到別人手里去。
那我就想，我活著到底是為了干什么？總該有點意義吧？總該干點人干的事吧？只不過說實話，我現在也沒想明白，到底干什么事情才算是有意義的。所以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可是你說，我每走一步，走兩步，又能看到什么東西？
無非是今天這家人遭難了，我有閑錢我捐點錢給他，算搭把手。明天那家著火了、樓塌了，我去滅個火、救個災。后天又誰誰誰被怪物追殺了，我去殺個怪，順便搞點自己需要的東西。平時在醫院里上班，該做手術做手術，該寫記錄寫記錄，幫人搭把手，不給單位添麻煩。
我要是沒本事，沒看到，有些事情發生了，無能為力，當然就什么都不用去做，去了也沒用，還給人添麻煩。可現在情況不一樣啊，你看我明明有本事解決問題，又剛好遇上了，如果不聞不問，那不就是故意見死不救？老天爺給我這身本事，是讓我見死不救的？不能啊。
我要是遇上麻煩就跑了，就算老天爺不譴責我，你代入我的位置來想想，晚上躺下來，睡覺的時候想起這些事情，會不會良心不安？再看看我老婆的肚子，我會不會再聯想，我這么一走了之，報應會不會落在我兒子、女兒身上，生兒子沒腚眼，生女兒兩個腚眼？”
熊貓聽耿江岳叨叨著，不由嘆道：“師尊境界高啊，我這輩子就沒什么太大的理想，只想多日幾個女人，順便成為一代大師。”
耿江岳很敷衍地隨口道：“嗯，我相信你可以的。”
李太虎卻聽得有點搖頭，說道：“你這個追求，怕是只有你能去做。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樣，實力強大到可以無欲無求，至少我就不行。我好歹還得吃飯、睡覺，不像你隨時都能鉆進領域里，根本不用擔心物質層面上的問題。”
耿江岳贊同道：“嗯……好像確實是這樣……”
李太虎又道：“還有啊，你小子嘴上說不搞政變，海獅城現在還不是落在你手里了？現在全世界各個國家都盯著你們呢，就怕你哪天腦子一熱，突然想征服世界。你說到時候，我們到底是專注于干掉你，還是先核平海獅城？”
耿江岳笑道：“殺我吧，海獅城那群渣渣是無辜的，捆在一起還都不夠一群怪物殺的。”
“我草！你特么別笑啊，老子說認真的！”李太虎突然很認真道，“我特么現在最怕的就是你腦子里出現什么亂七八糟的想法，真要打起來，全世界還不亂套啊？我跟唐威再厲害，也會被集火掃死的，你這種死不掉的，簡直影響世界局勢平衡。你搞得清現在是什么狀況嗎？”
“開什么玩笑呢，老子第二學位輔修國際關系的，門門績點四點五以上。”耿江岳動輒就要把自己的成績單拿出來當有力證據，又道，“再說你放一百個心好了，只要別人不打我們，老子才懶得殺人。赫魯尼派了兩萬人駐扎在我們南城西區，把整個西區都變成他們軍營了，老子說過半個字沒？他說是維和部隊，爸爸就給他維和兩個字一個面子，隨便他蹲著嘛，反正那塊地我們現在都用不著，后勤補給也不用我們負責，等什么時候海獅城里的人看他們不爽了，我再出手解決，一舉拿下……”
李太虎突然打斷道：“這樣不行！”
耿江岳問道：“怎么不行？”
李太虎道：“不管是殺人放火還是鋪橋補路，你起碼得有個章程，具體的我不懂啊，但是根據我這么多年在大領導身邊混的經驗，站在你現在類似于太上皇或者幕后操盤手的位置上，你最最起碼，得先有自己的一套完整的辦事思路，而且必須把旗號打出來。
不然人家三哥維和，海獅城突然有人說不樂意，你特么就出手踏平人家的營地，在你看來你覺得理由充分，但是在外界看來，你這就是亂來啊。
現在其他人亂來不要緊，但要是你亂來，你覺得別人會怎么想？萬一別人想多了，有沒有可能出更大的亂子？海獅城現在兩百來萬人，萬一因為你的原因，突然間吃不上飯了。你說你的初衷是為了大家好，結果卻連累大家受苦，那到時候你又怎么去面對海獅城的父老鄉親和阿貓阿狗？你還要不要繼續在海獅城里混了？你老婆孩子還要不要在海獅城里混了？你媽還要不要在海獅城里混了？還有你那些阿貓阿狗的朋友，他們還能不能在海獅城里混了？”
耿江岳：“我覺得……”
“不用覺得！”李太虎亢奮打斷道，“如果你到時候混不下去了，東華國歡迎你！”
耿江岳一陣沉默。
熊貓幽幽道：“操……你特么扯半天，就是為了這句吧？”
李太虎看著耿江岳：“小耿，哥是真心誠意的。”
耿江岳擺擺手，身上一道飛劍陡然射出，扎死了理論上應該是今晚的第23只玄體類生物，淡淡道：“孩子，不要瞎想了。爸爸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為父現在也就是還沒打算坐上那個位置，等真有那一天，保證上任第一天就搞出執政綱領，第二天就搭好班子隊伍。
班子成員我都已經有想法了，草藥堂的原班人馬一聲招呼就能跑回來，既是互助團體，也是政府機構。只要有老子在一天，不管國際社會怎么制裁我們，我都保證海獅城的兩百萬不會挨餓。而且你們東華國商務總局最喜歡跟老子做買賣了，物廉價美，試問誰能抵擋住只要五百東元一顆的大力丸的誘惑？一顆藥丸下去，戰斗力直接翻倍……”
熊貓接道：“到時候我就勉為其難當個海獅城市政廳的談判專員，專門代表師尊去東華國殺價，不把大力丸殺到八百塊一顆誓不還。等我年紀再稍微大點，我也收點徒弟什么的，草藥堂在海獅城的土地上開枝散葉……師尊，我提議要不咱們先把草藥堂的字輩整理一下吧，發財進寶、日入破萬，我以后就改名叫潘發達你看怎么樣？”
耿江岳剛想說不怎么樣，貝隆城的天空中，突然升起數十道煙火。
煙火呼嘯著飛到高處，怦然綻放開來，點亮漆黑的夜空。
耿江岳仰頭看著焰火，突然有點想安安和老媽。
李太虎抬手看看時間，提醒道：“十一點半了。”
“嗯。”耿江岳應了聲，拉住李太虎，兩個人瞬間出現在日格桑市工廠的倉庫內，耿江岳淡淡說道，“欠你兩次情，有什么需要幫忙的，隨時找我。”
“廢話，你以為老子是義務勞動？走了！”李太虎笑罵著，一個閃現，便消失不見。
耿江岳咧咧嘴，又回到熊貓身邊，問道：“要不要跟我回海獅城？”
熊貓想了想，搖頭道：“算了，其實我跟籃子他們，也就是同事關系而已……回不回海獅城，都差不多……”
“那你自己小心點，這些東西你留著。”耿江岳遞給熊貓一個簡易的空間袋。袋子里放了些回靈丹、大力丸和保命用的結界靈符，都是聚寶盆出品的好貨色。
熊貓不矯情地直接接過去，笑著說了句：“謝謝師父，節日快樂。”
“不客氣，走了。”耿江岳刷的一下，瞬間返回海獅城八號樓的家門外。
屋里頭，安安正縮在沙發上看電視。
耿江岳走進來，坐到她身旁，微微喘了口氣。
安安問道：“很累嗎？”
“嗯……”耿江岳點點頭道，“我在我的宇宙里待了兩年，修煉到第七重境界了……”
安安眼睛睜得滾圓：“真的？”
耿江岳：“嗯……”
“可憐死了……”她摟住耿江岳的頭，讓耿江岳躺到她的胸口，“讓我用青春動人的肉體安慰你一下……”
耿江岳把手搭在安安的肚子上：“有一種你已經懷孕兩年多的感覺……”
安安幽幽道：“你應該拉上我一起進去的。”
耿江岳道：“下次吧……全家一起……”
海獅城的工地上，煙火蹭蹭地升了起來。
防護墻保護下的南城，不少從北城搬來的人，生平頭一回在這個時候走出大樓，在大樓前的廣場上，近距離看到了節日的樣子。
幾千里之外，赫魯尼走進國家電視臺的演播廳，在一片歡騰的氣氛中，右手緊緊攥著一份講話稿，臉上寫滿凝重。等候片刻，現場轉播設備亮燈，赫魯尼面向鏡頭，面對中南次大陸聯盟的38億人，以及全球上下所有關注這場講話的人，開始了他的極冬節致辭。
“中南次大陸聯盟全體國民，節日快樂。今年是極為困難的一年，可是我們挺過來了。按照慣例，我應該在此時此刻，向大家表示祝賀，但我今天更想說的，是另外一件關乎全世界發展和安全的事情。請原諒我跳出我們以往的發言格式，然而這件事，不得不提。
因為這件事，正在發生。
就在三個小時前，我接到貝隆城市長的緊急通知。中南次大陸聯盟貝隆城市政廳，已經淪陷。攻陷市政廳的，既不是怪物，也不是任何反政府武裝和境外敵對勢力，而是我們的救世主，一個年輕的、強大的、真正拯救過世界卻不知該如何正確使用自己力量的救世主，我對此感到恐慌、擔憂和害怕。是的，我確實是在說，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