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飛艇!”耿江岳站在床前,看著遠處天邊的一艘大船飛過,不禁很沒出息地大叫。這就是沒見過世面的窮逼,就算當到一國總理,也還是那個一驚一乍的樣子。
安安懷里抱著孩子,輕聲埋怨道:“小聲點好吧,被你吵醒又要哭了。”
“這孩子脾氣臭。”耿江岳走到娘兒倆身邊,伸出指頭,摸了下小光耀的鼻子,得意道,“我媽說我小時候睡得跟豬一樣,很難吵醒,就算吵醒了,不用一會兒也能自己睡著,根本不用人哄,一天能睡十七八個小時,我媽都怕我把腦子睡傻了。”
安安小聲道:“那你什么時候把她放出來啊?”
“放她出來?我放個鬼哦!”耿江岳一臉憤憤,“先讓她坐半年牢,好好清醒清醒,奶奶的也不看看現在是什么形勢,幫不上忙也就算了,還這么拖我后腿!”
“唉……”安安無奈地嘆了口氣。
萍姐是什么樣的人,安安也是清楚的。
這種教徒,說句難聽的,就算是光明神教都容不下她……
太能給組織招黑了……
耿江岳安靜了一會兒,又道:“今天這個事情,背后有問題。雨林大陸的維和部隊突然發瘋,我媽她們又跟著鬧事,我倒是知道是誰干的,就是想不明白,這些人到底是什么意圖。”
安安想了想,問道:“要不先弄死再說?”
“當媽的人了,就知道打打殺殺,光殺人有什么用啊?我把約翰希伯都弄死了,希伯聯合國就向我跪下了?沒用嘛!”耿江岳教育道,“不僅沒用,現在還搞得全世界跟海獅城斷交,連個尿布都不賣給我!你說說母嬰用品,這一整套產業鏈海獅城將來怎么建?哎呀真是愁死我了,全市要生孩子的又不止咱倆,別人也要生孩子的。柿子好像也懷孕了,籃子那家伙整天閑著沒事,有這時間也不知道好好學習,就知道啪啪啪……哦,說遠了……”
耿江岳打住八卦話題,然后逆向回憶了幾秒,又把正規話題找回來:“現在毫無疑問,單靠殺人,解決不了問題,必須得先搞明白,有些亂七八糟的人,到底腦子是怎么想的。搞亂海獅城,對他們有什么好處啊?除了逼我動手,還有什么意義?我們就這么個破島,要什么沒什么的,以前還能產點酸棗酒,現在棗樹都特么快被砍絕種了……”
安安聽耿江岳碎碎念著,忍不住插嘴道:“不用想那么復雜,說不定他們就是想勾引你使用暴力,然后往你頭上安個什么帽子呢?”
“那好處呢?”耿江岳一攤手,“他們這么做,除了白送人頭給我,對他們能有什么好處?”
“對他們好處很多啊。”朱星峰從外面走了進來,又隨手一揮,在房間里布下一層結界。
耿江岳不由道:“我日,你一個外國人,為什么出入境東華國首都這么方便?”
朱星峰很認真地解釋道:“明天東華國開大會,邀請外賓觀禮。我身為東海特別行政區長官,收到邀請函,很正常,也很符合邏輯。”
耿江岳愣了愣,突然罵道:“我靠!那老子為什么沒收到?我們海獅城明明有兩百萬人,憑什么你全國加起來就兩個人的都能收到邀請?”
“這就是人品問題了。”朱星峰繼續認真地解釋。
耿江岳警告道:“你再給我這么認真地扯蛋試試?”
“別急嘛,我沒開玩笑啊。”朱星峰望向安安,微笑著一點頭,“總理夫人說得對,對方要做的,就是要往耿總理頭上安個帽子。”
耿江岳問道:“什么帽子?”
“隨便什么帽子。”朱星峰淡淡回答,又反問道,“耿總理,你知道站在我的角度上,如果我沒加入海獅城,最怕的事情是什么嗎?”
“什么?我英俊的容顏使你嫉妒?”
朱星峰看著耿江岳,緩緩解釋道:“不光是我,也是全世界政府害怕的事情。他們最害怕的,就是你能通過你的影響力,迅速地掌握住其他國家的人心。
你是救世主,全世界只有你擁有提供全效解毒劑的能力,你戰無不勝,你想殺誰就殺誰,但全世界又都知道,你并不喜歡殺人,那么多傻逼在網上罵你,但從來沒有人因為罵你而被你順著網線爬過去弄死。那么日子久了,你說會不會有人會這么想——要是我也是海獅城的國民該有多好啊?我要是海獅城的老百姓,我是不是就不用擔心被其他外國人欺負了?反正我老大會罩著我。要是我是海獅城的國民,我是不是就不用擔心被感染了?海獅城全效解毒劑,那可都是免費的呢。嗑藥升級的錢也省了,抗議的錢也省了,省心又省力,對不對?
一個人這么想,還沒什么,可要是一個國家,有幾十萬人、幾百萬人都這么想呢?你說換了你是各國政府的首腦,你底下的人全都覺得另外一個國家比自己國家更好,你煩不煩,愁不愁?但是這還沒關系,最要命的是,萬一你聽到那些人的呼聲,哪天突然腦子有抽,登高一呼,要帶領人民群眾奔向幸福的康莊大道。但是海獅城地方又太小,到時候再有個當地人舉起大旗要裂土封疆,投靠海獅城,他們有意愿,你有能力,全世界沒有軍隊能擋得住你……
耿總理!你說,再接下來,會怎么樣?!”
耿江岳想了想,指著自己道:“全世界跪下來管我叫爸爸?”
“對!何止是叫爸爸,只要你給的好處比別的地方多,叫你爺爺,叫你祖宗又能怎么樣?”朱星峰飛快道,“全世界各地的人,每個人,都是趨利避害的。每個人都想過更好的日子,只是大部分人,沒有這個能力。但是如果我剛才的假設成立,只要你個人肯點頭,他們那些人,接下來就只需要站起來喊一喊,日子就不一樣了!這種唾手可得的好日子,誰不想要?真要形成一股浪潮,這時代的大浪,誰能擋得住?
當時候全世界,一個國家接著一個國家地管你喊爸爸,你讓他們原本的那些爸爸們情何以堪?十三家族要不要過日子?赫魯尼家族要不要過日子?劉洲成家族要不要過日子?他們這些人,花了數百年幾代人的時間,才積累下今天的財富。然后你登高一呼,直接把他們的人全都拉走,讓東元和聯盟幣全都變成廢紙,他們能坐視不管嗎?”
耿江岳問道:“這是事實還是推論?”
朱星峰凜然道:“當然是推論,但是我相信,距離真相絕對已經不遠了!”
耿江岳又問:“那特么這跟光明神教又有瘠薄關系?”
朱星峰道:“因為光明神教,就是滿足以上假設的一個催化劑!耿總理,你想一想,如果你不是跟光明神教對著干,而是順勢而為,承認自己就是光明神的化身,答應讓光明神教的總部落地海獅城,到時候豈不是全球八十億光明神教的信徒,就成了你天然的自己人。有這八十億人打底,且不說統一全球,至少統一半個巴特弗萊大陸,最多也用不了一個星期吧?”
耿江岳微微皺眉:“然后呢?”
“然后他們當然不能讓你有這個機會!”朱星峰分析道,“我猜測,光明神教內部的意見,肯定也是不統一的。有些人其實只是想借你的手,實現他們自己的野心。但是你又是那么的不可控制,所以既然他們能借你的手,自然也能借其他人的手。
讓圣戰騎士營駐扎海獅城,可能是某派想擁立你的意思,但讓雨林大陸的人攻擊中南軍協,還有煽動你母親沖擊政府的人,一定是另一派的意思。目的就是想讓你失去理智,做出錯誤的決定,直接把全世界的光明神教教徒全都得罪死!現在看來,這派人,已經成功了。
原本之前這一個多月,你對光明神教不拿任何態度的時候,有些人還是很怕的。你不作任何表態,就意味著你隨時都可以打這張牌。就好比多年前一個國家同時掌握了核武器和頂級獵魔師,我不出牌的時候,就是最強大的時候。可是現在,你出牌了,還打了一手爛牌,把光明神教這個王炸,白白地浪費掉。現在催化劑沒了,你想統一世界,就不再那么簡單。
甚至因為你的這個做法,統一世界的難度反倒還增加了。
現在全世界信教的人罵你不講道理,不信教的罵你獨裁,再有各國政府迫不及待地跳出來聲明背書,耿總理,海獅城現在,在國際上已經沒有盟友了!”
“等下!”耿江岳打住朱星峰的話,緩緩道,“我捋一下啊。你說第一,我同一世界的催化劑沒了,可是老子壓根兒也沒打算統一世界啊!”
朱星峰沉默了一下,道:“耿總理,想不想,和能不能,是兩碼事。”
“我不跟你爭這個,沒意義。咱們就說點實在的。”耿江岳道,“你說,光明神教是我的王炸?”
朱星峰一點頭道:“對。”
耿江岳馬上打斷:“對個屁!你說你牛逼還是光明神教牛逼?老子最大的王炸,不是我自己嗎?”
朱星峰又安靜了幾秒,繼續堅持杠:“依靠個人能力推進歷史進程,是需要時間的。以全球一百八十億人口的規模,你想單槍匹馬搞定,說實話,不太容易。但是把握大勢,情況就不一樣了。有光明神教當底子,最多一到兩年就能成事。”
“成不了。”耿江岳擺擺手,“你也說了,老子能成事的首要基礎,是能給得起好處,提靈丹、解毒劑,各種升級小藥丸漫天撒,但是……做不到。我特么現在養個海獅城都還夠嗆,就不勞全世界各國的大佬們憂心了,你明天開會的時候替我向他們帶句話,老子不會恃強凌弱,我就在海獅城過我的日子,我特么哪兒都不去!”
“總理,沒那么簡單的。”朱星峰表情嚴肅起來,“他們不光是希望你留在海獅城,他們還希望,最好只有你一個人留在海獅城。他們對你的策略,一直都沒變過,就是不能讓你掌握任何權力。只要有人還愿意跟隨你,他們就會害怕。他們會想盡辦法,讓你權力旁落,讓你失去大義,讓你無法收攏人心。他們只想要你,當一個孤魂野鬼。你強隨你強,強到九十九歲,也就差不多了。可現在,你是海獅城的總理,他們就受不了了。”
耿江岳微微皺眉:“受不了,又能拿我怎么樣?”
“他們當然無法拿你怎么樣,他們只要設計你,按他們的計劃去做就夠了。”朱星峰思路很清地說道,“只要逼迫你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憑他們的喉舌,靠嘴巴就能在海獅城以外的地方毀掉你。現在除了東華國之外,其他的國家全都已經跟你斷交,東華國不管是迫于國際輿論,還是本身就有這樣的打算,借著這個機會,也能名正言順地減少與海獅城的貿易,這就是實際上的經濟封鎖。海獅城沒有產出,如果你沒有路子,海獅城的人早晚要往外跑。一旦有第一個人受不了,后面的人你就攔不住了。
人越跑越少,就會越跑越快,海獅城變成孤島的日子馬上就會到來。到時候等只剩下小貓三兩只了,全世界的民心都不向著你了,那時候他們就會拿你當豬養。
給你送上各種各樣的頭銜,拍你馬屁,舔你腚眼,讓你安安心心在這片空白的地方當你的島主。然后說不定哪一天,就會用一個非常好聽的名義,幫你接管海獅城的日常政務,到時候你就徹底失去海獅城這塊根據地。就真的成了孤魂野鬼。
最好呢,在這之前,再誘哄你做出些天理不容的事情,比方讓你失去理智,殺個幾百萬人,這樣等他殺得差不多了,他們就能出來打圓場。一邊說自己原諒你,理解你,一邊讓世界憎恨你,拋棄你。這就是他們的目的。要是我是他們,我就這么干!
打不過你,變相惡心死你!讓你殺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
朱星峰說完,默默看著耿江岳。
耿江岳默然片刻,抬手來,輕輕拍了幾下:“狗日的,高手……”
朱星峰道:“我不是胡說的,我是有依據的。”
耿江岳停下來,問道:“那按你這個想法,他們接下來,就該逼我殺人了?怎么逼?”
“怎么逼?”朱星峰轉過頭,望向安安和她懷里的小光耀。
安安卻無比淡定,微微一笑。
“朱先生,我老公每天外出好幾個小時,你猜,他為什么能這么放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