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完顏烈火的頭顱在地上滾動,有血洼積出。
飆射的血,在空氣中彌漫。
染了僧人一身。
白色的猶如白蓮花一般不染塵的僧袍,在這一刻,染上了大片的血跡。
僧人的臉上,腦袋上都有一滴一滴的血。
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不解,疑惑。
雙掌合十的他,徐徐抬起頭,看向了羅鴻。
“施主對小僧的回答不滿意?”
白袍僧人直勾勾的盯著羅鴻,白袍上的血,使得對方看上去宛若從地獄歸來的血佛。
戴著邪君面具的羅鴻笑了笑,銀發飛揚。
“很不滿意,你不懂我。”
“還沒死去的他懂我。”
羅鴻指了指身首分離的完顏烈火。
“你以為你什么都懂,看破紅塵,堪破虛妄……在我看來,你懂個屁。”
“想要讓我放下屠刀,那誰又為我放下屠刀?”
猛地提起古劍地蛟,劍吟不斷,其上的血,宛若蛟龍在蜿蜒。
這一把沉寂了許久的古劍,宛若在今日復蘇一般。
“佛祖割肉飼鷹,方是得悟佛理。”
“施主明明心中有佛,為何不愿?”
“既然不愿,施主為何能心中悟得佛?”
僧人看著羅鴻,繼續道。
“人分好壞,佛便不分好壞嗎?”
羅鴻拄著古劍地蛟,揚起下巴,望著僧袍染血的僧人,似笑非笑。
“心中有佛,哪怕身向地獄,亦是能悟佛,哪怕滿地皆橫尸,處處開彼岸花,亦是可成佛。”
羅鴻的話,讓僧人再度怔住了。
他似乎不敢和羅鴻對視,內心有些動搖。
他看著地上完顏烈火的尸體,仿佛不明白這殺人不眨眼的羅鴻,竟是能說出這般禪機話語。
羅鴻胡扯了幾句,沒有理會僧人。
視線橫移,有壓迫性的目光,落向了桃林外的那幾道身影。
背負劍匣的吳媚娘,挎二刀的蕭二七,還有一位滿臉笑容的小道士。
這三人給他的壓力莫名的有些大。
他們會出手么?
面具下的羅鴻,笑靨如花,拖著古劍地蛟,繼續行走。
若有人攔,那便殺。
你要我慈悲,那誰給我慈悲?
我若不愿,便殺得百花都不敢開。
半山腰大坪。
盤坐著的完顏車古驀地睜開眼,他本想讓自己的心靜下來,但是他發現,無法靜。
驀地,他渾身一震。
盯著那山巔宮闕前。
哪怕是在這兒,他都能感覺到山頂宮闕前所爆發的強橫氣機,他感應到了完顏烈火那五品巔峰的沸騰氣血。
在黑夜中猶如一團火,熾烈萬分。
開始戰斗了!
不僅僅是完顏烈火,袁瞎子亦是側著腦袋,蹙著眉頭,傾聽著山巔的戰斗。
而大坪上,濃郁的血腥彌漫著,完顏車古身邊,七具尸體整整齊齊的排列,真的是萬分凄慘。
金帳王庭這一次來稷下學宮的學子,在招生考核上,就幾乎要全軍覆沒。
只剩完顏烈火一根獨苗,若是完顏烈火亦是身死,那金帳王庭這一次真的是血虧。
雖然他們沒有派遣最妖孽的天才深入敵國,但是……這些天才亦是王庭未來的棟梁。
大坪上,許多其他天才的護道者,饒有興致的盯著山巔之上的戰斗。
他們雖然看不清楚,但是,可以感應到氣息起伏的強烈。
忽然,袁瞎子猛地攥緊手中的竹竿。
“九劍化龍?”
袁瞎子側著腦袋,深吸一口氣,道。
完顏烈火一張臉也早已經嚴肅的宛如石雕。
桃花樹下,李修遠也不再看書,卷起了書冊,捻了一片桃花,望向山巔。
此起彼伏的氣機,在半山腰大坪的強者感知中,很清晰。
終于,山巔之上氣息消沉,似是分出了勝負。
諸多護道者的面色都是有些古怪,因為在他們的感知中,完顏烈火那如天穹烈日的五品氣血氣息,沉寂干枯……
他們紛紛看向了完顏車古,眼眸中帶著戲謔,帶著同情。
金帳王庭的天才們……真的是太慘了。
完顏烈火的氣息干枯,唯有一個情況,那便是敗了。
諸多護道者也是沒有想到,哪怕羅鴻在登山過程中突破,最多也就七品劍修,七品戰五品,還是黃榜上有名號的五品,結果竟然是五品敗。
當完顏烈火的氣息沉寂下去。
完顏車古的身軀開始微微顫動。
下一刻,背上的古弓落入手中,剎那間,大坪之上殺機四起。
完顏車古一弓竟是瞄準了山巔。
這變故,讓諸多護道者神色微變。
終于忍不住了么?!
一箭射出,讓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這一箭……竟是射向李修遠。
天地都在這一刻黯淡無光,仿佛只剩下了這恐怖的一箭。
而在射出這一箭的剎那,完顏車古身形便爆掠而出,猶如草原上奔行追逐獵物的兇狼,幾個騰挪便沖入山巔。
李修遠面對完顏車古這一箭,亦是有些沒有想到。
不過,眉宇一挑,輕聲誦念:“君子不立危墻。”
下一刻,也不見他身形有什么移動。
那箭矢在他面前逐漸變得軟綿,最后無力的掉落在地上。
底下,諸多護道者倒吸一口涼氣,這輕描淡寫便是化解了一位金帳王庭天榜高手殺招的手段,不愧是半步儒仙。
李修遠負著手,青衫飛揚,頭頂上桃花紛飛。
他看著如野狼沖向山巔的完顏車古,笑著搖了搖頭。
“既然找死,那便不攔了。”
李修遠輕聲呢喃道。
而另一邊,趙東漢則是急的額頭都要冒汗。
“袁教頭,快出手啊!快追上去啊!那胡人絕對是想動我家公子!”
趙東漢急的臉上的刀疤都在抖動不已。
袁瞎子倒也沒有怠慢。
銀槍一掃,人與槍仿佛合一,化作一道雷光,猛地竄出,往山巔沖去。
好戲開場了!
大坪上的諸多護道者蠢蠢欲動,亦是想要登臨山巔觀戰一番,但是……想到稷下學宮的規矩,還是老老實實的在半山腰呆著。
李修遠看了一眼亦是追上去的袁瞎子,一點都不著急,悠哉悠哉的邁步登梯。
山巔之上。
羅鴻與僧人錯身而過,兩人背對。
風輕揚,吹起了僧人染了血的僧袍。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雙掌合十,眼睛不知道何時攀上了些血絲。
“施主,你入魔了!世間有你父親一個人屠便足夠,莫要再多一個小人屠。”
僧人道。
“貧僧愿渡你。”
話語落下,僧人染血的白袍飛揚,口中誦念佛經,有淡淡佛光涌動。
背對著僧人的羅鴻,揉了揉額前垂落的銀發,撇嘴。
“與你何干?”
話語落下。
僧人與羅鴻同時轉身,二人眼眸對視。
僧人面容肅穆,身為五品佛門小金剛,他已具備超凡之力。
念力一動,整個寶相莊嚴,有法相浮現。
欲要沖擊羅鴻心神。
然而……
羅鴻戴著半邊面具,拄劍,揚下巴,鼻孔朝之,還一個眼神。
面具增幅后的千手邪佛法相浮現。
佛背生百手。
仿佛兩尊佛在論禪,梵音涌動,天地間滿是普照佛光。
下一瞬。
僧人凝聚的法相被碾的支離破碎,白袍僧人面色煞白,精神受損,咳出一口血,踉蹌后退,失魂落魄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但是相比于精神受損,他的心靈沖擊更嚴重。
有些懷疑人生。
他虔心向佛,為何心中佛,比不過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小人屠?!
他的佛,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