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聲音,縈繞在亂葬崗的四周,讓一位位邪修臉上浮現出了愕然之色。
許多危機意識強大的邪修,汗毛倒豎,但亦是有一些邪修,流露出了譏諷的笑。
此子可能還不懂得他如今所面臨的危機。
“一共二十八位邪修,其中六品邪修八位,五品邪修二十位……都是接了地榜任務,此次出現,只為殺你。”
“陳天玄不在,李修遠,夫子亦是不曾出現,你此次是在劫難逃。”
“利益動人心,殺了你,一舉兩得,不僅能攪亂大夏這灘渾水,更能完成地榜任務,獲得百縷本源煞光……”
有一位五品邪修冷笑了起來,他的周身,邪煞濃郁滾滾。
羅鴻的戰績他們知曉,在百煉石徑上,以一人之力,連續搏殺八位金帳王庭的天才,其中更有黃榜天驕。
如今的羅鴻,在黃榜上亦是排名三十六位。
唯一一位以七品修為登臨黃榜的天驕。
但是,邪修們依舊無所畏懼,畢竟,他們人數太多了。
五品圍毆,還是五品邪修的圍毆,哪怕是四品修士,都可能要飲恨。
這便是邪修們的底氣。
邪修,比起尋常修士更怕死,若是無把握,他們不會來圍殺羅鴻。
“若非此地離安平縣太近了,以地榜任務的誘惑性,可能會有四品以上的邪修來殺你。”
一位嫵媚如蛇蝎的女邪修冷笑起來。
羅鴻從地上站起身,握著地蛟劍,拄地。
轉過身,身后冥紙在火中燒,伴隨著淡淡的黑煙,羅鴻滿身正陽之氣璀璨奪目。
掃視一眼二十八位邪修,這是一份悚人的力量,若是沒有稷下學宮和陳管家,這些邪修,屠光安平縣,如吃飯喝水,哪怕安平縣中有洛封。
但是,洛封面對這些邪修,亦是扛不住。
白衣飄然而起,羅鴻握劍,這一戰,他并不打算慢慢來,他也不是來歷練自己的。
哪怕他設下圈套,但是,羅鴻清楚,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身為邪修的羅鴻很清楚,邪修……很邪惡的。
抬起手,半塊面具懸浮。
看著邪君面具,羅鴻深吸一口氣,實際上,他并不是很想動用邪君面具。
因為,每一次戴上邪君面具,都會遭受到面具中意志的影響,盡管這種影響很少很小。
但是,總歸是讓人難受的。
“速戰速決,然后,回去給小小講故事。”
羅鴻戴上面具前,呢喃了一句。
下一刻,面具猛地蓋在了臉上。
寂冷的夜,帶著幾分涼意,特別是出了安平縣后的死村。
用死村來形容一點不為過,雞山村早被屠光,如今整個村子空無一人,呼嘯的陰風吹拂而過,仿佛可以聽得到來自陰間村民們的怒吼。
苦月和尚獨自來此,身上的白色袈裟在夜風中吹拂。
他雙掌合十,身上隱隱有佛光照耀,與這片黑夜格格不入。
村子中雜草叢生,苦月蹙著眉頭,望著遠處夜空,隱隱可見,一道又一道交錯縱橫的邪煞,如黑色的云海般在翻涌,翻涌出一片波瀾壯闊。
“邪修如云,這便是劫……”
“羅鴻深夜出縣城,便是應此劫?”
“故意的,亦或者是無意?”
苦月和尚呢喃著。
許久,他誦念了下佛號。
雙掌合十,低下了頭,似乎在沉思。
馬蹄聲急促而激烈,將地上的碎石都給崩飛出很遠。
洛封俯身于馬背,背上的黑紅披風在飛揚。
方正和梓薇亦是策馬跟隨,三人像是三道黑色閃電,在山道上疾馳,從安平縣外趕赴雞山村。
以他們策馬的速度,比起馬車的速度快上一截,應該是追趕的上,若是發生了什么,他們亦是來的及支援。
而在他們馬踏過山道后不久,安平縣的衙門捕快們大踏步奔走,當然,速度比起策馬就要慢上許多了。
劉縣令得知了羅鴻出城的消息,當機立斷,立刻讓捕頭帶著所有的班底出發援救。
援救不援救其實無所謂,劉縣令只是為了表個態,畢竟,五千黑甲軍還在安平縣外操練著呢。
派遣出了所有的捕快后。
劉縣令只是穿上了錦袍官府,戴上官帽,正式無比的離開了縣衙。
夜色沉沉,他至東山下。
東山之巔,宮闕樓宇在石徑兩旁的桃花樹,時隱時現。
劉縣令吐出一口氣,登梯直上,于半山大坪,桃花林間,拱手向宮闕,將羅鴻出城之事告知。
東山桃花坪。
一株桃樹開的燦爛,一朵朵桃花嬌艷,在黑夜中多微微泛光。
李修遠地上平鋪一條薄毯,側臥在桃花樹下,手握圣人書卷。
他瞥了一眼半山大坪的劉縣令,聽的劉縣令的話語,不由挑眉。
“小師弟可真鬧騰。”
“白日剛殺歐陽釗,半夜又出城惹邪修……”
“真是一刻都不得消停,就不能學學師兄我,安安靜靜看書,做個桃花樹下的美男子多好?”
李修遠搖了搖頭。
春風小樓間,夫子就著燭燈在看著典籍。
聽的劉縣令話語,不由搖頭失笑。
“無妨,讓他去吧,他既然敢出城,是劫……是福……都隨他。”
夫子道。
他的聲音似乎融入了風中,飛出了春風小樓,飛越了宮闕,飛過了桃花瓣間,傳到了劉縣令的耳畔。
劉縣令渾身一震,面色愈發的恭敬。
而小樓中。
夫子合上了書,看向天外夜色。
“白日剛敲圣人鐘,夜半便去尋邪修……”
“頑劣小徒,看來愈發的得好好教導了。”
夫子一笑,滿屋皆燦爛。
羅府。
陳管家披著一件青衫,走出了屋子,踱步到荷花池畔。
池中錦鯉嬉戲,抖亂了平靜的湖面。
袁瞎子抱著竹竿,坐在亭榭中,渾濁的目光望著池塘在發呆。
“公子出城去了,要我跟上嗎?”
袁瞎子道。
陳管家笑著搖了搖頭:“讓他去吧,公子心中有數。”
“既然敢出城,就應該明白會遭遇什么。”
“我們不能什么都幫著,他終究需要學會展翅……”
袁瞎子聽懂了,感慨了一句:“公子天資卓越,可惜修行時間太慢,否則如今登黃榜前十不是問題。”
“以后在公子面前,莫要夸他天賦太好,容易驕傲,跟羅爺一個德行。”
陳管家認真道。
袁瞎子咧嘴笑了一聲。
許久,院落中靜默了下來。
袁瞎子渾濁的目光對準了滿頭白發的陳管家,說道:“你還能撐多久?”
“你甘心就這樣慢慢死去?江湖再無你化龍劍的傳說?”
陳管家坐在了亭榭中,兩位曾經恩怨難消的二人,卻是能平心和氣的談心。
“哪剩什么傳說?只有滿身狼藉,當年我敗的徹底,如今更是只剩半殘之軀,哪里還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袁瞎子默然。
“當年一戰,你劍心被破,修為跌境落二品,劍侍身死,一場大風流,成了一場大笑話。”
“我都替你不甘心。”
“我曾于心高氣傲之時敗于你,甚至被你刺瞎雙眼,但是我服,因為你的確是強,但是,我沒有放棄,因為我相信,終有一日,我槍之所及,無物不破!”
袁瞎子道:“而如今的你,猶如喪家野犬,是逃避現實的懦夫,空有握劍力,卻無斬敵心,那一日的對敵,我必勝你。”
“我若是你那位劍侍,必將罵的你狗血淋頭。”
陳管家怔怔望著荷花池。
池中荷花仿佛映照出一張燦爛的笑顏。
許久,他灑然一笑。
“袁瞎子,你說的對。”
敷上面具的羅鴻,在諸多邪修的目光中,滿頭烏發化作了銀發,身上的氣息也瞬間變得模糊而詭異了起來。
揚起臉,露出一抹邪笑。
“增幅手段么?任你再怎么增幅……此次都必死!”
一位嬌滴美艷的女邪修道。
“正道之光的血,定然會很美味!”
女邪修說完,伸出了粉嫩小舌,舔了舔修長手指。
周圍不少邪修亦是發出了冷笑,但是,他們冷笑,可是心神卻是緊繃,羅鴻此刻的狀態,給他們帶來了極大的壓抑。
邪君面具下的羅鴻揚起了下巴,笑容開始逐漸的泛濫。
“你說誰……正道之光?”
話語落下。
白衣衣袂抽打的空氣,炸出一連串的聲響。
地面都炸開一個坑洞,而羅鴻的身影已然消失,以極快的速度,逼近了那女邪修。
瞬間,整個亂葬崗勁氣四起,邪煞翻涌如蛟蛇。
一位位邪修皆是施展出了手段!
女邪修看著瞬間逼近她的羅鴻,臉上流露出陰狠之色,一掌拍在鼓鼓的胸口,粉嫩紅唇猛地張開血盆大口,吐出一團黑霧。
這是一團擁有極強腐蝕性的毒霧!
羅鴻若是靠近,怕是瞬間要被毒的血肉潰爛。
周圍的五品邪修亦是爆發手段,有鬼煞浮現,亂葬崗開裂,有腐爛的尸體爬起。
更有將自己練成銀尸的邪修爆發強橫殺機。
白衫飛揚。
面對毒物,羅鴻心神一動煞珠浮現,化作了十把寬劍,寬劍如撲克牌般疊開,化作了巨大的扇子。
猛地一扇,裹挾著交錯縱橫的劍氣!
毒霧被吹的反撲在了女人身上,女人血肉瞬間被腐蝕,發出凄厲慘嚎。
煞珠再變,化作一柄柄飛劍,朝著四面八方沖擊開來,竟是與諸多邪修的攻伐手段撞擊,稍稍阻隔。
而羅鴻并沒有一劍劈死那邪修女,身軀旋轉,白衫飛揚,地蛟劍掄起仙人撫頂之勢,拍在了女人的天靈蓋。
將女人拍的跪伏在地。
兩柄煞珠劍呼嘯而出,貫穿女人的雙掌,鮮血淋淋。
使得女人無法反抗,只能發出凄厲的喊聲。
羅鴻白衣飄揚,往女人身邊走過,似是從花叢中過,伸出手,輕飄飄在女人頭頂一拍,如拈花一朵。
女人只感覺眼前浮現出了七十二顆煞珠所形成的煞珠環,身上的邪煞之氣被壓制的無法動彈,而下一瞬,被羅鴻的七十二煞珠環吸了個空……
羅鴻身上的正陽之氣越來越璀璨。
而女人瞪大了眼。
“帝……帝……?!”
羅鴻上挑的嘴角微微一僵。
“你才是弟弟。”
爾后,羅鴻肩膀上空再度凝聚一顆煞珠,屈指彈珠,珠化飛劍,往女人脖頸抹過,待羅鴻邁出兩步,女人眼神黯滅,頭顱無力垂落。
幾個呼吸,一位五品邪修便死亡。
羅鴻的手段讓周圍的邪修們心驚,那女人可是五品邪修啊,擁有以一己之力屠城鎮的邪修!
死的居然這么快!
邪君面具下的羅鴻,微微蹙眉,“你們……比我想象中弱。”
話語落下,一邊邁步,一邊伸出手。
對準了女邪修的尸體。
“站起來。”
淡淡的聲音,在寂冷的黑夜中縈繞。
下一瞬,所有俯沖殺向羅鴻的邪修,身軀皆是一僵。
因為,那女邪修的影子一陣蠕動,一團曼妙黑影站起,邪影中亡靈在不甘咆哮。
這是何等手段?!
而更讓周圍邪修毛骨悚然的是。
他們的腳下,一道又一道的黑影貼著他們的身軀浮現。
有背負棺槨的沙彌,有手握彎刀的胡女,亦有肌肉魁梧的武修……
還有諸多邪修邪影浮現……
“情報有誤!天地邪門的情報有誤!!”
“這是道門拘神召魂術嗎?!為何有種邪氣感覺!”
“屁的道門,這是煉魂秘術!狠毒的邪術!”
諸多五品邪修不可思議,震駭發聲!
他們終于明白,羅鴻出城,原來根本就是一個局,讓他們自投羅網的局!
他們以為羅鴻是魚,此刻方知,他們才是羅鴻眼中的魚!
有實力強勁的五品邪修,沒了戰斗的心思。
爆發氣機,蕩開了糾纏的邪影,打算朝著遠處掠走……
這些邪影殺不死,滅不盡……
死去的邪修,又會化作邪影,源源不斷!
而且,他們發現丹田中的邪煞被莫名壓制。
這怎么打?
絕望,恐懼,夢魘籠罩著他們。
邪異的面具的笑,在這黑夜中,猶如地獄君主的微笑!
當天地歸于寂靜,只剩冥紙被焚燒的細微聲響。
夜空的濃云被撕裂。
凄冷的月華灑下,照耀出二十八具低頭頷首,虔誠跪伏,失去生機的邪修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