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楚的病情就像風一樣,席卷了整個咸陽。
咸陽百姓還沒來的及為前線的大捷而欣喜,又徹底的陷入了慌亂之中。
呂不韋直到接近黃昏,才從王宮里出來,整整一日,子楚絲毫沒有蘇醒的跡象,按照醫者所說,一旦出現三日不醒,不食不飲,便無力回天。
呂不韋懷著沉痛的心情回到了相府里。
世人都知道,他呂不韋的權利,來自于子楚,一旦子楚出了意外,他呂不韋也必將因此而被秦國的政治所疏遠。
呂不韋叫來了司馬空、嫪毐兩人。
“今天大王的事情,你二人都聽說了吧。”
兩人相互看去,隨后點點頭,臉上也不好看。
司馬空,作為呂不韋的尚書令,充當著謀士之職,自然也是擁有者非一般的智慧。
對于呂不韋如今突然面對的困境和難處,他立刻了然了其中的利害。
司馬空道:“丞相的權利,是因為大王,一旦大王出現了差池,便代表丞相會失去現在的權利,那樣,也就意味著丞相會遠離秦國的朝政,甚至會有殺身之禍!”
嫪毐一聽,神色一變!
呂不韋點頭,長嘆一聲,“公子蛟若為秦王,豈會容于本相?如果現在政……質子便在咸陽,本相都不會這般憂慮。”
嫪毐聞言,問道:‘相爺不如此時便投向公子蛟,公子蛟必定欣喜若狂,他日即便繼承大位,也必定會重要相爺的。’
呂不韋眉目一皺,司馬空看了看嫪毐,搖頭道:“此法萬不可行,丞相此時即便投向公子蛟,公子蛟上位之后,也必定依舊不容于丞相!”
嫪毐不解道:“這是為何?難道公子蛟就不會念叨丞相的好處嗎。”
司馬空繼續道:“公子蛟羋氏的后代,他的背后,已經有了羋氏的支持,公子蛟的上位難道會舍羋氏而親丞相嗎?丞相之所以支持趙政,便是早早的看穿了這一點,趙政在秦國無根基,如果因為丞相而繼承了王位,這才會依舊如當今大王一般,重用丞相而不重用羋氏,所以,丞相自然會支持質子,可惜的是,質子并不在咸陽。”
呂不韋看了看司馬空,略微思索,點點頭道:“尚書令所言正合我意啊。”
“此前,蘇將軍前往趙國的目營救質子,即便成功也絕非近日可以抵達咸陽,而大王如今的情形,若無好轉,三日之內,必有變故,到時公子蛟乘勢繼承大位,便無后退之路了。”
呂不韋話音一落,二人皆是滿不可信,想不到情況已經嚴峻到這樣的地步。
對于大多門客而言,呂不韋若是倒塌,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便會失去了庇護,也失去了生存的環境,這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
司馬空忽然道:“丞相,現在的問題是大王無憂,則丞相無憂,若想大王無憂,尋求良醫,醫治大王之疾,便是唯一的出路。”
呂不韋搖頭道:“大王之癥,極為罕見,醫者所言,乃是奇癥,尋常醫者治尋常之疾或可,但是這奇癥卻非一般之疾,自然也非一般人可醫,整個咸陽,本相找不出善治奇癥之人,若是尋訪各處,但時間上又不夠,真乃進退兩難啊。”
司馬空眉頭一皺,若有所思,道:“尋常疾癥,砭石、針刺、湯藥、艾灸便可治療,若是奇癥,可通過導引、布氣、祝由來醫治,若是說善治奇癥者,又在秦國的,那也只有一人了。”
隨著司馬空之言,呂不韋頓時看了過來,神色有些振奮,急切道:“此人現在何處?”
司馬空之言對他來說,無疑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司馬空道:“此人目前就在咸陽。”
呂不韋一愣,“若是此人有這般本領,本相為何從未聽說,難道是先生熟識?”
司馬空道:“丞相誤會了,此人在下并不熟識,此人想必是初來咸陽,目的是想在咸陽開設醫館,但苦無門路,不日之前,我一個好友染病,被其輕易的治愈,好友為了報答與他,于是將他介紹給了我,當初我問他善治何癥,他便言,奇癥十三醫,皆有所學,丞相時才提及,我才想起。”
呂不韋一聽,頓時像被潑了冷水,要知道,能給大王醫治的醫者,絕非普通尋常醫者,要知根來路,若是他國潛入的細作,一旦接觸了大王,那可是十分危險的。
司馬空看出了呂不韋的憂慮,道:“丞相勿需憂慮,大王之疾,治與不治,亦無別路,若是此人醫治,或許還有一線希望,此人是否有圖謀,已不重要,如果丞相不放心,大可親自一見,我等幾人試探來路,便可知其真偽,如今這個時候,也只能指望這個人了。”
司馬空的意思是,大王不治也是一死,此人如果真要行刺,何須多此一舉,無故犧牲自己的性命呢。
所以,只要探明了他的本事,丞相便可以放心交給他了。
呂不韋道:“還是尚書說的有理啊,那就速速命人將此人請來!”
……
半個時辰不到,一個年歲約二十出頭的青年出現在了呂不韋的面前。
呂不韋看去,此人一身青色的素衫,頭上挽著秦人的發髻,面色白皙,雙目有神,面目含笑,讓人頓生好感。
青年手上提著一個藥麻藤編織的藥箱。
隨著他一入屋,屋子里四處彌漫著一股藥草味。
青年看著面前的呂不韋,絲毫也不慌張,不卑不亢的拜禮道:“夏無且參見呂丞相。”
隨后夏無且又看向司馬空和嫪毐,道:“見過司馬先生,也見過這位先生。”
以呂不韋的城府,并沒有因為夏無且的年齡而輕視,見其神色自如,也不由緩緩點頭,道:“我見先生裝束,應是秦人,不知先生祖族秦國何地?”
夏無且道:“我族世代居于秦嶺之中,以采藥濟世為生計。”
呂不韋點頭道:‘原來是隱世之族,可為何你要來到咸陽開設醫館呢。’
夏無且道:“自然是為了懸壺救世,讓秦國的百姓免受疾痛之苦!”
“秦國百姓?你和尋常醫者到有些不同,聽你之言,難道在你的眼中,這天下的百姓就不值得救嗎?”
夏無且道:‘天下的百姓,自然值得救,但是等到天下都歸于秦國,那我救的秦國百姓和天下百姓,又有什么不一樣呢。’
呂不韋哈哈笑了起來,道:“我看你年紀不大,口氣到是不小,你有何本事可以救治天下的百姓。”
夏無且笑道:“丞相,我在咸陽開設醫館,我相信用不了多少時間,一定會讓我的名字被大王所得知,然后邀請我進入王宮成為秦王的醫者。”
“您為丞相,用自己的才智輔佐秦王,這是為了天下萬民的福祉。”
“我為醫者,便用自己的醫術去醫治明君,保衛秦王的安康,天下萬民便會因為明君而安居樂業,我這樣做,也就是讓百姓免受了疾痛之苦。”
“其余醫者醫人,而我夏無且醫國,同樣是為了天下萬民,那我和丞相您又有什么不一樣呢。”
夏無且的話讓呂不韋三人紛紛側目不已。
看的出來,這些話,發自內心。
呂不韋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居然懂得這般道理,原來你的目的是為了成為王宮的醫官,可你未免也說的太直白了些,就不怕本相覺得你功利心太重?”
夏無且道:“他人或許會覺得,但丞相一定不會的,再說,我在丞相面前去遮掩,丞相豈會看不出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隱瞞。”
呂不韋大笑道:“少年可畏啊,既然你這般說,本相就給你一個機會,若是你能證明你的醫國之說,本相答應你,讓你成為王宮的醫者令,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