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歇神色微微閃爍,朝著繚看了過來,示意繚說出自己的計策。
繚拱手對著在場的所有人,道:“在下有一事想問,那就是想請問君上和在坐諸位,這一次列國合縱攻秦,是否因為我楚國所號召?如果是,那到底是楚國攻秦,還是列國合縱?”
眾人陷入沉思,黃歇問道:“你是何意?”
繚指著甘回道:“此人所告密之言,末將以為,此人并無說謊,我楚國大王為約縱長,令尹為合縱長,唯趙國龐煖為大將軍,楚國出人最多,出力最多,又占著約縱大義,列國本就因楚而合縱,楚敗則合縱敗,然否?”
“是的,不錯。”
“將軍所言甚是。”
將士們紛紛應和。
繚繼續道:“所以,若是末將是秦將,也會集中精銳,一舉攻破楚軍,只要攻破了楚軍,其余各國何懼之有?三晉之國畏秦久矣,若是楚軍一敗,必然不戰自潰,即便是后趙國,韓魏不參于,趙國雖強,但也獨木難支啊。”
“至于燕國?遠在東垂,燕國對于秦國,恐怕還比不上齊國對于燕國吧,所以,末將以為只要我楚國還在,秦國便永不會勝,君上以為呢。”
繚的話無疑是戳到了眾位的心坎。
只要約縱長合縱長都還在,大家就不會退縮。
列國還會因為楚國的存在而存伐秦之心。
春申君點點頭,笑道:“繚一針見血,若是你有克敵良策,本君一定好好賞你。”
繚謙遜道:“君上只是稍稍慌亂,只要稍加思慮,便能知道其中的關鍵。”
繚又看向在場的人,繼續道:“既然我等知道蘇劫的計劃,以十萬精銳之士,偷襲我軍大營,如此而言,為何我等將計就計,借此拖住十萬大軍,讓趙國直接拔了咸陽。”
黃歇熱切的問道:“怎么說。”
繚指著甘回,道:“此人時才說,只要滅了楚軍,那函谷關外的趙韓燕魏則不戰自潰,也就是說,在秦軍眼里,趙國現在還在函谷關啊。”
甘回渾身一震,道:“你,你是說趙國不在函谷關?”
繚繼續道:“我楚軍和趙軍是同時從函谷關外離開的,趙國龐煖北上度大河,本就是給秦軍一個措手不及,以龐老將軍的作戰經驗如何會讓秦軍發現?一旦龐將軍兵臨咸陽,整個關中唯一能抵擋的軍隊,就是這十萬精銳,既如此,我等為何不讓代國先行攻咸陽呢,我楚國只要拖住這十萬精銳,就是大功一件啊!”
“這?”
繚接著說道:“君上,不管怎么說,我楚軍的實力保存了,合縱便還在,而且,能夠不費一兵一卒讓趙國兵臨咸陽,我等可坐山觀虎斗,當然,這可不算什么見死不救,因為,秦國根本就擋不住龐將軍,我等還能保留實力,等趙國拿下了咸陽,在和我楚國合攻武關,或函谷關,這才是大勝啊。”
實則,在場的人都聽出來了。
也就是要打你趙國去打,在合理的情況下,我楚國不想耗費兵力啊。
在說了,我楚國真的很重要啊,我要是怎么了,你們也就散了。
誰都聽的出來繚的意思。
黃歇問道:“那,依你之見,如何拖住秦軍。”
繚道:“此人不是說今夜秦軍會來偷襲嗎?我等也剛好借此驗證此人所言真偽,以末將之計,入夜之后,我等大軍偷偷退出百里,派出伺候潛伏在此地左右,若是秦軍真的一舉突襲,便說明此人到底言辭真假,而且,也可以一舉探清,這武關是否真的有十萬大軍。”
“若是武關真有十萬大軍,鎮守這雄關,我等哪怕有三十萬,也別想過關了,唯一的辦法,那就駐扎在百里外,靜候趙國的消息便可,一旦咸陽被攻下,我等便立刻攻打武關,楚國以逸待勞
,和趙國在內外合攻,方位上策。”
春申君聽完,細細一品。
心道:“我楚國只要在武關拖住這里,各國人也不少啊,等滅了秦國,列國必然兵馬大減,唯有楚國,沒有耗費一兵一卒,到時……”
想到這里,春申君忽然大笑起來,看著面前的繚是越看越順眼,道:“真是個難得的將才,此前你是太湖水匪,本君卻沒有能夠早日發現你的才智,是本君的過錯,等此地戰事之后,你就跟著本君回陳郢吧。”
繚頓時大喜過望道:“末將是君上的親兵,自然為君上所憂所想。”
春申君大笑,繚說是他的親兵,一點也不為過。
楚國和列國不同,是貴族管理制,每一個貴族都有自己的兵馬,若是遇戰事,則是大王和貴族同時出兵,太湖也就是淮北以南,也算他春申君的封地,雖說現在被封了東吳,但也是故弟之人,算不上僭越。
春申君道:“此計既是出自你手,那本君就讓你來負責此次之事,全軍以下,牽制秦軍的責任就交給你,若是有人不服從,你可以告訴本君。”
眾將聽完,紛紛羨慕不已。
他們有的是陳郢的將領,知道,這是春申君要提拔人,到也沒什么意見,但是作為原本淮北的將領,則是各個面露不甘,但是此人確實才能過人,不敢頂著春申君多言。
當夜。
夜幕悄然落下,繁星高掛,皎月生輝。
青濛濛的夜空下,楚軍點燃了很少的火把,悄然,從駐地離開了。
不到半個時辰,整個武關光亮大作,因為實在太近,根本就來不及反應,武關城下十個甬道大門被打開。
黑壓壓一片的人頭,踏出山崩之勢,從關內奔騰而出。
王賁,王翦父子二人,從中軍中緩緩出現,王賁率著鐵弩營頓時下令,對楚軍大營一陣亂射。
騎兵之間牽著絆馬索,說過之處,一片狼藉。
大軍紅了眼,鐵衛營,盾劍營,長戈營瘋了一樣,在一陣亂射之后,直接殺進了楚軍大營之中。
潛伏在暗中楚國探馬,此刻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太多人了。
整個秦軍,恨不得人手一個火把,整個夜空都被照得彷如白晝。
王賁道:“爹,不對啊,沒人。”
如狼似虎的秦軍半點阻攔都沒有,直接殺到了楚軍的營地中。
士卒們怒氣拉滿。
“沒人?”
“怎么回事?為何一人都沒有。”
“跑了,楚軍跑了。”
王賁頓時神色一亮,快步策馬跑到了楚軍的營地,大喜高呼道:“楚軍不戰而逃!楚軍不戰而逃!!”
一時間,吃飽喝足的秦軍一個個就像是發情的烈馬,對著楚軍留下的營地一陣亂砍發泄不滿。
說好的一決生死呢。
十五萬人,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北風呼呼作響,秦軍們一個個如被霜打的茄子,將楚營一把大火給燒了,這才滿心怨憤的回到了武關之中。
黃歇等人早已在百里之外,等候著消息。
直到天微微亮了之后,上百探馬這才匆匆趕回了營地。
“君上,秦軍昨夜子時傾巢而出,十萬帶甲士奇襲我軍大營,最后發現早被我等發現,惱怒之下,一把火將大營給燒了。”
黃歇捏著拳頭,心有余悸。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嚇得面色發青。
黃歇親自給甘回松了綁,道:“我楚軍若非是你來告密,我等昨日危矣,你以后就是我楚國的校尉。”
現在沒人懷疑甘回了。
要是昨夜被秦軍得逞,楚軍十五萬恐怕只能逃走萬余人,也就是徹底敗了,秦軍恐怕也會死傷一半,但不管怎么說,秦軍也是大勝,因為,一旦楚軍敗了,合縱便徹底被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