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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城大牢。
李牧蓬頭垢面,滿身血跡,僅有的衣衫也顯現出斑駁的血跡,滿臉烏黑,氣若游絲。
趙國誰能想到,他們的保護神,一代軍神李牧如今卻被悄然的關在暗無天日的大牢中,受到如此的凌辱。
獄卒鞭打在李牧的身上,不停問和秦國之間有何勾當。
李牧滿心苦笑,但口中硬是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不多時,忽然一道聲音從牢門外傳來,“住手。”
只見一道人影緩緩從轉角處顯現,施刑的獄卒也頓時停下了手中的長鞭,朝著來人看去,一見之下,立刻彎腰道:“先生!你怎么來了。”
眾人自然認識來人。
便是丞相門下,如今炙手可熱的頓弱。
頓弱揮了揮手,道:“李牧可有招供?”
眾獄卒臉色一變,深怕頓弱怪罪,立馬說道:“小的,已經施以酷刑,這李牧居然硬死不肯說半字,懇請先生再給一點時間,小人一定撬開他的嘴。”
頓弱看了看李牧的模樣。
心中不禁冷笑,暗罵這李牧不識抬舉!
不過,在聽完獄卒的話,便說道:“沒用的東西,看這模樣,再被爾等胡亂施刑,怕是都要被爾等給打死了,李牧如此輕易就死,你們就不怕丞相降罪下來?”
眾人聞言,紛紛大振。
他們是奉命拷問,又不是殺人,然而李牧的倔強讓他們也是無可奈何。
獄卒們也是滿頭是汗,頓弱見狀,擺了擺手道:“好了,此人戎馬一生,豈在乎這一身皮囊之痛,若要其招供,還需另想他法,你們出去吧,這里便交給我了。”
獄卒們自然清楚面前的人手段極多。
所以才能得丞相如此器重,如今想必更有好的辦法,一個個是大喜過望,他們寧愿不接這燙手山芋。
很快,整座大牢,就剩下了頓弱和李牧二人。
頓弱看了看李牧,問道:“武安君,你可還記得在下!”
李牧睜眼,看了看頓弱,兩眼欲絕,道:“果然是你,我趙國,居然會亡于你這等小人之手,你于那郭開,狼狽為奸,我李牧殺不了你們,但你們也必定不得好死。”
頓弱冷笑道:“不愧是李將軍,如今已經深陷囹圇,淪為階下之囚,但還有如此氣魄,依舊把要至你于死地的趙國放在嘴邊,掛懷不已,對真正心念李將軍之才的秦侯,卻半點不加持色,你說,我是認為你是忠君呢,還是愚蠢呢,哼,以在下看,李將軍如此不識時務,理當是如此結果,自找的罷了!”
頓弱的話語讓李牧不禁駭然失色,他愣愣的看著頓弱,道:“你,你是誰?你什么意思?”
頓弱笑道:“李將軍,在下替秦侯問你一句,難道今日李將軍的結果,就是李將軍想要的嗎?你所衷心的君王,和君王所信任的臣子,是如何對待你的呢。”
李牧恍然大悟,怒道:“原來,你是間人,你是秦國的人,你居然,這都是你們的詭計?我李牧是被你們秦人陷害的?”
頓弱冷笑道:“李將軍,秦侯從來沒有陷害過你,你今時今日的境地,即使沒有秦侯,也是遲早的結果罷了,將軍如此還這么想,在下看來,將軍雖是一代軍神,但想不到,還有蒙蔽幼稚的一面,你所犯下所謂的錯,其實根本就沒錯,那為什么大王會治你得罪呢?那是因為你李牧功高震主,被人所用罷了,而武侯幾番惜才,以將軍你的才能,在秦國為帥,我秦王不僅不會忌憚,而且會不斷的重用,這便是秦王勝趙王的原因。”
李牧說道這里,已然是不知所措。
李牧閉眼道:“君臣之間,只有君王辜負臣下,沒有臣下辜負君王,大王這么做,那是因為身邊有郭開這樣的人,并沒證明大王有何不妥,而且,秦國是趙國的敵人,我李牧雖然不在,但趙長戈他們必定會代替我李牧,抵抗秦軍,我李牧若是降秦,必然留下千古罵名!勸降之說,你不必在言,我李牧寧可一死!”
頓弱沒有出言繼續譏諷。
此人雖是愚忠,但品質上值得人敬重。
哪個大王,不希望自己手里愚忠能干的臣子多呢。
頓弱蹲了下來,來到李牧旁邊,替李牧掀開了凌亂的頭發,說道:“若不是秦侯真的愛惜將軍的才智,如何肯花如此大心思,想要保將軍一命,為我秦國所用!”
李牧聽完,想到如今這個地步。
雖說都是出自蘇劫的手段,但換作常人,位高權重的武侯怎么會在乎一個階下之囚呢。
難怪,當初蘇劫在平陽勸降他的時候。
他覺得蘇劫句句真誠。
李牧感慨道:“我李牧沒能和秦侯同殿為臣,亦是李牧之憾事,來生若有機會,李牧定會效命于秦侯麾下,還請你替我將,我這個將死之人的話轉告于秦侯,就說,我李牧多謝了!”
李牧是趙國的武安君。
一句多謝了,比什么都要來的重要。
雖是敵國之將。
但不免是惺惺相惜之感!
頓弱聞言,兩眼一閃,深吸一口氣,忽然面色微冷,道:“李將軍,你死不足惜,可你只想著自己的生死,那你的將士們怎么辦。”
李牧道:“趙長戈行事穩重,必能代替我李牧守衛邊疆!”
頓弱冷笑,放大了聲音,道:“李牧,你真是到死都還想著趙國?邊疆?哪里來的邊疆,實話告訴你,如今,前線顏聚和郭信奪了你的帥位,趙長戈等你的部將已然將帥不和,不用多少時日,你在東郡經營的一切,即將毀于一旦,到時,國將不國,家將不家,秦侯既然能讓你李牧淪為階下囚,就能讓趙國成為過去,你口里的邊疆,也只是秦國的邊疆!”
“什么?將帥不和?”
頓弱道:“以將軍的才智,應該不難想通這其中的道理!”
李牧兩眼泛紅,淚如雨下。
他當然知道,東郡一旦潰敗,天下則在無抵抗秦國的對手,那時,別說是趙國,韓魏已然不可能在有半點抵抗之力!
而趙國,自然會危在旦夕!
要面對秦國,還要面對北方的胡虜。
一時間,一代名將,泣不成聲,發泄著心中的悲涼,似乎可以預見,無數的趙人倒在秦國的鐵騎之下,長矛利刃之中。
頓弱還補了一句,道:“李將軍,韓國的謀劃,秦侯早就清楚了,實不相瞞,如今,東郡內亂,只會越來越亂,根本不可能形成當時你在東郡之時,和韓國的盟約,也許用不了幾日,韓國,就沒了!”
李牧望去,道:“你說什么?秦侯去打韓國了!”
頓弱沉沉的點了點頭道:“秦侯多日來,不打東郡,就是為了調開將軍,你一走,便可攻打韓國,而屆時固若金湯的東郡,趙軍便會不戰自敗,到時,攜滅國之勢,覆滅東郡,彈指可破!李將軍念念不忘的將士們,恐怕也會和將軍一樣,沒有死在沙場上,而是死在你趙國的小人手中。”
李牧顫顫巍巍的指著頓弱,道:“韓國沒了?”
頓弱點點頭,“韓國只是茍存于列國之間,如今沒有了李牧的趙國相支持,如何能夠抵擋得了秦國。”
李牧垂首道:“原來如此,當初蘇劫前來和我道別,原來不是他蘇劫要走,而是我李牧要走,如此算計,可敬可畏啊。”
頓弱看著李牧,問道:“既然將軍都知道了,那將軍還堅持自己的意思嗎?”
頓弱的意思自然是李牧還愿不愿意,跟隨蘇劫,去秦國。
潛臺詞,就是我能救你。
李牧閉目含淚,滾燙的熱淚滑落,混扎在臉上的血液之上!
他知道,如果按照頓弱這么說的。
不僅是韓國。
除了東方和南方的國家,其他的三晉之國,將會徹底被秦國的制約。
至于趙國能不能擋住秦國。
在韓國覆滅后,唯一的辦法就是迅速退出東郡的兵馬,速速返回代郡,以邙山之險,抗擊秦軍。
但是,誰會將如此大好的形式活生生的放棄呢。
而且,這所謂的大好形式,都是假相,那是為了騙人的。
見李牧不說話。
頓弱稽首,道:“我明白了,將軍忠君之心,必然流傳千古,為世人所敬仰!”
李牧悲嗆欲絕,道:“亡國之臣而已,何來敬仰!”
頓弱再次說道:“既然將軍已經思慮清楚,那在下也就不再多言了,將軍一世名將,豈可受此凌辱,不如,就讓在下送將軍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