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楠楠挪步上前,嬴政的話讓他感觸千萬,這是什么樣的君王?
然而,此時,他的目光卻依舊盯著偌大的地圖,目光便在陰山和藍田之中,若是如嬴政所言,將其連在一起,那萬萬世,中原不在畏懼匈奴。
他目光顫動,隨即閃爍著利芒,轉頭看著嬴政,心中是敬佩萬分。
嬴政的話,他有什么理由不為嬴政效力呢。
這樣的大王,不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大王嗎,秦國何以強盛,何以有如此凝聚力,難道,真的單純的只是法家治國嗎。
不,未必!
那是因為,在這樣的大王麾下,將士們哪個不效死力。
李牧看著威武英俊的嬴政,顫聲問道:“大王,你,你就不怕被人唾棄?大王當真不懼人言惡語?”
因為李牧知道,真的要去修建長城,那是真的勞民傷財了。
秦國未必有這么多金銀去修。
但是嬴政的話,讓李牧半點不敢懷疑!
也就是說,嬴政會透支未來十年府庫的金銀,去修建長城。
都是為了百姓,也為了實現對他李牧的承諾。
蘇劫感觸萬分,此前,嬴政興建阿旁宮,他本就像找個機會和嬴政去說,暫停修建,先修長城,在蘇劫看來,即便是弊在當下,但利在千秋。
后世對皇帝自有評判。
嬴政看著李牧,良久過后,忽然沉聲說道:“功業不容茍且,謀國何懼人議!”
蘇劫,李牧二人頓時呆目當場。
紛紛看著嬴政認真沉著的目光。
蘇劫此刻,才算真的了解這個被名傳千秋萬世的帝王,功業不容茍且,謀國何懼人議,何其壯魄。
李牧呆滯的后退,上下看著嬴政,道:“功業不容茍且?謀國何懼人議?”
頓時,李牧想到了他自己。
渾身一顫。
緊接著,失聲痛哭,跪地不起,心道:“原來,是我錯了,我以為自己的功績足以名傳后世,但和大王相比,便相隔遠矣,和大王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論。”
嬴政錯愕,他不知道,李牧為什么會突然這樣失態。
但蘇劫卻心里知道,隨即萬般感嘆,李牧這樣那是因為,李牧認為自己的功業不算弱,但是,因為被人詬病,說他李牧叛國,說到底,還是愛惜羽毛,也擔心世人對他的看法,不如功成身退。
但是,和嬴政根本就不在乎名聲,只在乎百姓的格局相比,便落了下乘,甚至難以比擬。
都是為了中原的兩個人,高下立判。
李牧失聲半刻,隨即對著嬴政,連連磕頭,道:“李牧,愿歸順秦國,愿畢生為大王守護長城!”
咚咚咚!
三聲沉悶之音在大殿中響徹。
嬴政未有回過神來,此時見李牧模樣,頓時發自內心的欣喜,說道:“寡人得先生,如……等等,先生,你時才說,你,李牧?李牧?”
嬴政瞠目結舌,他連連后退,盯著匐跪在地的李牧。
兩眼駭然變色,他難以控制和壓制自己的情緒,李牧!
蘇劫頓時說道:“大王,先生正是李牧!”
李牧此時收斂心神,立刻行下軍禮,道:“外臣李牧,參見秦王!”
嬴政喘息聲變大,彰顯著內心的不平靜,他看了看蘇劫,又看了看李牧,問道:“這是?如何回事?”
蘇劫道:“大王勿憂,世人皆傳李牧將軍引鳩自盡,但李牧將軍所飲的毒酒,乃是夫人杜莎所給,李將軍實為詐死,但將軍卻不知內情,隨即,臣讓趙國的間客頓弱將李將軍的尸身,帶回了咸陽,想著,有朝一日,能夠讓李將軍留的有用之軀,為大秦的功業,為大王的功業效命,后世亦能傳揚李將軍戍邊的忠義,此事臣沒有把握說服李將軍,故對大王有所隱瞞,請大王降罪。”
蘇劫解釋完了。
李牧和嬴政也都徹底的清楚了這其中原委。
當初,李牧只是不想受辱,所以,直接飲酒自盡,當然,那一刻,他確實已經心如死灰,也就是李牧確實不知內情。
但蘇劫的用意,蘇劫卻從來沒和他說過。
此時蘇劫道明了前后因果。
李牧終于釋放了壓抑已久的情緒,對著蘇劫拱手道:“李牧多謝上將軍救命之恩。”
嬴政聽完,隨即哈哈大笑,指著李牧笑道:“李牧?你居然是李牧?寡人就知道,寡人就說,世上還有這等大才,寡人不知,原來是李牧,好,好,天助寡人,天助大秦啊!!!”
李牧看著嬴政的樣子。
心中是萬般感動。
他心中也是非常忐忑,大王知道他是李牧,那先前的話,還會答允嗎,還會信任他嗎。
嬴政頓時收住笑聲,快步上前,將李牧扶了起來,不悅的說道:“什么外臣,李牧怎么會是寡人的外臣,你是寡人的肱骨,大秦的肱骨大臣。”
李牧聽道嬴政豪邁的聲音,頓時知道,自己多慮了。
李牧稽首道:“臣,參見大王!”
嬴政退后同樣稽首道:“嬴政,見過李將軍,大秦絕不負將軍!”
李牧的淚水瞬間留下!
蘇劫笑著說道:“本侯恭喜李將軍,臣亦恭喜大王,將軍從此以后便是我秦之良將,而非趙之良將!”
次日。
嬴政神色肅然,來到大殿之中。
群臣百官就位,“恭迎大王!”
嬴政示意平生,立刻道:“傳李牧將軍!”
李牧本不想以李牧示人,從此為趙牧,可是想到昨日嬴政的一句話,功業不容茍且,謀國何懼人議,既然大王都不懼,他李牧從此以后,便是秦臣,又有何懼。
黃門長聲宣揚:“傳李牧將軍!”
整個朝堂頓時炸了。
蒙武一聽,心中說得上是欣喜之色,因為昨日夜里,他已經從蒙驁那里知道,昨日校武,被大王稱作老師的人,便是趙國的李牧。
他一夜未眠,蒙武尚且如此,何論其余之人。
王綰,馮去疾,熊啟等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一個個相互看去,都從對方的眼神里看到了駭然之色。
很快。
身披秦國將軍服的李牧,單手撫著長劍,身披黑色戎甲,發髻已然束起,整個人看起來,威武不凡,一步一步的從殿外走了進來。
群臣駭然的目光看去。
自然輕易的認出便是昨日那個邋遢的先生。
可此時看來,哪里有昨日的頹廢之氣,大將氣質一覽無余!
“他是李牧?”
“居然是李牧?”
“不是說李牧自盡了嗎!這!”
熊啟身體一歪,喃喃自語道:“本相早該想到!”
然而,由古成,贏信等人也是駭然不已的面面相覷,昨日,一人就折了他們三人的人,居然是李牧。
若真是李牧,那等馬戰之術,他們如何是對手。
不由是嘆息又好奇,紛紛朝著嬴政看去。
李牧面容儒雅,身體卻很魁梧。
他無視左右直接來到了大殿的正中,行舉規矩,正色稽首道:“臣,李牧,參見大王!”
聲音高昂。
這一刻,他以秦臣自居,天下無論何人來說,他李牧都半點不懼,因為,他眼里,只有嬴政,只有秦國!
嬴政點頭也不猶豫,大手一揮。
只見趙高從甬道走了出來。
身后跟著數人,每個人手中,都端舉著紅色氈布覆蓋所覆蓋的事物。
讓百官心中一震。
嬴政接著說道:“良將李牧,戰法多奇,將軍多戰,亦居于常心,多守常法,寡人喜之。”
李牧頓時說道:“臣不敢當大王贊賞!”
嬴政繼續說道:“兵諺云,大戰則正,小戰則奇,將軍用兵,深諳兵法要義,亦頗為符合寡人用兵所思,如今,胡虜大舉進犯雁門,秦軍之長不在馬戰,唯以雄關抗之,但寡人常思,秦軍征戰以來,從未如此憋屈,恐日久則變生,以將軍之見,秦國該如何應對?”
李牧立刻說道:“我軍雖舍其長,地形之險可補之,胡軍雖張其勢,地形之險可弱之,要緊處在于,如何將我軍何以舍其長而守其短之大勢避敵以弱之,讓各部將士曉喻,務使將士不覺憋屈而能頑韌防守,但有士氣長在,必能抗胡,寧可緩戰必勝,不求奇戰速勝,”
李牧一句我軍。
眾人心中是一顫一顫的,此刻都還如夢中一般。
但李牧的話鏗鏘著力,半點不頹委!
嬴政聞言,君心大悅,說道:“雁門地形,天下雖能于將軍相提并論,將軍心有鴻鵠,寡人自當親之,傳寡人令,冊封李牧為雁門關大將軍,左庶長,取藍田大營兵馬十萬增援雁門,總領雁門關上下軍事,其余諸將,包括寡人,不干戰事決斷,各軍戰機,李將軍獨自決斷,今日之后,雁門各施其責,但有輕慢而敗北者,將軍軍法從事。”
嬴政的言語,根本就不等其他人阻止。
可謂是完全放開了手腳,交給李牧在雁門關全盤調遣,不親臨幕府,這對諸位來說,唯有上將軍曾有此殊榮。
但李牧是誰。
在諸人看來,那是趙國的降臣,即便大王愛才,但也不能立刻這般放權啊。
萬一,萬一呢。
要知道,雁門關一亂,天下大亂。
大王賜十萬大軍。
雁門十萬大軍。
整個秦國的兵馬,就是一個不剩了,關中哪怕就是都城咸陽,也都只有一萬守軍。
李牧等于掌握了秦國二十萬大軍。
果然,熊啟還是忍不住,上前說道:“大王,臣有異議。”
不等熊啟說話,其余諸將,紛紛說道:“大王,臣等皆有異議。”
熊啟等人的心里話,自然是李牧一來,就坐擁高位,而且,這個人不屬于任何勢力,只屬于大王。
其二,確實還不知道李牧的衷心與否,如今的雁門自然也非昔日的雁門,若是李牧有了兵權,一旦南下,整個秦國百年基石便會潰敗,大家誰放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