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怔目。
李斯將嬴政勾畫好的書簡看了一眼,“這?”
王綰說道:“這是此次攻打燕國,這些將軍,皆是按照秦法擢升,王翦,蒙恬,李信等人更是皆立奇功,目下自然是要功業立定,正位定爵,可是太傅之功,理當首功,那為何大王不讓我等再行封賞了呢?”
嬴政說道:“寡人要說的,便是太傅之事,太傅之功,寡人未曾說不賞,而是想問你們該如何賞!你們可有定計?”
眾人恍然大悟。
原來,大王是對太傅的賞賜不滿意。
要知道,這封書冊中。
除了對各位將軍定爵以外。
唯獨對太傅的賞賜是用城池的。
在秦國。
貴族到了爵位,其實最看中的便是自己的封地。
封地的多寡是最為直接的。
所以說,在他們看來,對蘇劫的賞賜無疑是最高的。
這其中,八百里秦川已然幾乎都是蘇劫的封地了
馮去疾不由說道:“大王,如今,太傅已然位列二十一等爵,已然是開創商君秦法爵之先河,莫非,大王還要增設爵位?可是,這商君法一變再變,怕是會影響社稷啊。”
馮去疾的話,頓時讓眾人色變。
嬴政擺了擺頭,道:“你的意思,寡人清楚,但是寡人有自己的意見,你們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如聽聽寡人的如何?!”
四人相互一看,紛紛點頭道:“愿聞大王之意。”
嬴政接著說道:“其實,寡人之所以,答應熊啟王道寬法,本,至在為寡人同樣認為,商君之法制根本在于強秦,何為商君法?其根本依舊在于應時而變,重在一個變字,不得固守成法,若是守了陳法,便正如當初所言,以商君之道攻商君之法,豈不是自相矛盾?”
李斯點點頭道:“大王圣明!”
嬴政嘆了一口氣,看了看甘泉宮的方向,似乎終于下了決定。
對著四人說道:“寡人也就不和你們繞彎子了,寡人要封太傅為公!我大秦第一個公爵!”
嬴政一句話。
即便是李斯都嚇傻了。
龐毅驚愕了半響,才出言說道;“大王,怎能封公?這,秦國如何封公?”
李斯呆滯著看著青石地板。
內心驚駭欲絕。
公,只有天子來封。
當年,秦孝公,秦穆公,也都是公。
然而在秦惠文王之時,贏駟廢公為王,也就徹底從公爵變成了諸侯。
然而眼下,大王要封公,一旦開此先河,其意義無意會掀起驚雷,炸響朝野上下。
一旦封公!
就等于諸侯了,然而,幾百年來,各國早就不封公了,因為各國諸侯都是公變成王的。
與其說是不封,不如說是沒資格封。
然而,事關武侯,王綰和馮去疾雖然驚愕,但也不敢在這上面多言,一個個都被嚇傻了。
畢竟。
這一國兩王,一國兩公,誰敢亂說?
這不是造反嗎?
嬴政皺眉,問道:“寡人讓你們各抒己見,你們就這般閉嘴不言?莫非,你們以為不可不成?”
馮去疾作為御史大夫,此時,也不得不發言了,說道:“大王,我等所慮,想必大王非常清楚,若是這般,天下臣民如何看待這朝野呢?”
李斯忽然走了一步,咬牙說道;“大王,臣以為,封得!”
嬴政看來,心中一喜,說道:“說出你的道理。”
其他三人紛紛看來。
李斯說道:“千古以來,不管歷朝歷代,皆有其行事之準則,各有要領,然而,從沒有哪一國說過,需要代代相襲,一成不變,如今我秦國,坐擁天下半數以上的疆土,就抵御而言,也遠非周時可以比擬,周天子封的,秦天子為何封不得?而且,大王封公,只有秦一國可封,此不易于昭告天下,我秦非列國可以比擬,若是封了公爵,天下的臣民只有對秦國的崇敬,豈有他想呢?”
龐毅說道:“廷尉此言不妥,太傅之功,功蓋千秋,可比周之呂望,但若是封公,那至大王于何地?各國之王,也只是公爵!”
李斯皺眉,道:“宗正此言大謬!宗正維護秦國之意,雖不錯,但宗正莫非忘了,周為秦所滅,我秦取而代之,此乃天意,在說,各國之公,那是兩百年前面,今日哪國有公?只有王!王公豈敢并論哉?”
李斯接著道:“難道,我大秦當今的秦王,還非昔日一個區區的周朝君主可以相提并論?眾位莫非忘了,荊軻刺秦之時,我秦乃是以九賓禮相迎,此利千百年來何以所用?不正是為了彰顯天子依仗,告訴天下諸侯本朝之武威?九賓禮都可行,但為何今日不可行?”
九賓禮便是來自于周天子。
也只有周天子可用。
當初,以九賓禮迎接燕國,不等于告訴天下,秦王,乃是天子!
嬴政笑道:“廷尉所言,深得寡人之心啊。”
眾人頓時垂頭,不言!
但若說,封公有沒有影響,自然是非常大的。
此時。
一直未曾發言的王綰說道:“敢問大王,此公是爵,還是職?”
嬴政頓是問道:“丞相此話,有何區別?”
王綰道:“自然區別極大!”
王綰接著說道:“自古以來,天子封公,大王雖有天子之實,但至少,現在,在秦人眼里,暫時還無天子之名。”
嬴政點點頭,道:“不錯!”
王綰繼續說道:“秦至穆公,康公,共公傳至惠公,出公,獻公,孝公歷經一十八代,隨后由惠王至大王,共計六代,是以,我秦國至建國以來,共經歷二十四代君王,在秦人眼里,大王一日未曾經天子之實,總體來說,依舊還是王,雖然天下士子知道王大于公,但若是現在大王封了公爵,依舊難以正公爵之名啊。”
嬴政聽完后。
不由點了點,“言之有理啊,所以,寡人這不是找你們商議嘛,那你們以為該如何冊封呢?”
“這?”
眾人相互看去。
看樣子,大王封公之意是決然不可避免了。
一個個頓時危難了起來。
嬴政盯著李斯半天。
李斯何等心思,怎能不知嬴政的意思。
頓時說道:“這個,大王其實,若要封公,也并非沒有辦法!”
眾人看來,瞪大眼睛。
嬴政笑著說道:“廷尉素來足智多謀,寡人都還想聽聽,什么辦法,可以讓臣民不誤會呢。”
李斯笑了笑道:“其實,丞相所言在理,其憂在于名正言順,重則是不可一國兩王之誤會而已。”
李斯接著說道:“秦穆公至十八代公爵以來,皆以秦為號,而武侯尊號本為武字,雖然十八代公爵當中,雖并無秦武公,但若說讓太傅尊為秦武號,則終歸冒犯了歷代先王,也讓天下百姓誤會了大王的本意,那為何不將尊號降之一等,改為武為號,冠之國公,以鎮國為名,以武鎮國,豈不是兩全其美。”
嬴政驀然瞪大雙眼,驚喜的說道:“武國公?鎮國公?以武鎮國!”
眾人一個個頓時默念了起來。
心中之驚愕,根本就藏納不起來了。
非秦某公,而是以武為頭,若說付之以鎮國,那就依舊是秦國的臣子,以武鎮國!!!
嬴政頓時大喜不已,說道:“知寡人心者,唯李斯也!”
另外三人,一聽。
立刻也覺得合適。
頓時紛紛稽首道:“臣等慚愧!”
嬴政大笑,說道:“鎮國公?總領何事?”
李斯頓時啞然,這件事,怎么能說呢。
一個不好,萬劫不復啊。
嬴政見李斯沉頭半響,便轟然開口,說道:“不錯,這件事,還是寡人來定吧,既是鎮國公,當便當掌管,秦國軍政大體要害,上下刑罰司職,無事不可于國公會商!就這般定了。”
眾人聽完。
也不由嚇呆了。
嬴政口里的話,這國公不就等于上將軍,丞相,廷尉,國尉,四職合一,等于這四個人的頂頭上司。
嬴政似乎終于送了一口氣。
說道:“那這四柱之選,亦要重新安排了!”
嬴政略作猶豫,接著說道:“丞相,廷尉,不需變化,上將軍和國尉,到是要一變了!”
說完,嬴政在原本封功書簡上,在王翦的名字上用朱砂畫了一圈,后面攜帶,擢升上將軍!
又在繚的后方,猶豫再三,終于,寫上了國尉。
隨即將書冊交給了王綰,道:“明日,就按這般公告朝野吧,擇日,告祭太廟,準備祭祀之用,恭賀大秦的鎮國公!”
四人稽首道:“臣等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