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劫說道:“大王,此人,便是武王廟的掌座,此番喬入大秦,成了儒生,其所行之目的,便是為了復辟古制,瓦解秦國法政,從內亡秦。”
嬴政定眼看去,說道:“先秦煉氣士的這一脈,向來都不甚安穩,他們莫非以為,寡人的秦國,是那楚國不成?寡人是威王和懷王不成”
歷史上,楚國舉國信巫。
也就是先秦煉氣士,而楚國的煉氣士幾乎全部都是三苗人。
而最信的人,就是這兩個楚王。
蘇劫道:“大王自然非楚威王和楚懷王,但天下的百姓,又如何于此兩王相比?”
蘇劫話里有話,讓嬴政神色一怔,隨即說道:“術士亂國,楚國能有今日,三苗難辭其咎,來人,將此人帶過來,寡人到是想見見,此人的腦子到底是怎么長得。”
李斯發動五百士卒,以秦弩圍困孔府,布下天羅地網。
這才將河淵給抓住。
這還要說嬴政行動迅猛如雷霆,倘若只要稍稍緩了一步,消息一旦傳出,這河淵的本事怕是頃刻間就能離開關中。
此時,一匹烈馬拉拽著繩子,在士卒的驅趕下,這才將河淵給拖到了嬴政面前。
百姓們紛紛看去,心中驚愕難言。
李斯命三人合力,這才堪堪將捆縛了手腳的河淵給制止不動。
河淵的嘴被堵住,此時只能泱泱的發出嗚嗚的怒吼,兩眼已然一片血紅,牢牢的死盯著面前的嬴政,恨不得將嬴政給吞噬。
嬴政說道:“河淵,文王廟掌座,三苗煉氣士,寡人問你幾句話,你若愿實言則說,不愿實言也盡可不說!”
嬴政的話無疑讓河淵的掙扎給剎那禁止了。
原本他就在懷疑,藏書之地乃是他親自定下的。
怎么可能被秦國一夜之間知曉,這其中必然是有了內應,可此時,嬴政更是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一時,讓他心頭絕望。
河淵被取出了嘴里的封堵物。
頓時厲聲說道:“什么河淵,老夫不認識!”
嬴政愕然,不由氣笑了,當即也懶得和他爭論,于是問道:“你既不認,寡人也懶得逼迫你,寡人其實就像問你一句,你一個三苗術士來我大秦,我大秦法治究竟于你有何關聯,又有何失,引你來秦如此作為?”
河淵駭然厲聲道:“大王要老夫當眾誹謗秦政不成?”
嬴政笑道:“寡人既讓你說,害怕你的一些攻訐之語不成?”
河淵頓時看了看周圍的百姓,忽然一吸氣,聲如驚雷,說道:“秦政之亡,便在于秦王無道,殺人無算,白骨如山,暴政苛刑,赭衣塞路,塞天下之口,絕文學之路,燒三代典籍,掘先哲之墓,此等無道之國,無道之君,雖十亡,不足以平天下之怨,秦王不亡,豈有天理也!!”
“你身為秦王,暴殄天物,浪費民力,濫造宮室,然而看看這秦川八百里,樓臺殿閣連天而建,秦王,你捫心自問,如此豪闊何朝有之?何代有之?若將他們變成布帛,當有千萬庶民得以溫飽,你于圣王之德,何堪相比?”
“你每滅一國,便拆其宮殿,搜刮六國宮女于秦王宮,麗糜爛漫,驕奢淫逸,鐘鼓之樂,流曼無窮,民有鰥夫曠男,宮有怨女悲魂,此等違背天理人倫之事,歷代圣王所不齒,你嬴政為之,何以不亡?”
河淵的鏗鏘怒斥之聲,飄揚而去。
在百姓們看來,是何等的慷慨激昂和壯烈。
而一些臣子們確實氣得差點罵娘。
連臣子都如此,可見百姓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嬴政站了起來,在百姓們的圍觀下,驀然出聲。
說道:“先生說來說去,說到底,也是在說寡人,那敢問先生,我大秦的大政之失何在?莫非先生挑不出我大秦的大政之弊端?”
河淵哪里懂什么法家之學。
被嬴政當眾一懟,便說道:“老夫不懈言敗德之政。”
嬴政笑道:“先生搬弄是非,愚弄庶民之言,到是非同一般啊。”
嬴政同樣看了一眼周遭的百姓,隨即將目光回到了河淵的身上,轉而說道:“不可思議,評判一個國家,一個君王,不看大政,專攻一己之私,這叫什么?分明如村婦之舌,市井之議,卻偏偏在這里裝扮成圣人之道,誠然不可笑?”
“寡人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今日所言,何以不見半點我大秦即將一統天下的曠古偉業,何為曠古功業?為我大秦必將結束數百年的諸侯之亂,讓天下兵戈止息,何以不見我大秦修建萬里長城,護九州之龍脈,讓華夏得以長存萬世,何以不見寡人欲行郡縣而替諸侯,使華夏裂土不再,大爭之內政得以平息,何以不見天下奴隸不在,得以實田,萬民安居樂業!寡人今日不怕告訴你,寡人還要將馳道修便整個中原的土地,寡人還要拓展疆域,統一文字,統一制衡,讓天下成為一家一用,私田得以買賣,工商得以昌盛,如此等等,你為何視而不見?”
百姓們肅然無聲,偌大山谷中只有嬴政一人的聲音在回蕩。
嬴政繼續說道:“不錯,寡人確實拆了各國的宮殿,滅一國,拆一國,也集中了各國的宮女,然而,連綿宮殿,寡人幾曾住過?萬千宮女寡人可消受過一人?寡人只想和你們這些儒生,說一句!”
嬴政的目光看到了那四百多個所謂的儒生。
說道:“此乃防范復辟之須,此乃安定邊陲之須,而非寡人臥榻之須,縱然過了些許,何傷于秦之大政大道,何傷于大秦文明功業?今日你既然所言,寡人可以改弦更張,可以反躬自省,然,絕不代表儒家的春秋大夢可以成真,你們幾百個儒生,幾個博士,就像復辟三代,顛覆大秦?不是螳臂當車么?儒家自孔孟以來,便關起門自吹自擂,不走天下,不讀百家,狹隘又迂腐,論國政全無半點雄風,寡人為之心寒,天下嗤之以鼻,儒家若不再生,必將自取滅亡啊。”
二人的對話。
可謂是毫不避諱。
就理來言,河淵已然是心知必死。
此時在說,已然無法有何更有力度的言語超過嬴政,他看著嬴政的雙目,說道:“今日我死,秦必不久也,嬴政,你就等著吧。”
蘇劫道:“此人已然瘋癲,大王不必理會,廷尉,靜候時辰,可以施刑。”
蘇劫下了高臺,來到了河淵面前。
小聲附在河淵的耳邊說,道:“河淵,你是不是想說,大楚興,陳勝王。”
河淵本來渾身死志迸發,此時,被蘇劫忽然點出,他不可思議的目光盯著蘇劫的雙眼說,道:“負芻呢?”
蘇劫笑道:“既然我都知道了,你說負芻呢。”
蘇劫的話,讓河淵渾身巨顫。
此時,在他看來,負芻必然是死了,或者說是被抓住了。
河淵頓時心生欲絕,兩眼呆滯無所神采,“死了?死了!!”
忽然河淵瘋癲般的大笑。
聲音震蕩這山谷。
河淵轉頭看向蘇劫,此時,兩眼被鮮血充斥,他沉聲說道:“太一!!!比之老太一,你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蘇劫有些詫異,這河淵終歸是承認了他的身份,否則,豈會在當下稱呼蘇劫為太一。
蘇劫說道:“河淵,事到如今,本公便讓你死個明白,你知你為何會來秦國嗎?或者說,你想不想知道,熊完是怎么死的,李嫣嫣和李園到底是什么身份?”
河淵心頭狂跳,他瞪眼看去,說道:“他們兄妹,莫非是你的人?”
蘇劫哈哈笑道:“本公費盡思量,布局數年,豈會有失,不僅如此,本公亦能告訴你,你們的楚王熊悍乃是黃歇之子,這些,也都是本公的安排,如此這樣的一個楚國,你可還救得?或者說,這件事若是被負芻知曉,你以為他會怎么做?千瘡萬孔的楚國,終歸要布你們三苗的后塵!”
蘇劫繼續說道:“然而,你們兮兮在望的陳勝,本公已知其根底,日后,便會送他于你們在地下相會!充斥以后,世上不會在有三苗,只有苗人苗族!你也當無憾了。”
河淵聽到這里。
渾身無力的坐在泥土上,他時而大笑,時而痛哭,“我三苗,居然這樣沒了先祖,你們就這么看著我們三苗沒了?”
就在河淵不斷哀嚎之時。
忽然,河淵驟然似乎清醒,他看著蘇劫,壓低了聲音,說道:“太一,你雖斡旋天下,但你知不知,我三苗何以立足至今?能夠與秦嶺太一,黎山玄女,并架于世?你以為,我三苗就單單只有口舌之能,迷惑君王不成?”
蘇劫駭然看去,神色微縮。
河淵接著說道:“上一任東皇太一,是怎么死的,你想知道嗎?不錯,他就是死在我們三苗手里!”
河淵的目光看向嬴政,說道:“你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哈哈哈,我不會告訴你,秦王不是你看中的人,你們能統一天下又如何,到時,我三苗自會讓他身死,和老太一樣死掉,誰也救不了他,等他一死,任你如何厲害又能如何,這天下,不終將會回到春秋戰國之時,你等著吧,祖龍必死!!!三苗不存,祖龍陪葬!”
河淵的話語一落。
忽然渾身一震,只見其瞳孔渙散,嘴角掛出黑血。
嬴政等人頓時站了起來,駭然看去。
蘇劫駭然看去。
心中掀起了無盡的波瀾,河淵的話,無疑是提醒了蘇劫,嬴政會死!!!
蘇劫的思緒飛快的轉動。
這個時候,河淵還篤定嬴政會死,那必然是有所持。
決然不會空言說話。
捋一捋,嬴政在歷史上,真的死的非常蹊蹺,說病重,死于沙丘行宮有,說病逝于沙丘也有,但不可否認的是,幾乎是暴斃而亡,而且在嬴政死前,有兩個預警,其中一個預警,在民間的傳說里,一個秦國的使者連夜趕路,碰到了一個陌生人,此人將當年始皇帝丟入江水中的玉璽送給了他,這個玉璽怎么出現的,讓始皇帝一直都非常疑惑的,濤濤江水,怎么可能還能出現?(見史記)
然而,在這個玉璽上刻印了“今年祖龍死”的箴言。(詳細謎團見度娘)
而此時,河淵口中居然說是祖龍,而不是嬴政,只不過,將嬴政帶入到了祖龍,就說現在,除了蘇劫,沒人知道,后世將嬴政叫做祖龍。
河淵無意中的一句話。
那是不是表明。
這個獻出玉璽的人,于河淵有關系,或者直接點說,這個人乃是三苗人,他的目的就是告訴嬴政,你今年要死了。
然而讓人意外的是。
當年嬴政沒死,卻在第二年,死在了沙丘,這個箴言便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誤差。
蘇劫在想到了,意外的是,第二年,始皇帝最后一次出巡,最后死于沙丘!
還恰巧的是,在看似避開了第一年的殺劫之后,也就是在第二年之前這個時間段,又出現了一個箴言,叫做,前往沙丘當滅亡,這個告訴嬴政的人叫做‘水神’,很顯然,并無鬼神,那這個水神很可能是知道內情的術士。
想要救嬴政。
就是說,之前的那個神秘人的箴言沒有奏效的第二年,正史上,已然明確有人說明你別去沙丘,要死的。
正常來說,以歷史上始皇帝的秉性,哪怕就是多疑,信奉長生之事的性格,也不可能去沙丘碰晦氣,求死,然而,皇帝還是在有人告挾的情況下,依舊去了沙丘。
蘇劫想到這里,不由神色大為震顫心驚。
關鍵,就是在這個‘沙丘’,并且依舊死在沙丘,應了這個箴言,那沙丘有什么邪性的地方?或者說,這個地方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
后世稱這件事叫做沙丘之劫。
而此時,河淵的話,是不是已然說明了這其中的隱秘呢?
蘇劫思來想去,很可能便是了,這個始皇帝生前的謎團,似乎已然出現了,這個沙丘之劫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說,蘇劫可以幫助始皇帝提前一統六國,但是嬴政命里注定的死劫還在!!!
因為這個死劫在歷史上根本就被籠罩了層層迷霧,根本不知其根由從何而來,嬴政死了,這個天下,定然還是要大亂的。
想到這里,蘇劫冷汗淋漓!
他終于意識到了一個他從來沒有關注的一個大問題,沙丘之劫是人為的。
蘇劫不由想道:“也就是說,嬴政在第一次有人傳來箴言的時候,本就要被殺死了,可是因為有人救了他,可還是在第二年死了,可以看作是被某個人在追殺,這么一說,歷史上所謂的第一條祖龍今年死的箴言,根本就沒有誤差,而是被人為的干預了!!!這個人就是所謂的‘水神’!最終還是回到沙丘!”
蘇劫看了看河淵的尸體。
“時間回溯!!”
畫面一變。
河淵血目盯著蘇劫的臉頰,道:“你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話音還沒落,蘇劫卻說道:“我當然知道。”
“嗯?”
河淵一怔,隨即冷笑道:“太一真當自己無所不知不成?”
蘇劫在河淵的耳邊說道:“沙丘有什么秘密?”
嬴政等人看著蘇劫和河淵靠的極近,二人似乎在說些什么隱秘!!
河淵一聽,頓時駭然欲絕,他嚇得連連后退。
“你!!!你!!!”
看著河淵的神情,蘇劫總算是讓蘇劫的心中得到了證實,果然,沙丘之劫還在!
蘇劫回到了嬴政的身邊。
說道:“大王,時辰已至!”
群臣看到河淵的尸體,頓時驀然,讓李斯將他的尸身帶到了儒生的人堆中!即便是死,也要坑殺,這就是法制。
隨后。
兩排號角齊鳴,司刑大將,御史馮去疾,廷尉李斯便來到了臺前。
李斯看著百姓,出聲道:“大秦秦王詔令,查孔門儒生及術士四百六十七人,無視大秦秦法之利,不思國家善待之恩,以古非今,攻訐秦法,散步妖言,誹謗秦王,圖謀復辟三代舊制,屢犯法令,罪不容誅,為禁以文亂法之風,為禁復辟陰謀之得逞,將所有觸犯秦法之主謀刑坑殺之刑罰!!!”
此時。
山谷嘩然。
百姓們終于知道,為什么,今日的刑場上沒有架子柱子!
坑殺,不由人人變色。
這是將活生生的人給活埋了。
隨即,刑場上,大片馬隊圈地在谷中,數以千計的士卒開始掘坑,肅殺之氣讓跪在地上不得動彈的術士們紛紛掙扎,恐懼的看著面前的黃土。
百官噤若,冷冷的看著這些亂法術士,也可以說是儒生。
一個多時辰后。
巨大的坑洞仿佛張開了他擇人而噬的巨口,讓儒生們的恐懼變得無限之大,更有人活生生的暈厥了過去。
至渭水決刑以來,這應該是秦國歷史上最大的一次刑罰了。
李斯對著嬴政說道:“大王,已準備完畢!懇請大王下令行法!”
嬴政看了看天際,說道:“寧落無情之名,不做亂法之君!!!行刑!!”
秦王詔令。
焚書坑儒!
一封詔令傳遍天下,如同驚雷,在天下震蕩出轟隆的驚雷。
此時,儒生在哭嚎之間,喝罵之時,被士卒紛紛推入了土坑。
黃土飛揚,開始填埋。
與此同時,御史大夫馮去疾,在山谷的數萬百姓矚目下,念起了早已準備好的詔令:“秦王詔令,秦欲一統天下,不封建諸侯而力行郡縣,非為王族的一己之私,實為華夏一體昌盛大出于天下,封建諸侯,故利王之私利,然則,華夏裂土分治,天下大戰不休,我民尸骨成山,寡人安能棄天下大利而唯顧王室一己之利?今有儒生,寡人使其居天下百家之首,厚望其興盛新政文明,厚望其資政共謀秦國之強盛,寡人何負儒家?秦何負儒家?孰料儒家,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之秉性難移,不思時勢之變,不思人民之安居樂業。”
“在朝鼓噪諸侯制,在野及既不奉公也不守法,孔酉擅離職守而逃國,君臣人倫之道盡喪,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間!故此寡人不已尋常罪犯待儒家,而已戰場之敵對儒家,以明秦法,以正國法,以震復辟,寡人告挾天下百家,欲復辟者,寡人不私天下,亦不容任何人行私天下之封君諸侯,爾等若欲復辟,盡可鼓噪騷動,寡人必以雷霆萬鈞之勢掃滅丑類,使爾等身敗名裂,謂予不信,爾等拭目以待!”
至此。
群臣俯首,道:“大王千秋萬世,大秦萬世千秋!!!”
眾人可以想象,今日之后,消息傳開,天下必然惶惶不安,更多的定然是恐懼。
然而,真正的有識之士知曉了嬴政這詔令隱含的深意,必然會敬佩有加。
大雨磅礴!
蒼莽四野!
焚書坑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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