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瑤，你快過來看看。”張小凡呼吸急促起來，霍然扭頭看向碧瑤叫道，語氣中難掩驚喜之意。
“什么？”碧瑤見此心下一跳，莫非他有什么發現了？
急忙幾步走到張小凡身邊，張小凡指向水潭道：“你看水潭中。”
碧瑤定睛看去，只見水面上水波蕩漾，但集中精神之后，便慢慢看清了那七顆紅石在水中如手掌一般的倒影。
“這是……”碧瑤身子一震，疾轉過身，又驚又喜的看向張小凡。
“給……”張小凡將手中小半個面餅遞給碧瑤，道：“不管是不是，我們都要試試。”
待碧瑤接過面餅，張小凡更不廢話，抬步便跨入了水潭中，片刻之間，除了褲腿濕透外，頭上滴落的水珠也打濕了他身上的衣服，但他卻絲毫不在意，只是屏息等待著。
看著毫不猶豫跨入水潭中的張小凡，碧瑤失神了那么一瞬，莫名升起一種心安之感。
原本她接近張小凡實則沒安什么好心，可如今她心里忽然有了些愧疚感，他如此信任自己，自己卻打著利用他的主意……
待得散亂的水面漸漸平息，七顆紅石的倒影慢慢浮現了出來，像是一個手掌，安靜的在水中浮沉。
張小凡看準位置，緩緩伸開右手，往那手掌按了下去，水潭很淺，他的手很快接觸到了潭底。
有一層沙石薄薄的鋪在水底，觸手處，只感覺到手下有五個稍稍突起的地方，正在自己手掌的五個指尖。
張小凡心中一喜，用手輕拂，果然在這沙石之下，有五塊鑲在地底的小石，隱隱泛著紅光，沒有猶豫，五指用力向下按去，然后抬頭。
沒有絲毫的動靜，張小凡臉上的歡喜瞬間凝固，他的目光看向碧瑤，卻見碧瑤緊張的對他道：“你再找找，紅石有七塊，可剛才我們只看到五塊。”
張小凡恍然大悟，忙凝神看著水面，在另兩點紅石的倒影附近仔細查找，果然又找出了兩塊小石。
這一次他似乎比較緊張，小心翼翼的把左手也按了上去，然后，同時把七顆小石按下。
有那么一個瞬間，張小凡和碧瑤都以為又失敗了，這個山洞里一片寂靜，除了滴水聲就沒有其他的聲音。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陣刺耳但卻沉重的“喀喀”聲在這山洞中響了起來。
兩人同時看去，只見在水簾背后，那曾經天衣無縫，堅硬之極，連念力都無法穿過的石壁，竟是整塊向后退了進去，雖然緩慢，但終于露出了一個新的洞口。
“真的有出路，真的有……”
張小凡驚喜交加的回頭看向碧瑤，抬腳跨出水潭，但見她肌膚如雪，清麗無雙，眼中眼波流動，盈盈盡是笑意，聲音溫柔如水的道：“多虧了你細心。”
張小凡不知怎么，嘴里有些發干，臉上有些臊熱，結結巴巴的道：“沒沒沒有，我也是……是機緣巧合才……”
碧瑤看著他的樣子，臉上笑意更大了幾分，道：“我們快進去吧！”
“好。”張小凡應了一聲，重新又踏入水中，卻突然鬼使神差的回過身道：“要不我背你吧！”
“啊？”碧瑤一愣，張小凡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手忙腳亂的解釋道：“我是說，那個……我褲子已經濕了，你下水的話也會濕，打濕后很難受的，所以……所以……”
“好啊！”張小凡話沒說完，碧瑤忽然脆生生的開口道，還嘻嘻笑著張開了手臂。
張小凡呆了呆，感覺自己心尖都在發顫，他身子僵硬的轉回去，微微前傾，往下蹲了蹲。
下一刻，一具輕盈柔軟的身軀伏上了他的背，一股如蘭似麝的香氣涌入鼻腔，后脖子癢癢的，那是碧瑤的發絲垂到了他脖子上。
“愣著做什么？走啊！”
“哦哦，這就走。”
張小凡雙手托住碧瑤彈性十足的雙腿，站直了身子，邁開步子迅速穿過水簾，走進了那個剛剛出現的洞中。
這是一個幽深的隧道，洞側石壁上發光的事物明顯比外邊通道上少了許多，雖然勉強還能看到道路，但非常昏暗。
除了穿過水簾那一刻，之后的道路張小凡走得很緩慢，很小心，畢竟八百年來他們是第一批到此的人，他們都不知道當年煉血堂的那些老怪物老家伙們，會不會留下一些特別厲害的陷阱禁制。
當然，這只是其中一個理由，還有一個深藏在潛意識的心緒讓張小凡不愿意走快。
他知道到達通道盡頭后，他就會放下背上的她，但他不知道的是，他這輩子都已經無法放下心里的她。
這一路上倒也太平，并沒有發生什么意外，只是這通道頗為曲折，又深且長，而且慢慢向上，張小凡心里粗算，只怕此刻他們已到了這山腹中心。
轉過一道小弧度的彎道后，一絲明亮的光線照了過來，隱隱可以看見那是一個大石室。
張小凡的腳步更慢了幾分，在距離石室只剩下不到三丈時，碧瑤忽然在他耳邊輕聲道：“你很喜歡背著我嗎？”
“啊！我……這個……”張小凡心里一慌，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欲蓋彌彰的加快了腳步，走出泥濘濕滑的通道，進入了石室中，將碧瑤放下。
隨后就裝作四處打量這間石室的樣子，不敢去看碧瑤，他聽見碧瑤又在身后輕笑了幾聲，嘀咕道：“真是個呆瓜。”
這石室中寂靜無聲，碧瑤的輕聲嘀咕自然逃不過張小凡的耳朵，他渾身一震，臉上又開始臊熱，不過他強行假裝沒聽到，快步往前行去。
這間石室呈圓形，隧道正在石室中間，而在它對面，還有一條通道向里延伸，看來這并不是唯一的盡頭。
在石室左邊，放著兩尊巨大的石刻雕像，一尊慈眉善目，微笑而立，一身衣裳被刻的如風吹拂般栩栩如生，倒有點像是佛門的觀音菩薩。
另一尊卻完全是不同的模樣，猙獰兇惡，黑臉鬼角，八手四頭，甚至在嘴邊還刻著一絲鮮血流下，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此外在這兩尊雕像前面，還有一張石桌，上邊一個香爐，旁邊放著幾包香燭，都是灰塵遍布，估計這八百年來從未有過香火。
至于這石室的另一頭，卻只有幾個蒲團，隨意的扔在地上，沒有什么其他東西。
張小凡看著那兩尊雕像，只覺怪異無比，無論怎么看都感覺不協調。
如果把女性雕像換成青面獠牙的女魔頭，或者把男性雕像換成佛陀菩薩，看上去就不會那么怪異了。
他卻沒注意到，他身后的碧瑤眼中露出了肅然恭敬的神色，只是為了保持人設不崩，便沒有上前敬香叩拜。
“你知道這是什么雕像嗎？”張小凡回身看向碧瑤，碧瑤忙移開視線，不去看那雕像。
聽到張小凡的問話，碧瑤道：“這是魔教供奉的幽冥圣母和天煞明王。”
“魔教中人認為幽冥圣母是撫育萬千生靈的神靈，而天煞明王卻是開天地，掌刑罰的兇神。”
“哦！”張小凡不屑的撇撇嘴，道：“這些魔教妖人真是不可理喻，開天辟地的分明是盤古大神，撫育萬千生靈的則是女媧娘娘。”
“這是連尋常百姓都知道的事，偏生這些魔教妖人要憑空捏造什么邪神出來，蠱惑人心。”
碧瑤聞言心中有氣，卻又不好發作，想起師父曾給她講過的一個故事，當即眼珠一轉，若無其事的道：“話也不是這么說，我聽師父說過，在上古洪荒時代，人類十分弱小，大地由三千魔神與各種妖獸主宰。”
“那時并無魔與神的區別，這是不明真相的后人給他們區分開的，魔神是身懷神力的上古大能之統稱，無論是女媧娘娘還是幽冥圣母、天煞明王，都是同樣的存在，他們都叫做魔神。”
“只是他們各自庇護一部分人類，讓他們可以安穩的生存繁衍，不受妖獸的侵害，所以被那些魔神庇護的人類就各自供奉庇護他們的魔神。”
“只不過魔神之間也有爭斗，正所謂成王敗寇，勝者便自然而然成了‘神’，而敗者便被打為‘魔’。”
“我師父說，勝敗是魔神之間的事，但我們人類終究是得魔神庇護，才走過了艱難的洪荒時代，得以延續至今。”
“對那些庇護過人類的魔神，我們都應該心懷敬畏，不能因門戶之見就去貶損，詆毀。”
“所以我們藥神一脈，既拜道君佛陀菩薩，也拜幽冥圣母和天煞明王。”
“是……是這樣嗎？”張小凡被碧瑤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他的師父師娘從來只告訴他魔道妖人無惡不作，殘忍暴虐，遇上了就一定要殺。
但他們卻從未跟他講過這些上古秘辛，是以對碧瑤的話，他不知真假，也并無什么反感。
畢竟她說的是上古魔神的故事，而且聽上去又能自圓其說，不像是碧瑤臨時瞎編的。
何況這并不涉及正道和魔道，上古的事，反正他又不知道真相，當然是別人說什么就是什么了。
碧瑤理所當然的道：“是啊！你可以想一想，原本兩個并無正魔之分的門派，因發生沖突，一方打敗了另一方。”
“然后勝利的那一方告訴后人，說對方是為非作歹的魔道妖人，他們是為了除魔衛道才滅了他們。”
“后人不明真相，那還不是先輩怎么說就怎么是？我師父曾說過一句話，我感覺很有道理，他說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失敗者根本沒資格反駁，你覺得呢？”
碧瑤的話讓張小凡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巨大沖擊，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失敗者根本沒資格反駁，好像……還真是這樣。
失敗者必定是成了一縷亡魂，又要如何反駁？可是……可是師父師娘不是跟他這么說的啊！
張小凡抓了抓頭發，糾結的道：“我不知道，我感覺你師父說的好像有道理，可是大家跟我說的不是這樣的啊！”
碧瑤撇撇嘴，道：“這就是身在正魔兩道的悲哀了，魔道的師長會告訴弟子，說正道中人都是些卑鄙無恥的偽君子，而正道的師長也會告訴弟子，說魔道都是些為非作歹的妖人。”
“弟子們哪知道真相究竟如何？師長總不會騙自己，結果就這么一代代傳下去，正魔兩道就成了死敵，雙方弟子一遇上就是不死不休。”
“可說來說去，那些正道弟子誰真正見過魔道中人為非作歹？魔道弟子又有誰真正見過正道卑鄙無恥了？”
“呃……”張小凡面色古怪的看著碧瑤，道：“不是，你們藥神一脈不是正道的嗎？”
碧瑤好笑的看著張小凡，道：“我們藥神一脈都是醫者，所謂醫者父母心，我們治病救人，難道不是好人？”
張小凡連連點頭，道：“是好人啊！那你……”
碧瑤聲色一整，道：“小凡，你要記住，這世上只有好人和壞人的區別，正魔之分聽聽也就罷了，你千萬不可當真，否則就是個被人愚弄的傻瓜。”
“魔道之中也有好人，正道之中也有壞人，在我藥神一脈眼中，是沒有正魔之別的，無論你是正道中人還是魔道中人，做好事的便是好人，做惡事的便是壞人，不為惡也不行善的，則是普通人。”
“你若作惡，我藥神一脈遇到了，照樣懲治，你若行善，便是魔道中人，我們也愿與你為善。”
說完這番話，碧瑤上前幾步，輕輕擁住張小凡，在他耳邊柔聲道：“小凡，答應我，以后你要學會自己去判斷善惡與正邪，做一個明辨是非的人，不能只聽他人如何說，絲毫沒有自己的思想，好嗎？”
溫香軟玉入懷，張小凡渾身一僵，腦海中一片轟鳴。
第一次，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與一個女孩做出如此親密的動作。
但不知為何，也許是碧瑤的話對他的沖擊太大，所以他很快就回過神來，腦海中回蕩著碧瑤方才說的話。
良久，聞著碧瑤身上的少女體香，感受著懷中的軟玉溫香，張小凡用堅定的語氣道：“我答應你，日后定然不會偏聽偏信，要做一個明辨是非的人。”
將下巴放在張小凡肩上，看著他身后雕像的碧瑤，臉上露出了一個歡喜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