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可站在特護病房跟前,透過門上的玻璃看了看里面,一堆親朋好友圍在那告別。
護士也站在邊上,應該是準備拔管放棄治療了。
西西奶奶坐在床頭,頭發蒼白,緊握著老爺子的手,在嘮叨著什么,比以前顯得老了許多。
馬可轉頭看著西西,她站在走廊的角落,對著墻壁抹眼淚。
每個小孩都應該享受父母的溺愛,那將影響她的一生的性格,決定她們長大后是否擁有一顆溫暖而柔軟的心。
離婚從來不是問題,父母的人生也是人生,問題在于組建新家庭后,對那個曾經的孩子忽視與冷漠。
而在西西懂事之后,溺愛她的只有爺爺,奶奶對她還是很嚴厲的。
馬可走過去,摸著她的腦袋,說道:“天氣這么冷,一直哭的話,臉會皴的。”
“不要你管。”西西推開馬可的手。
“你爺爺馬上要跟大家告別了,你應該去送送。”
“我不去,我就不去。”
“西西,你得學會告別,我們都得經歷,爺爺在等著你呢。”
西西轉身看著馬可,杏目怒瞪。
“別講這些破道理,我可沒有你那么鐵石心腸,你是大名人,可以輕易面對生死離別,不管我是出國還是死了,你也不會難過,但我做不到,爺爺還會醒過來,他明明還活著。”
她對馬可意見大著呢。
馬可也沒辦法,只能站在邊上無奈地看著這個小倔強。
但西西現在戴著牙套,應該是聽了馬可的話。
曾離坐在凳子上,默默看著馬可,覺得他對著小女孩的耐心真的很好,雖然馬可也沒有對自己發過脾氣,也很溫柔。
但之前她鬧分手,馬可也沒有死皮白咧地賴著自己,而是自顧自拍戲去了,她回去找的時候,他也依然如故。
一個迷一樣的男人,永遠控制不了。
女人的心眼比針尖還小,這大概是天生的,每個細節她們都要比一番。
這時候一個穿西裝的中年男人走過來,彬彬有禮地伸出手,笑道:“馬先生,您好,久仰大名,這是我們第一次見吧。”
“算是吧。”馬可笑道。
其實他小時候是見過幾次西西爸爸的,但他可能沒注意到。
“很感謝你專門趕過來,我先帶西西進去,您能等等嗎,我中午請你吃飯,可以坐下來聊聊。”
“好的,沒問題。”
西西被拉進去后,聽說要立即拔管,就開始不講理吵鬧,她堅定認為爺爺還有活著,為什么要拔管。
這個問題其實家人已經爭論過了,醫生已經說了腦死亡,不會醒過來,沒必要多耗幾天,反而現在親人都在,可以讓老人家早點安息,春節前還有時間把后事給辦了。
西西家的親戚條件都很不錯,不是公務職業,就是在國外生活,過完春節也得各回各家了。
大人已經夠煩躁,可西西卻固執地認為,只要拔管,爺爺就真的死了。
“爺爺還有體溫,你們倒是摸摸啊!”西西吼道。
她舅姥爺早就認為西西已經不算自家人了,跟著媽媽出國后就改姓了嘛,因此很不耐煩地吼道:
“能不能把她帶出去,盡由著小孩子胡鬧。”
西西爸只好將她推出來,說道:“西西,爺爺已經醒不過來了,聽爸爸地話好不好?”
“為什么每次都要我聽你們的話,你們誰能尊重一下我的想法。”西西怒道。
西西爸對這個女兒也是搞不定的,對馬可說道:“麻煩你幫忙看著她。”
“好的。”
“你們不能拔管,爺爺又沒有花你們的錢治病,我昨天才回來,讓我多多陪他好不好,好不好啊?”
馬可抱著西西,沒有說什么安慰的話,這時候說啥都很無力的嘛。
護士拔掉了呼吸機,心電監測儀也跟著急促地滴滴滴響起來,尖銳刺耳,她連忙關掉。
西西被這聲音徹底激怒了,竟然用腦袋猛撞玻璃,馬可眼疾手快,連忙將她的額頭扶住,用力地把整個人緊緊抱在懷里。
“為什么沒人愿意聽我的話,為什么?為什么?”
西西簡直撕心裂肺,氣得直發抖。
她非常內疚,如果早點知道,就可以回來陪爺爺說說話。
但大人與孩子的想法是不一樣的,大人很現實,即將死去的老人,可能不如孩子學業重要,再說路途遙遠,趕回來又能改變什么呢。
傷心這種事嘛,很快就好了。
醫生趕過來本想阻止她吵鬧,站在邊上,也不知道該說啥。
這幢高等住院樓的病人和家屬,他們是一個都惹不起的,再說死者為大嘛。
“西西,冷靜點,冷靜點,深呼吸幾口氣……”
馬可輕撫著西西的腦袋說道,果然西西慢慢安靜下來。
曾離也驚呆了,這小丫頭年齡不大,發起飆來,性格竟如此剛烈啊。
不過想想,如果是她爺爺,估計也不會同意拔管,好像親手害死了親人一樣,害怕以后會內疚,雖然自私,卻也是人之常情。
里面的大人很快便出來了,再有幾天就要過年,還得處理喪事,并沒有那么輕松。
西西爸看著女兒,一臉無奈的樣子,說道:“我們先去吃點東西,下午再過來。”
“我不去。”西西說道,站起來走進病房里,坐在病床邊上,沒有一絲害怕。
奶奶將她抱進懷里,安撫道:“丫頭,別難過,你回來得很及時,爺爺是知道你在身邊的。”
“我就不該出國,嗚嗚……”
西西哭得稀里嘩啦的。
“馬先生,要不我們去吃點東西吧。”西西爸說道。
“其實可以點外賣,你知道我出去很不方便的。”馬可說道。
“也行,那我去讓人炒幾個菜送過來。”
馬可坐在凳子上,握著離離的手,總覺得世事如夢亦如幻,重生三年,好像一晃眼就過去了。
他想起了西西出國前那個晚上,他在小房子里彈唱王妃的那首《仍是舊句子》,那時候老爺子身體還不錯,喜好白酒。
西西爸很快讓餐館端了七八個菜進來,大家就在病房外將就著吃點,其他人倒還好,就離離特別難以下咽,因為老爺子的尸體還在里面呢。
而西西太累,在病房的沙發上睡著了。
“不好意思,殯儀館的人馬上到了。”西西爸說道。
“這么著急,不開個追悼會嗎?”馬可問。
老爺子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
“我爸說沒必要,大過年的麻煩別人不好,先火化再說,在殯儀館簡單搞個親人間的追悼儀式就行了。”
西西爸扶了扶眼鏡,看著病房里說道:“他老人家這輩子看得透徹。”
馬可隨便扒拉幾口,從曾離手中接過紙巾,擦了擦嘴說道:“您是有什么事要交代我嗎?”
“那倒不是,西西的事兒啊,其實我也做不了主,我覺得當明星也沒什么好的,但她媽媽似乎比較執著,覺得西西在那邊也沒什么發展,華人很難混好萊塢的,而回來了還有一些朋友照應。
她托我謝謝你對西西的關心,若不是你要求西西去矯正牙齒,我們還不知道她這叫什么內傾式深覆合下頜后縮,醫生說年輕時可能不明顯,也不會太影響美觀,但過了三十歲會越來越突出,并且無法矯正。”
“這個我就是隨便說說,專業的我也不懂,但她若是想拍電影的話,大銀幕會將人的五官優缺點放大,以后還會往巨幕發展,需要演員盡量完美。”馬可說道。
“你都出了一萬美金,當然得感謝你,稍等。”
西西爸說完去房間拿出自己的手提包,從里面拿出一萬美元現金出來,放在馬可跟前,說道:
“這是我這當父親的應該做的,您千萬別客氣。”
馬可毫無猶豫地收起來,放進離離的包里。
道理很簡單,非親非故,一萬美元可不是小數目,孩子間的友誼也沒有這么牢固,為避免人家多想,他還是得接了。
“西西準備什么時候回米利堅呢?”
“估計過完春節吧,我們父女倆也好久沒聚聚了。”
“哦,那我估計送不了,大年初二我就得去紐西蘭。”
“沒關系,馬先生對她已經無話可說了,你是大導演,工作要緊,歐洲很多觀眾都翹首以盼,希望早日看到《魔戒》上映呢。”
“很快的。”
馬可準備去跟西西告別,奶奶叫了幾句,輕聲說道:“西西,小馬哥要回老家了,你跟他道個別。”
西西閉著眼睛眨了眨,翻身朝著里面,拉著被子蓋住腦袋。
“奶奶,她應該很累,讓她多休息會兒吧。我先走了,爺爺的追悼會我可能來不了。”馬可說道。
“老頭子說了不開追悼會,就我們家里幾個親戚,不用專門跑一趟了,這大冷天的。”
奶奶送馬可出病房的時候,西西從被窩里偷偷看著馬可和曾離的背影,聽說他追悼會不來,心里竟然又無比失落。
爺爺已經不在了,馬可似乎也不是曾經的小馬哥了,他各種忙,現在地位那么高,身邊總有漂亮女明星,自己算什么呢?又不是親妹妹。
出了醫院,曾離想把一萬美金還給馬可,他卻笑道:“你拿去存著,明年在京州買套房子。”
“我大學都沒畢業,買什么房?”
“房價會漲的嘛。”
“這點錢也不夠,你不用給我錢花。”
“嗯,情人節給你個驚喜。”馬可笑道。
“什么驚喜?”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你說嘛。”
“打車回老家咯,車來了。”
馬可招招手,一輛嶄新的雪鐵龍富康停在邊上,司機聽說他要去兩百公里的鄉下,直接報價300,馬可卻說給他六百,租兩天,司機當然樂呵,很快就認出他來了。
所謂的驚喜也不算什么驚喜,之前準備在曾離生日時把李佳欣那家潮牌店的股權合同給她的,但后來他忙《魔戒》的事,把這事給忘了,想起來的時候他已經在林之。
不過也好,當時沒到年尾,店里也沒把賬做出來,現在賬目大概出來了,今年掙了600萬,曾離可以分到30萬,加上馬可剛給的一萬美金,足以在京州買套不錯的戶型。
曾離不是不想買房子,任何人都想擁有自己的窩,尤其是女人,高媛媛、張子依、楊婷都買了,拿到第一筆片酬分成就是買房子。
而且大家都說住房政策改了之后,房價會大漲,能在京州這個地方擁有自己的房子,也就有了安全感,畢竟資產是屬于自己的嘛。
這也是馬可的大方之處,真正的渣男沒他這么大方,完全可以自己買了給女孩住嘛。
最后睡完十個姑娘,發現房價翻了十倍,兩頭賺。
這次馬可是突襲回家,剛好傍晚到,連爸媽都不知道,富康車也不是什么高級貨,倒沒有上次那么麻煩。
本來馬可是想讓爸媽和爺奶外公外婆去京州過年的,但他們再也不肯去了。
京州太無聊,天氣又冷,跟馬可來往的都是大人物,他們呆在那啥都聽不懂,土里土氣的,覺得給兒子丟人。
還是村里舒服,過年鞭炮沖天響,熱熱鬧鬧的,正月十五之前主要工作就是打麻將,嗑瓜子,串門,不要太安逸。
睡了一晚,次日天微亮,馬可便出發了,先送離離回家,然后坐飛機回京州。
接機的當然是許青,兩人快四個月沒見了,正兒八經的小別勝新歡。
他一上車,許青就狂撲過來,坐在馬可懷里,優雅地摘掉眼鏡和口罩,抱著他的脖子狂吻一通。
“憋壞了?”馬可笑道。
“憋瘋了。”
“放心,從現在到春節,我都是你的,想死你這兩個小酒窩了。”
“都是我的?那兩個小妖貨呢。”
“哪兩個?”
“張子依和高媛媛。”
“額……不管她們了,就伺候你。”
“做不到我咬死你,大年三十去我家吃大飯。”
“又要見父母啊?”
“放心,我爸媽從不逼著我結婚,也不會過問感情的事。”
車子剛到四合院門口,張子依穿著黑色大衣,高筒皮靴,特意做了個頭發。
高媛媛穿著白色羽絨服,帶著紅色貝雷帽,哈著熱氣兒等著在呢。
許青當時就想掉頭回自己家,老娘這次絕對不讓步。
馬可撓撓頭,掏出鑰匙打開門,放三個女人進去。
這種狀況怎么說呢,既煩惱又有點小酸爽,畢竟三個都是大美人。
“馬可,我爸媽說讓你大年三十晚上去我家過年。”張子依笑道。
“我昨晚就跟馬可說好了的啊,子依,初一我和馬可去你家拜年好嗎?”高媛媛說道。
許青將車鑰匙重重扔到茶幾上,干咳了幾聲。
“青姐,您怎么了?我去給您泡茶。”張子依連忙說道。
這丫頭很有自知之明,目前來說,她的地位還不能跟高媛媛和許青比,只能殷勤點。
“沒關系,就是嗓子不舒服,喝茶也沒用,咳咳咳……”
許青咳的時候吧,大眼睛卻死死瞪著馬可。
馬可連忙將兩個小丫頭拉倒一邊,說道:
“不會是流感吧?媛媛子依,你們先回去,別被傳染了,大年三十我去江大爺家喝點酒,初一去你們家拜年,可以吧?”
“那你被傳染了怎么辦?”高媛媛急道。
許青看著她,帶有攻擊性地笑道:“放心,他要是被傳染了,我負責辦。”
“嘿,青姐前天過生日,我得給她補辦一個啊,你們快回去吧,趙哥,開車送她們,帶個蛋糕回來。”
馬可說著便出去喊隔壁院子的趙哥了。
兩個小丫頭畢竟年齡在這,陰陽怪氣的本事不輸許青,但若真要明著翻臉,氣場還是比不過。
她們想想只能離開,許青剛過完29歲生日,也就是說30歲了,還能好看幾年,馬可才20歲,估計這老女人是第一個被淘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