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皇帝備胎們的亂世生涯  第十三章 又見備胎

類別: 歷史 | 五代十國 | 與皇帝備胎們的亂世生涯 | 宇丑   作者:宇丑  書名:與皇帝備胎們的亂世生涯  更新時間:2020-07-03
 
柳河灣因著汴河邊上的一小片柳樹林得名,可是很少有人到這兒來,只因著朱溫曾在這里殺了好些個讀書人,有人說每逢到了中元節的夜里林間便有隱隱的有讀書聲傳來,后來又有幾個小童在這兒淹死了便更坐實了鬧鬼傳聞,柳河灣的軍眷平常也就往這邊堆些糞便垃圾。

一個身影在林間一上一下的起伏,那是一個赤膊的少年在林間蹦跳,他背著手兩腿一蹬便躍出去六七尺遠,姿勢有些滑稽像極了蛤蟆,大概只有本人才知道有多么的辛苦。

雖是入了秋天氣已經轉涼,徐羨的仍是大汗淋漓,額前的頭發被汗水粘成一縷一縷的,豆大的汗珠順著脊背留下來浸濕了褲腰,他依舊沒有停止的意思,一圈又一圈,每當遇到一個坐在樹下啃竹子黑白小獸,嘴里便喊上一聲,“第五圈!”

一直這般蹦了整整十圈,徐羨才停了下來,“真乖!”伸手揉了揉阿寶的腦袋,徐羨拿起掛在樹上毛巾擦去了頭臉身上的汗珠,抱起地上的黑罐子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待喘勻了氣,輕輕一躍便抓住了橫在兩樹之間的木桿。

“一……二……”徐羨呲牙咧嘴的做著引體向上,太陽穴上青筋暴跳臉色漲的通紅,這般下苦工,自是為了強身健體。

都說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可前幾日徐羨才知道,自己連血濺五步的能力都沒有,那種被踩在腳下任人魚肉的感覺很羞恥很恐懼。

當別人把犀利的刀鋒貼在自己的臉上的時候,什么大腿都不好使,那個持刀人不會問你和誰有沒有交情,而后再去求證一下再決定是否動手。

在這個吃人的亂世,沒有什么比把力量握在自己的手中更實在了,至少面對侮辱和威脅的時候,可以讓他有能力有勇氣拔刀亮劍。

阿寶扭著微胖的身體,爬到了橫桿一頭歪脖子柳樹上,黑瑪瑙一樣的雙眼盯著徐羨,嘴里發出嗚嗚如雛狗一般的叫聲,似乎在給他加油鼓勁。

嘭,突然的一聲輕響,一條烏篷小船在這里靠了岸。一個魁梧的漢子,跳下船頭把繩索系在柳樹上,接著又有兩人從船篷中鉆出,三人一同往軍眷們的住處而去。

從徐羨身前經過的時候三人齊齊的停下了腳步,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徐羨也仔細的打量著三人,為首的是個四十許的漢子,方面大耳,鼻方口闊,臥蠶濃眉丹鳳眼,唇上兩撇漂亮的八字胡,頜下一叢修剪得整齊的黑髯,用這時的標準來衡量絕對是個老帥哥。

在他身后是個年輕黃臉漢子,一雙劍眉直挑兩鬢,面上棱角分明,神情堅毅,頜下一縷漂亮的短須,眼中神情倒是柔和滿滿的笑意。

這兩人雖然麻鞋步履穿著普通,可一看就是有來頭的,再后面就只是個尋常軍漢,黑紅圓臉,濃眉大眼,唇邊胡須微黃散亂,穿一件土黃色的軍衣,腰里別著一條小盤龍棍,身材倒是高大魁梧,咧嘴笑問道:“小哥兒,這是做啥呢?”

從那日之后,徐羨對這種粗胚軍漢就沒什么好印象,懶得搭理他,繼續的做引體向上,“……六……七……”

“小哥兒,問你話哩,咋不答話!”

“……八……”

老帥哥道:“他這是拿身體當石鎖使,正憋著勁兒呢,一開口怕是就提不上去了。”

“……九……”

啪!那木桿突然的一聲脆響,徐羨一下子落在了地上,倒是沒有摔著,踉蹌幾步便止住了身形。

一直趴在樹上阿寶倒是受了驚嚇,沿著樹身一路了混了下來,倒在老帥哥的腳邊,看著阿寶翻身的笨拙模樣,老帥哥似是見了什么寶貝喜道:“哎呀,好憨的豬兒!”還俯下身子摘掉阿寶身上的草葉子,替他撫去身上的塵土,“乖乖,摔疼了沒有。”仿佛這是他的兒孫一般,胖達的魅力果然不可小覷,這位大叔在后世絕對是鐵桿胖粉。

年輕漢子上前一步小聲的道:“父親還是辦正事要緊,就這一處了。”

老帥哥撫摸著阿寶頭也不抬的問道:“還有幾家?”

“四家。”

老帥哥嘆口氣道:“這些日子聽軍眷哭訴嘮叨,為父頭大的要命,伏英你代我去吧。”

年輕漢子應了一聲,就帶著軍漢離開,柳樹林中便只剩下徐羨和老帥哥兩個人,老帥哥撫摸著阿寶尚未褪盡的絨毛,“這憨豬兒是你的?”

徐羨點點頭回道:“是我的,不過它不是豬。”

“某看出來了它不是豬,只是這般叫它。嗯……你大概不會割愛給某家吧。”

“您知道還問?”

“呵呵……”老帥哥笑笑便不再言語,蹲在地上逗弄阿寶,阿寶也不怕生伸著兩爪與他玩耍。

徐羨沒了單杠便做了幾組俯臥撐,又把后世里學的武術拿來耍,老帥哥好奇問道:“你這是打的什么拳怪好看的。”

一個殺人如麻的軍卒戰斗值也許很高,可是普遍沒練過什么套路,總共也就是那么三兩下子。他們口中的說的習武,也就是扎個馬步,舉個石鎖,劈個木樁,刺個稻草人什么的,說到觀賞性遠不如后世無數前輩凝練的套路。至于古代是不是有那種飛檐走壁揮劍如雨高人,徐羨不敢肯定,反正他還沒機會見過。

徐羨踢出一腳道:“太祖長拳!”

“哦,哪個太祖?”

“宋太……”話剛出口徐羨就知道說漏嘴了,忙把后面的話吞回肚里。

老帥哥卻笑道:“年輕人日后想在軍伍里出頭,不念書是不行的,劉裕那是宋高祖。不過只憑你這樣的花拳繡腿,劉裕怕是當不了皇帝,虛招太多別說陣前殺敵,就是平時打架都不好使。”

“知道,我這只是基本功,除了舒展筋骨也是鍛煉身體的協調性,真正用上的時候,自有別的招數!”

“上了戰陣哪管你什么招數,你練拳腳便是走岔了路,三拳不如一箭,三箭不如一刀,一刀砍不死的,一槍肯定能捅個透心涼,回家把你爹的兵刃拿來,某家教你兩招,保管你戰陣上用得著,受用一輩子。”

徐羨回道:“我家中沒有兵器。”

朝廷把鹽鐵酒緊緊的握在手中,就算是一把菜刀一個鋤頭都是官方手筆,私鑄兵器可是殺頭重罪。

“怎么會沒有,莫非你家不是軍戶?”

徐羨搖頭道:“不是軍戶。”

老帥哥聞言笑著拍拍徐羨的肩膀,“好后生,有志氣!不用兵器某也能教你。”他說著從樹上掰下來兩根柳樹枝子去了樹葉,把其中一個遞給徐羨,“你只當它是刀槍,過來打我!”

徐羨一拱手道:“請多多指教!”他說完便舉手朝著對方抽了過去,胳膊只甩出去一半,便覺得胸口微微一疼,低頭看時心窩上已是多了一道紅印。

“嘿嘿……兩軍短兵相接,生死只在一照面,誰出手快誰就能活下來,剛才你那動作已是太大了,抹斷一個人的脖子不過是輕輕一劃的事。”

“還以為您要教小可什么具體的招式,原來是要教我格斗理念。”

“格斗理念?嗯,這說法新鮮。戰陣上瞬息萬變,哪有什么萬靈的招式隨機應變才好,不然反而束縛住手腳。”

“小可深以為然,那您要教的第二招是什么?”

“第二招就是穩,有的新兵初上戰陣難免心慌,見人殺來便想躲閃格擋,其實半點用處也無,只會死的更慘。這時候他能做的,便是在對方砍掉自己的腦袋之前捅穿他的心窩,但凡有任何的遲疑都是死路一條。”

“那要是在我捅穿他的心窩之前,他就砍掉了我的腦袋呢?”

老帥哥笑道:“那說明你不夠快!再來攻我!”

“好!看劍!”徐羨說著便抬手直刺他的心窩,老帥哥立刻反擊,他動作雖然不大可卻又快又猛,柳樹枝帶著尖銳破空之聲狠狠掃向徐羨的脖頸,這一下若是抽實了,頸部的動脈都能給抽爛了。

徐羨下意識的一仰脖子,一連兩個后滾翻成功躲避,老帥哥一捋胡子,“好家伙竟躲過去了,這花拳繡腿還是有點用的。不過戰陣上你這么干,就算監軍不砍你腦袋,怕是也會被身后袍澤的長槍捅個腸穿肚爛。”

徐羨喘口氣道:“誰說我要上戰陣了。”

“你說啥?你不上戰陣習武作甚?”

“誰說習武就要當兵了,我之所以習武只為有人踐踏我尊嚴時候有能力反戈一擊。”

“尊嚴算個屁!”老帥哥氣咻咻的把手里的柳樹枝扔在地上,“氣死我了,還以為碰上個想陣前殺敵馬革裹尸的好后生,白糟蹋了某家的一片好心意。”

他說完便不再理徐羨,走到樹下開始擼熊貓,見阿寶抱著竹子啃便道:“為何不給它一些可口的吃食?”

“竹子和竹筍是它的主食,平時也喝奶,如果再大一些應該可以吃少許的水果。”

“倒是好養活!”他說著還把阿寶抱在懷里,用胡須蹭蹭它的腦袋,“這究竟是個什么畜牲?”

“食鐵獸,關中、蜀中都有它的蹤跡,不過數量不多并不常見。”

“哦,關中也有?前些時候才去過關中,早知道便讓人抓一頭來,陪家中兒孫玩耍。”

“您還是絕了這個心思的好,這食鐵獸其實是熊的一個變種,現在還小若是大了也會傷人的。”

老帥哥將阿寶抱在身前仔細瞧瞧便笑道:“還真是!只是這么乖的熊還頭一次見。”

兩人說話間就見剛才離開的年輕漢子回來了,老帥哥放下阿寶,起身拍了拍身上塵土整整衣衫,“怎得只你一個人回來。”

“兒子讓他回家去了,反正待不了多久便要回營,就讓他家人團聚幾日。”

“也好,咱們也回家!”老帥哥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放在阿寶身上,“拿去買些好吃食,莫要被你的主人貪了去。”

說完他便帶著年輕漢子走到河邊,撐船的軍漢道:“太尉慢著些!”話音剛落就聽見樹林里噗通一聲,只見剛才還在踢腿打拳的少年郎已經倒在了地上。

年輕漢子皺眉道:“這是傷著了?”

“哼哼!八成是嚇得,莫要理他!”他矮身鉆進船篷,剛一坐下就拿起一個酒囊猛灌了幾口,咂咂嘴道:“舒坦!”

沒錯了,這位老帥哥就是郭威,現任的后漢樞密使,檢校太師兼侍中,乃是后漢朝中排前三的的實權人物,別看他眼下風光,自幼可吃了不少的苦頭。

郭威是個官二代,他的老爹郭簡曾任順州刺史,后被幽州刺史劉仁恭所殺,小小年紀就跟著母親逃難,屋漏偏逢連夜雨母親又病死在了途中,多虧的老姨撫養他長大。

他十八歲投效軍伍,做了澤路節度使李繼韜的牙兵,李繼韜死后又做過李存勖的從馬直(親兵),后來又當了劉知遠的屬下,因著能寫會算又知兵法,劉知遠很是看重他,無論移鎮到哪里都要帶著他,劉知遠稱帝他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方有了今時今日的地位。

旁邊的年輕漢子是他的養子柴榮,是郭威第一任妻子柴氏的侄子。后唐莊宗李存勖曾大肆搜羅美女填充后宮,這位柴氏便是其中一位。李存勖死后,李嗣源為節省宮中用度便將這些女子打發出宮。

柴氏歸鄉的途中遇到了小兵頭郭威,俊男美女一個做過李存勖后妃,一個當過李存勖的親兵,這是命中注定的緣分,當下便過到一起了,只是柴氏不能生育過繼了娘家侄子當養子,故而柴榮改叫郭榮,至死都不曾再改過。不過柴榮的名字太響亮,后文仍以柴榮稱呼。

“總算能歇上幾日了,伏英你也喝兩口。”郭威說著將酒囊遞給柴榮,柴榮接過來灌了兩口又遞還回去,“這事父親原不必親自來的。”

“到底是跟著為父出征才死了的,到他們家看看才算心安。”郭威是小卒出身,很懂得籠絡軍心,行軍作戰都是短衣短巾與士卒同樣打扮,上面若有賞賜便放在營中任將士取用,軍中上下都與他十分親近。

“只怕……皇上知道了會不高興。”

“你以為我不來,他就會高興了?怕是從我受命托孤的那一日起,他便已經不高興了,不然三鎮叛亂從一開始便當命我率軍出征。即便后來找我也是百般試探,為父只說‘臣不敢請,亦不敢辭,惟陛下命’,即便如此委屈求全,也未必能合了他的心意。他是個人我管不了他想什么,只能做好分內的事,若真有一日事有不諧,你我父子說不準還要這些大頭兵給咱們撐腰。”

兩人說話間便聽得河岸上一陣吵鬧,兩人掀開小窗,只見一隊兵馬在碼頭上打人,下手頗為狠辣,甚至有人當場被打死,沒死的也是頭破血流奄奄一息。

郭威濃眉一蹙,眼中隱隱的帶著怒火,“禁軍的人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灌了兩口馬尿便不知道自己是誰了,讓船只靠岸本官非要管管。”

“父親莫急,您這幾日休沐沒去衙門,怕是不知道史伯伯想趁著平定三鎮叛亂整飭一下京中治安呢。”

“史弘肇?這種事交給開封府的人去管就是,他倒是不怕皇帝不高興!”

“兒子聽說,史伯伯這次出手極其嚴酷,都是斷舌、抽筋、折足的酷刑。”

“他向來如此,可這是軍法怎能用在百姓身上!”

“父親與史伯伯交好,不如勸上一勸。”

“你高看為父了,即便是高祖復活也未必能勸得動他。”郭威抱起了腦袋,“為父倒是不想與他交好,可他凡事都與我綁在一起,我是半點法子都沒有。他這般肆無忌憚,連太后的面子都不顧,又整日與那群白面兒過不去,為父真怕哪天被他給拖累死!”

(注 1柴榮字號沒有流傳下來,字丑個他想了一個,伏英不是柴榮的真正的字. 2 上一章提到趙弘殷升任護圣軍都指揮使,這個官職并非是護圣軍的一把手,在護圣軍應該有十個同樣的官職,這個官職又叫軍主或者都虞侯,往上一級叫廂主,也叫左(右)廂都指揮使。再往上就是奉國軍和護圣軍的共同最高長官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史弘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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